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無暇峰,季烆準備先回本家一趟。
季家本家在西州,從昆侖過去,使用傳送陣,來回一次,需要差不多兩日。但他等不及了,他必須盡快找到解開情人咒的方法。
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想看見乘嫋與其他男子親密無間,不想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得那麼好看溫柔。
“季師兄。”
下山路上,一道熟悉的女聲忽然響起。季烆腳步驟停。
他沒有回頭看,片刻,冷聲道:“我說過,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話落,斬天劍揮出,一股凌厲劍氣疾速刺向了身後的女子。
“唔——”
文喜沒躲,任由那道劍氣落在了身上,立時唇角溢血,悶哼了一聲。
同命蠱即可起效,季烆凝眉,身子微晃。方才那道劍氣含了他七成靈力,他沒想到文喜沒躲開。
這一擊,便是兩人各分一半,他也受了影響。
文喜也立時反應了過來,忙道:“季師兄對不起,我、我忘了我們……”
“我最後再說一次,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等她說完,季烆已經厲聲打斷,“也收起你的那份心思,今生今世,我隻愛嫋嫋,絕不會喜歡你,我們絕無可能。”
文喜目光黯淡,擦了擦唇角的血,苦笑道:“我知道的。我隻不過想要向你說聲對不起。對不起,破壞了你與殿下的婚禮,讓你們生了間隙。”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季烆道,“當初救你,是為還你在仙人秘境為我擋下的那一擊。如今,你我已然兩清。”
“往後,隻是普通同門,再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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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加快了腳步,很快便走遠了。至始至終,他都未曾回過頭。文喜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眼裡暗無亮色。
“別看了。”李韶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了起來,“文師姐,你也聽到了。有了帝女,季師兄絕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明白的。”
文喜垂頭,面色微白。
她一直都明白。
“想要季師兄看到你,唯有一個法子。”李韶走近她,聲音微冷,“除非帝女死了。”
“李韶!”文喜猛地轉頭看他,怒道,“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殿下已恢復了靈根,定會道途順暢,絕不會出任何意外。”
李韶眸光微暗道:“我隨口一說罷了,文師姐何必動怒?誰不想仙途順暢平坦,可修煉本就是逆天而行,誰又能保證能平平安安走到最後呢?”
“李韶!”
“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李韶道,“我知文師姐覺得虧欠帝女,恨不得以命相償,行了,我以後不說這些晦氣話便罷了。”
“不過也是,聽說帝女殿下有幸上了無暇峰,跟隨劍君修煉,想來,這仙路會比我們走得更順暢吧。”
文喜手心不自覺收了收,她垂眸,一字一頓地說:“殿下定能平安無憂。”
……
帝都,皇宮。
得知乘嫋隨著無暇劍君上了無暇峰,乘宿很是高興,當時便喚了人來,吩咐道:“嫋嫋走得急,來不及準備東西。你們好好收拾一番,再備上一份厚禮,送去無暇峰。”
但隻派金甲衛前去,未免有輕視之嫌,乘宿便欲再派一位族中弟子,以視重視。
他知道乘嫋與乘進幾人走得近,本是準備派乘進去,結果乘風卻自請前去。
乘風道:“無暇劍君地位尊崇,他願指點嫋嫋,乃是大恩。乘進身份難免不夠,若是長老前去,又太過了一些。曾祖,便由我去吧。”
“妹妹此去也不知要在無暇峰待多久,我去看看也好。”
乘宿沉思片刻,覺得有理。同輩人中,自然是乘風與乘嫋感情最好。再想到乘嫋的打算,未免兄妹起了嫌隙,乘宿便應了。
“你去也好,嫋嫋最喜歡你這個哥哥,想來見到你,定會很高興。不過,”說到這,乘宿頓了頓,面色一正道,“此去隻為拜訪劍君,看望嫋嫋。風兒,莫要做多餘之事。”
他沒點名,但意思不言而喻。
乘風下颌緊了緊,須臾,垂首應道:“孫兒謹記。”
……
“藺無暇,你今天瘋了不成?”一座無人的山峰上,姬赤野狼狽的從地上站起來,身上衣裳破破爛爛,再無半分風流公子的模樣,狼狽至極。
他看向對面白衣勝雪的男人,非常不滿:“不過是切磋而已,你至於下手這麼狠嗎?”
藺霜羿沒理會他,面色平靜的收了劍,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眸光微動,說:“回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如銀光飛上了天際。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不過一刻鍾,便到了無暇峰。
但這一回,那道靚麗熱烈的身影沒有撲過來,耳邊也沒有那道清軟甜膩的聲音。
他掃了一眼,沒看到人。
藺霜羿前進的腳步微不可察的停了半瞬。
第34章
最後, 藺霜羿是在小佛堂門口看見乘嫋的。
她坐在門前,斜靠著門板,身上換的是一條粉白色的裙子, 應是極好看的, 此刻卻有些凌亂, 上面還沾著不少塵末。閉著眼, 呼吸輕緩均勻,烏黑的睫毛隻偶爾輕顫一下,像是睡著了。
從上往下看去, 隻覺她看上去更嬌小瘦弱了幾分。
藺霜羿聞到了一點藥味, 他的視線自乘嫋身上掃過,瞧見她右手上纏著一塊白帛,有一點血紅隱隱約約映了出來。
他眉心不由輕凝,袖袍輕揚, 纏在乘嫋右手上的那塊白帛便散開了,露出了被藏起來的傷口。
虎口撕裂,手掌紅腫。
隻一眼,藺霜羿便明白了因由,這是使力過度造成的。
於他而言,這種傷太熟悉不過了。在他劍術未成, 化神未至時,每日揮劍數萬次下來,這樣的傷日日出現在他的手上。
這點小傷, 藺霜羿自來不放在心上。
修煉艱苦, 若是這點苦頭都吃不下, 何成大道?
他隻是一時沒想到這樣的傷竟也會出現在乘嫋身上。作為帝女自是養尊處優,嬌身慣養, 便如今早,不過嚴厲了些許,她便嬌滴滴的哭了。
藺霜羿不覺間看了好一會兒,抬步上前,豈料剛一動,便見女孩纖長的睫毛快速顫動了幾下,睜開了眼睛。
“劍君?”許是剛睡醒,她的聲音裡還帶著一點睡意,比平常更軟了幾分,似柔軟的羽毛自心尖滑過。
那雙平常清亮如水的眼睛此刻也還帶著一層朦朧的水意。
藺霜羿瞬時收回了腳。
“您回來了!”到底是修士,不如凡人女子嬌弱,乘嫋很快便清醒了過來,眼裡的水意消散,又亮了起來,“您去了哪裡?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最後一句,像是抱怨,隱隱帶著兩分哀怨。
還從未有人管過他這些事。
這是他的私事,藺霜羿本不想回答,然看到少女眼尾的那一抹微紅,他頓了頓,解釋了一句:“朋友相約,耽擱了一些時間。”
他想,多說一句話與乘嫋哭,還是後者更麻煩一些。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因為少女緊跟著便問:“朋友?是什麼朋友啊?我見過嗎?”她像是對他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不等藺霜羿回答,乘嫋啊了一聲,忽然說:“是不是當時在多寶樓時,與您一起的那位長得很好看的前輩?”
“嗯。”藺霜羿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他很好看?”
能被藺霜羿稱之為朋友的人,必受他重視,當然不是普通人物。乘嫋自然不會吝嗇贊美,笑著道:“是啊,那位前輩龍章鳳姿,堪稱風華絕代,令人過目難忘啊。”
“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是美是醜並不重要。”藺霜羿淡淡說了一句。他不想與乘嫋討論姬赤野的長相這種無聊的問題,便語氣生硬地問:“為何在這裡睡?”
“因為想要離劍君近一點。”乘嫋脫口而出,“想睜開眼便能見到您。”
藺霜羿:“……”
他想,情人咒果真還是該早點解開。
他抿著唇,一時未說話。
乘嫋小心看了他一眼,問:“劍君,我是不是又冒犯您了?對不起,我忍不住。不過隻半個時辰未見您,便……好想您。”
好想您三個字她說得極輕,帶著羞恥和苦惱,臉上瞬間染上了紅霞。
“抱歉劍君,您……您就當我在胡言亂語吧或者當沒有聽到吧。”
已經入耳的話,怎麼當沒有聽到?
“不用向我道歉。”藺霜羿面色冷淡,“我知道是情人咒的影響。”
說罷,微頓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本君不會在意。”
聽到這話,乘嫋明顯大松了一口氣,忙道:“我便知道劍君通情達理,心胸坦蕩,不會與我計較這些。您太好了。”
藺霜羿本想說不用拍他馬屁,他不吃這一套,隻不過話到嘴邊,又想到情人咒,想來便是他說了也沒用。
既如此,何必廢話。
他嗯了一聲道:“凡事過猶不及,處理好手上的傷。”
聞言,少女愣了愣,張嘴似想要說什麼,最後隻道:“嗯,我明白的。”她秀氣的眉間不自覺擰了一個小疙瘩,頗有些顯眼。
藺霜羿攏了攏衣袖:“你想說什麼便直說。”
“劍君是要回靜室修煉了嗎?”
“嗯。”
“我能與您一起嗎?”不等藺霜羿回答,乘嫋忙道,“您放心,我絕不會打擾您。我隻是想要與您待在同一處,能時時看著您。”
求而不得,肝腸寸斷。
藺霜羿心道了一句麻煩,扯了扯衣襟說:“隨你。”
此話一出,女孩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像是漫天繁星墜落其中。
……
季烆當日便回了西州本家。
回去後,直接親身前往了藏書閣。讓人把有關衛九幽和衛氏的書全部找了出來。修士靈識強大,他已修至元嬰,也不用睡覺,便一整夜都待在了藏書閣。
但翻遍了所有的書,得到的結果與師尊所說一致。
情人咒無解。
除此之外,便都是描述衛九幽的咒術如何厲害,還列舉了不少實例。季家其中一個先祖便曾被衛九幽種下過咒術,尋遍了天下,還是無法可解,最後死在了這道殺咒之下。
情人咒不是殺咒,但它能操縱人的情感,摧毀的是人的心智。細究起來,比殺咒還要可怕。
季家藏書中便記載了一個中了情人咒的例子。
這兩人本是敵人,相看相厭,中間還有血海深仇,其中了母咒的人還有深愛的未婚妻子。
但在被種下母咒之後,那人卻慢慢忘記了對心愛之人的愛,淡化了仇恨,痴狂的愛上了自己的敵人。
為了與敵人在一起,他甚至不惜反叛了自己的家族,差一點殺了曾經深愛的未婚妻子。
整個過程,竟未超過半年!
季烆看得眉頭緊鎖,他不僅想到了自己和乘嫋,心中發寒。若不能解開情人咒,他們是不是也將走向這個結局?
不,一定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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