第1章
2024-12-19 13:47:134077

前世,我入宮為妃,孪生妹妹嫁小將軍。


我嘔心瀝血,為保家族和妹夫,不到三十就油盡燈枯。


妹妹卻說我心思太重,才早早命殒。


而她幸福一生,子孫滿堂。


重來一世,妹妹卻搶過入宮的聖旨。


她說,姐,這次讓我來。


01


我是侯府嫡長女,年方十七,還在胎中就被批鳳命。


從小,我就是按照宮妃的標準培養的,琴棋書畫、宮廷禮儀、後宮心術無所不通。


太子二十,與我青梅竹馬,皇後又是我表姑母。


隻待太子登基,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皇上五十,荒淫無度,還要選秀入宮。


若有避逃,立刻以大不敬之罪抄家滅族。


母親淚眼朦朧,抱著我痛哭整宿,卻對我說,這就是命。


是的,臨陽侯府的嫡長女,從出生就背負著繁榮家族的使命。


臨陽侯府蔭封已盡,族中也無得力子弟,唯一的依仗,當今皇後,十幾年前就駕鶴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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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隻有再出一個皇後,才能保侯府長盛不衰。


母親還在懷孕的時候,就找過國師悄悄批命。國師說這一胎,貴不可言,當主鳳格。


聽聞消息,全府上下,都開心不已。


可等到降生時,卻是一胎雙生,並蒂芙蓉。


我有一個孪生妹妹,沈清冉。


隻因我早出生半刻,我就得擔負起侯府的命運。


而沈清冉,卻是天賜的驚喜,父母可以毫無顧忌地寵愛她,享受平凡的骨肉親情。


而我,是未來的皇後。


他們對我說,天家無親情ƭûₕ。


我日日活在嬤嬤的目光下,規矩板正。


隨著我長大,開始學習後宮心術,那些冷漠的目光就變成了考校和探究ṱų⁽。


再後來,我出師了,就變成回避了。


誰也不想被看穿心事。


他們說我的目光像刀,鋒利得瘆人。


我被關在房間裡,日日對著一堆古籍,磨我的眼神,眼裡隻能有深不可測,隻能有古井無波。


得像廟裡的佛一般,莊嚴地高高在上。


而糊得嚴實的窗戶外,是沈清冉在花園裡玩鬧的歡笑。


不時還有母親的溫柔問候,讓她別瘋跑,小心一身汗著了春寒。


跑?我想象著那個場景。


貴人們走路須四平八穩,可身為宮妃還需儀態綽約。


我從來沒有跑起來過。


隻有日日端莊地枯坐著,一直坐到深宮裡,一直坐到我死。


重來一世,我看著面前明黃的聖旨,心緒翻湧。


父親一臉冷肅,興許是看出我的猶豫,厲聲說:「容兒,為了侯府上下,你必須去。」


「當皇後就是你的命,給誰當不是當。」


五十歲的聖上,還會需要一個十七歲的皇後嗎?


我上一世試過了,不行的。


想來我父親,整個侯府也早就知道。


上一世的我,不過是一個應付聖意的棄子罷了。


「你早該知道,侯府的命運系於你一人身上。」


可是,這命運好重。


為何偏偏這麼大的一個侯府,卻要我一個女子來擔著重擔!


我背著這重擔熬了一世,熬得形銷骨立,熬得椎心泣血。


如今,還要再來一世嗎?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回來卻又卡在這個當頭,盡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母親雙目通紅,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幾次想要張口,又吞了回去。


我那看透無數人心的眼,卻不知道她是真的痛惜我二八年華卻要陪侍大我三輪的將死之人。


還是痛惜我,培養多年最後卻隻能入宮蹉跎,起不到半分助力。


冰涼從臉頰滑落,我心裡自嘲一笑,我還以為我不會痛了。


我伸手準備拿起那聖旨,一隻素白的手卻搶先一步。


我驚愕地抬頭,卻看見沈清冉明媚的臉。


她看著我,笑意盎然:「姐,這當貴人的福氣,讓我去享享吧。」


02


「胡鬧!」父親奪過聖旨,「你以為那是什麼好去處,由得你去玩鬧。」


母親也急了:「冉兒,有你姐姐在,哪用得著你去宮裡。」


語氣嚴厲,可兩個人,都生怕沈清冉不知道那是什麼龍潭虎穴,一頭栽了進去。


沈清冉撒著嬌攀著父親的手:「當娘娘那麼威風,冉兒也想去。」


一向板正的父親也隻有看到沈清冉才柔軟幾分,這會兒更是耐心哄道:「將軍夫人更威風呢,到時候讓小鄭將軍帶著你去邊塞騎馬。」


「小鄭將軍的汗血寶馬,跑起來日行千裡。」


「是你的聘禮。」


「冉兒你不是想騎很久了嗎?」


前兩日,家裡突然找到了將軍府,給沈清冉定了親。


雖然隻是交換八字和庚帖,沒有納徵儀式和遞交文書,可這高門大戶之間,也跟定親沒有區別了。


聖上雖然慕色,卻也做不出來強奪已有婚約的女子之事。


但是像沈清冉這樣臨時定親的,之前也砍過幾個頭。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容得別人舞弄試探。


可父親他們還是做了,哪怕送了我去,妹妹就不用去了。


這萬一都不可能的意外,他們也防得死死的。


而我進宮了,會不會因此受搓磨,他們是一概不管的。


上輩子我渾然不覺,現在再看,那偏愛直凍得我發顫。


這會兒沈清冉卻不知為何,耍起性子來。


一會兒說邊塞荒涼,她不願過苦日子。


一會兒又說將軍夫人見了娘娘也要行禮,她才不要給我低頭。


父親被痴纏得厲害,沒辦法,衝母親使了個眼色。


母親站出來拉著沈清冉,離那聖旨遠了不少。


「冉兒,宮裡規矩多,你平常就沒個正形,家裡哪敢送你進去。」


「這萬一觸怒了貴人,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沈清冉嘻嘻笑著站到我身邊:「你們別小看人,姐姐會的,我也會。」


說著,她照著我的姿勢站定。


又對著父親、母親行了個宮禮,禮數細節分毫不差。


她斂起笑容,照著我平靜的面容,款款走了一圈。


與我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身形,連我一時間也有幾分恍惚。


若不是沈清冉眼角的淚痣,我幾乎以為自己在攬鏡自照。


母親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她扯過沈清冉擋在身後,瞪著我:「清容,是不是你挑唆冉兒,讓她替你進宮。」


我苦笑,我的宮於心計,他們一直擔心,會用在他們身上嗎?


不待辯說,他們就將我鎖進了祠堂。


寒冬臘月,連個軟墊都沒有。


他們讓我好好反省一下,身為沈家女的職責。


我蜷縮在冰冷的石板上,看著一排排的祖宗牌位。


他們漆黑,莊嚴,是沈家的一代代家主,都是男子。


這密密麻麻的牌位裡,沒有一個沈家女。


跳躍的燭火裡,我站起身,拿起燈油,灑向旁邊的布幔。


既然擔不起,那就一起燒個幹淨吧!


03


「姐!」


我一回頭,卻見沈清冉半截身子卡在窗戶裡。


她看見我手裡的燭火,一愣,然後又眯眼笑了起來:「快來,快來,把我拔出來。」


我有點恍惚,沈清冉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那時候她總嫌一個人玩無趣,總是想方設法地闖進屋子裡來找我。


這個笨丫頭,好幾次也是這樣卡在窗戶裡。


後來……


後來沈清冉一來,父親就對我上家法,沈清冉也不來了。


隻是我的屋子裡,時不時地會從犄角旮旯裡多出一些話本子和零嘴。


我上輩子願意盡心竭力,護著侯府和將軍府,多少也是因為這一絲溫情。


我有的太少了,這溫情卻成了絲線,將我牢牢地綁在了那裡。


沈清冉被我拉出來,摔了個屁股,她皺眉才要呼痛,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捂住了嘴。


她站起來,遞給我一個包袱。


輕飄飄的,想來又是什麼吃食。


難為她還惦記著我沒吃晚膳。


可包袱打開,是一套淺碧色的衣裙,是沈清冉慣常穿的樣式。


我皺眉:「冉冉,你這是幹什麼。」


「哎呀,不要這個表情。」沈清冉邊說邊扒拉著我身上的衣裙:「老氣死了。」


我按住她:「別胡鬧了。」


沈清冉隻是笑:「姐,你看我,跟我一起笑一下。」


我眉頭皺得更緊:「別玩了,一會父親發現了,連你也一起罰。」


沈清冉笑意不減,手拂過我的眉頭:「別皺眉了,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


我心下焦急,隻想趁著夜深,跟這個骯髒的侯府同歸於盡。


這會沈清冉來了,我心裡卻又一軟:「行了,你快點出去。把你床下攢的銀票首飾拿上,這會西北的門房沒有人。」


「出了侯府,去找鄭小將軍,往邊塞跑,能有多遠跑多遠。」


「藏好蹤跡。」


「過兩年老皇帝不行了,你們再出來。」


沈清冉輕輕撫了撫我的臉:「姐!咱們真是心有靈犀呀。」


「你說的話,跟我想說的一樣呢。」


什麼?我眼前一黑,身體軟了下去。


耳畔是沈清冉軟軟的氣息:「姐,跑出去,別回來了!」


04


再睜眼,蜿蜒的山路從面前不斷掠過。


上下的顛簸頂得我胃裡翻騰起來,沙石泥土草棍還直往我臉上蹦。


左右打量了一下,原是我被捆了起來,頭朝下地掛在馬背上,嘴裡還塞了一團布。


真是狼狽,上輩子我在冷宮裡也沒這麼悽慘過。


我掙扎著吐掉嘴裡的布,喊起來:「鄭景燁,你給我停下來。」


鄭小將軍毫不理睬,又揚了一馬鞭,塵土飛揚起來,我吃了一嘴的泥。


真是個缺心眼!


上輩子沈清冉進宮看我,說起鄭景燁,就隻有兩個詞,不懂風情,缺心少肺。


我還一直覺得她在跟我炫耀。


在宮裡,人心難測,我過得心驚膽戰,如履薄冰,生怕一招不慎就人頭落地。


而她與鄭景燁成婚以後,上無婆母,下無姑姐妯娌,隨著在邊塞駐軍,連將軍府的中饋都不用打理。


這樣的日子,再沒有更輕Ŧű¹松的了。


現下被掛在馬背上顛著,我才明白,沈清冉那些抱怨,卻也委實不是什麼小女兒情態。


是誠然很憋屈。


我又喊了幾聲,鄭景燁不應。


我隻能忍著不斷湧上來的反胃之意,用腳勾住腳蹬,用力一躍,坐在了馬背上。


幸而家裡還讓武師教了我一些拳腳。


鄭景燁看我坐了起來,這才悶聲說道:「阿姐,失禮了。冉冉說你會些功夫,我這才將你捆了起來。」


這兩冤家,我嘆了口氣。


摸出藏著的袖劍割斷繩子,我把刀刃抵在鄭景燁的喉嚨上:「送我回去。」


鄭景燁似若未聞,隻一個勁地駕馬奔馳,我狠下心手下用力,劃開肌膚。


「我最是心狠手辣,你別當我會手軟。」


「阿姐,你不用嚇我。冉冉說了,你最是嘴硬心軟的一個人。」


「她跟我說過,小時候無論她闖了什麼禍,都是你替她受罰。」


「你又怎麼會害我。」


這丫頭,還未成婚就跟鄭景燁抖摟個幹淨。


我收起匕首,又思索起怎麼逃脫。


「阿姐,你別費勁了,我沿途都安排了親兵。」


「你若是逃了,無論往哪路走,我八百親兵都能將你搜出來。」


我無奈:「你倒是安排得周全。」


「冉冉豁出性命都要護的人,我不敢出分毫差錯。」


我沉默良久,心裡苦澀非常。


「你們……」


「你知道沈清冉這一去,就是把性命拋了?」


凜冽的山風拂過我的臉,出口的聲音也幹澀起來。


「嗯,知道。」


「冉冉說,她沒有你那麼聰明。」


「在宮裡,活下去,很困難。」


我抿緊唇:「你明知道,還要順她的意?」


「你們自可以去邊塞逍遙自在的。」


「我進去了,還能活。」


「沈清冉會什麼!」


「啊!她會什麼啊?」


「你要送她進那個火坑。」


「她會死得多慘你知不知道啊!」


鄭景燁回手遞過來一塊錦帕:「阿姐,別哭了。」


「冉冉跟我說,她學了很多年,也練了很多年了。」


「真的很多年,她說她從上輩子就Ṭű⁶開始學了。」


「她還讓我跟你說,雖然自己不如你聰明,可至少……」


鄭景燁哽咽:「可至少,能撐到老帝駕崩,讓你能……」


我一拳捶在鄭景燁的背上:「能個屁!讓我能去接她的屍首嗎?」


我縱身躍下馬,擋在路中,把匕首橫在喉前。


「鄭景燁,你要麼帶我回去,去把你未婚妻救出來。」


「要麼就帶著我的屍首,去跟沈清冉交差。」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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