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願望?”藺霜羿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以為她想要做本君的弟子?”
沒等季烆回答,他已經先道:“季烆,你莫忘了,乘嫋如今種了情人咒。想來,現在的她也不想做本君的弟子。”
當然不是。
在季烆之前,乘嫋便已經提過想要做他的弟子。
不愧是兩情相悅的青梅竹馬,果真了解對方。他倒是成了棒打鴛鴦的壞人。
才剛壓下的妒嫉又如烈火般生起,藺霜羿握緊了攏在袖袍中的手掌,面色冷沉:“隻要你能說服她,再解除情人咒,本君成全你。”
季烆抬首,直視著他,沉聲應道:“多謝師尊成全,弟子定會竭盡全力。”
溫涼夜色如水,夜風輕揚,明明風平浪靜,卻莫名有一種風雨欲來的緊繃隱隱生起。
院裡院外,皆是如此。
翌日一早,乘嫋便起了身。昨夜,她並未修煉,而是難得睡了一覺,而今精神和心情都極好。
出發去鬥戰臺之前,她先拿出傳音石聯系了藺霜羿。喝了杯水,又輕了輕嗓子,才軟著聲音道:“劍君,您起了嗎?”
“嗯。”
藺霜羿一夜未休,也未曾修煉,而是睜眼過了一夜。當然,於大乘修士而言,這不算什麼。沒人知道,這一夜,他經歷了什麼。
閉眼睜眼,都是那一人。
心裡的火身體的火,匯聚在一起,烈火焚身。
他沒想到乘嫋這麼早便給他傳音,在聽到那聲清甜溫軟的聲音時,心跳有一剎那的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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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何事?”
他盡量用冷淡的語氣回應。
但乘嫋似乎沒聽出他的冷淡,聲音依然歡快:“當然是提醒您,今天不要忘了來我看比試。”
不等藺霜羿開口,乘嫋便快速道:“您昨晚應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劍君,我想您了,我好想見您。”
明明聽了好幾次了,但仍然心亂如麻。
急跳的心髒便如手腕上不斷發燙的佛珠一般,提醒著他,另一頭的人於他的特殊。一切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他對乘嫋動了情。
隻是一絲心動而已,便當是修行路上的一道坎坷,當做修煉無情道的一次考驗,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藺霜羿這般告訴自己。
恰時,外面傳來了開門聲。
應是季烆出來了。
藺霜羿唇角輕抿:“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頓了頓,他又說了一句:“我來接你。”
一刻鍾後,藺霜羿出現在了宮門口。乘嫋恰好與乘宿等人出來,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那裡的男人,她眼睛一亮,立刻迎了過去,開心地道:“劍君!”
藺霜羿垂首便對上了女子滿是喜悅的清亮眼睛,他的目光在她翹起的紅唇上停頓了幾息。
許是太開心了,她伸手便要如在無暇峰時拉住他的衣袖。
他其實不喜歡太粘人的人,但乘嫋不一樣,她的靠近並不讓他反感。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她纖白柔軟的手上。
有一剎那,對美醜無感的他竟覺得那靈動玉白的手指尤為漂亮。
藺霜羿還記得那雙手的觸感,像是雪蠶織成的最好的雪綢,他喉結動了動,手臂反射性動了一下。
他任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乘宿等人也瞧見了他,忙上前見禮,藺霜羿維持著平常的神情朝他點了點頭,淡聲道:“時辰不早了,走吧。”
說著,他率先帶著乘嫋朝前走。
身後乘宿等人看著這一幕,都忍不住驚訝。
耀火長老向來口快,脫口道:“劍君竟親自來接嫋嫋,這……不是我的錯覺吧?”實在是藺霜羿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才讓他們難以置信。
瞧著那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他低聲咕哝:“還別說,這從後面看去,嫋嫋和劍君還挺般配。”
乘宿瞪了他一眼,忙低聲斥道:“阿火,休要胡言!莫要壞了劍君聲譽。”
耀火長老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忙道:“是我說錯話了。”
雖則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修士耳力極好,走在前方的乘嫋和藺霜羿自是聽了個清楚。
“劍君,耀火長老不是故意失言,還請您不要怪罪他。”乘嫋瞧了身旁沉默的男人一眼,眸光流轉道,“要不我還是與您分開走吧?免得人誤會,影響您的聲譽。”
藺霜羿沒看她,隻聲音低低道:“無礙,本君不在意這些。”
“真的?”乘嫋眨了眨眼,抓住他衣袖的手忽然松開,並朝下移,“那我現在牽您的手,您也不在意嗎?”
藺霜羿心跳一亂,視線下移,眼見著那隻嫩白的手要覆上了他的手背,瞳眸幽深,手指動了動。
“你——”
“劍君放心吧,我才不會這般不懂規矩呢。”乘嫋輕笑一聲,“我不會越矩。”
女子溫軟的指尖從他手背上一滑而過,猶如螞蟻侵蝕,帶起了一陣細微的痒意和酥麻,又在瞬間消失。
藺霜羿的心空了一下。
有些莫名的難受。
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不等他開口,耳邊便傳來了女孩輕快的聲音:“劍君,我們到了。”
藺霜羿驀然抬眸,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鬥戰臺。
此時,臺上臺下已經來了不少人。見到他與乘嫋並肩而來,幾乎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帶著驚訝和狐疑。雖則都知道情人咒一事,但在外,藺霜羿與乘嫋其實保持了距離,並未有甚親密之舉。
如今陡然瞧見,兩人並肩行來,自然令人訝異。
眾人神色各異。
在眾人看過來的瞬間,乘嫋便道:“劍君,我不打擾您了,我先離開。您放心,我不會讓人誤會您。”說著,她便要朝旁邊退走。
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和氣息在遠離。
藺霜羿驟然伸手,抓住了那隻纖細的手腕,掌心的細膩令他不不自覺收緊手掌。神色平靜,語氣輕淡地說:“誤會便罷,我也說了,我不在意。”
第65章
手腕被另一隻大手抓住的剎那, 乘嫋差一點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笑出來。幸而在最後一刻,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步, 可不能搞砸了。
她故作驚訝地看向藺霜羿, 一雙清澈的眼睛微微睜圓:“劍君……大家都看著在, 這樣對您不好。”她說著, 便要抽回自己的手。
藺霜羿沒放。
到底是對他不好,還是她很介意被人誤會,被季烆看到?
他們兩人本就是萬眾矚目之人, 這一番動作自是被其他人看在了眼裡, 已經有人忍不住低聲議論。
“……想不到劍君與帝女的關系這般親近。”
“劍君是不是要收帝女為徒?”
“我瞧著應該是。”
又是收徒!
為何這些人都隻這般想?
但礙於他,那些議論頗為克制。或許心中也有疑慮,但此時此刻,暫時無人會光明正大的懷疑他對乘嫋起了心思。
藺霜羿心中滯悶, 視線一掃,卻沒再任何人身上停留。
“有什麼不好?”藺霜羿唇角緊抿,“我說了不在意。”他的確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於他而言,別人會不會誤會、外人的評價並不重要。從始至終,在意的人都是她。
如果沒了情人咒, 她怕是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思及此,他不由加重了力道,越發攥緊了掌心的手腕。方才是一時衝動, 可此刻冷靜下來, 卻也不想放手。
藺霜羿聲音微啞道:“我們上去吧。”
話音未落,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帶著乘嫋直接飛身上了觀戰臺的最上首。
他的動作太快, 待乘嫋回神,已然與他一起站在了最上方。這個世界本質上終究還是奉行弱肉強食。
所以即便藺霜羿沒有高貴優越的家世,但隻要他足夠強大厲害,仍然能夠站在萬萬人之上,傲視所有人。
正如萬年前的元祖。
這個位置,不是屬於身份高貴的帝君的,而是屬於至強者。
乘嫋站在上方,俯視而下,看著下方眾人意味不明的神色和目光,緩緩翹起了唇角。
那些人會羨慕、嫉妒、崇拜,甚至恐懼,唯獨不敢表現出不服。
那一刻,乘嫋忽然明白了元祖設立九胥大比的意義。縱使那時的元祖已站在了至高之位上,完全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權力賦予後代權力地位財富以及數不清的資源,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元祖終有一日會離去,而待她離開,她的後人能得到什麼,憑借的不是祖上榮光蔭庇,而是自己的力量。
沒有絕對的力量,便是勉強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也不會令人心服口服,甚至會引來更多的魑魅魍魎。
便如此刻。
下方那些人無論心中如何想,面上絕不敢對無暇劍君有絲毫不敬不服,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烈日緩緩升起,熾烈的風掃過,吹得她烏發飛揚,乘嫋仰頭看了天空一眼,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幾許,最頂端的風更烈了一些,但——她喜歡。
她吸了口氣,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面上笑容燦爛:“劍君,比試馬上要開始了,我先下去了。”
終有一日,她會憑借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順的坐在這個位置上。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藺霜羿掌心空空,卻沒有理由留她。
接下來是為期十日的守擂。這期間,但凡有人挑戰,都不得拒絕。挑戰之人贏了,那便成為新的擂主。
待到十日後,還留在擂臺上的才是真正的擂主,才能進入最後的決賽。決賽時,十個擂主互相挑戰,贏了將得到對方的擂旗。
決賽一共持續三日,三日後,以得到的擂旗數量排名。
比起搶擂旗,自然是守擂更加艱難。
因著要持續十日,消耗甚多,所以通常情況下,除了散修,凡有底蘊的各方勢力都不會立刻派出最厲害的弟子。
當然,為了守住擂旗,也不會濫竽充數。
如今日,守擂的第一日,乘風、夜路白、容玉珺、花不期等人都不會上場。
但乘嫋既要出這風頭,大魚也還沒釣出來,當然不能半途而廢。話音落下,她便一躍而下,碧青色的裙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
自她與藺霜羿一同過來,便是人群焦點,此刻,更是惹來無數目光。
待看到乘嫋落至擂臺上時,下方傳來一陣驚呼。
“帝女這是要守擂?”
“可今天才是第一日。現在便上場,未免太著急了一些。倘若失誤,那便太虧了。”
“帝女雖厲害,但其他人也不差。”
雖然此前乘嫋已經證明了自己實力不俗,但第一日便上臺,在不少人眼中還是太輕狂了一些。
隻不過不等眾人再議,忽地又是一陣驚呼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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