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24-12-20 14:25:313371

「emmm,小子,先把你那鼻血擦一擦。」


「皇祖母,父皇母後說,你一定會長樂無極的,是不是啊?」


我嗔怪道:


「嘁,小小年紀,你知道『長樂無極』是啥意思?」


小家伙卻仰起自信的腦袋:


「當然知道,就是長命百歲,永遠快樂!」


「撲哧,那小瀾猜猜,皇祖母今年幾歲?」


小家伙用手託著腮,一邊轉著黑溜溜的眼睛,一邊認真思考著:


「十八歲!父皇說了,當女人問自己的年齡時,就要說十八歲,不然會挨揍!」


「哈哈哈哈!好孩子!」


這小子很有悟性,應該不愁娶老婆!


不過小家伙執著得很:


「那皇祖母到底是幾歲了?」


「嗯……讓我先想想,小瀾十歲,睿兒三十了,那我該有四十八了。」


嗚嗚嗚,再過兩年就五十了,女人五十是渣渣!


「可皇祖母為何不像祖父那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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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


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看的那場戲,


想起旦角末角一同隱入白霧裡的場景。


我眯著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悠悠然道:


「因為啊,你皇祖母,是個神仙。」


「皇祖母,我幼兒園早就畢業啦!」


……



沈玉棠已經五十好幾了,他那身子骨一直不太好,隔三差五病著。


而我看起來,雖然比真實年齡要年輕,但這十年,歲月確實也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


變化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麼快,但也沒有停過。


我好像回到了正常人的時間裡,慢慢地變老,一點一點地變老。


重華宮裡很熱鬧,睿兒時常也會帶小公主來看我。


我們一家人總歸是團團圓圓的。


我甚至都淡忘了正德十年的事,也不再計較那些失去的記憶,整天都樂呵樂呵的。


那空白的二十年裡,我的缺憾,似乎都在這十年裡都得到了相應的彌補。


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午夜夢回時,我的心總是空的。


許多次,我老是以為自己還在墓裡,做夢的時候便嘮叨爹爹、娘親、大哥、二哥,


還有阿綠。



聽沈玉棠說,他把阿綠也葬在了皇陵附近。


不過我也沒有親自去看過,


我從未想要去祭拜阿綠。


祭拜是活人對死人做的事,可我並不覺得我和阿綠有什麼不同。


不過我倒是回過一次北都。


家人的陵墓已經重新修好了,也都一一立有墓碑。


爹爹娘親,還有哥哥們也該安息了吧,


而我似乎還在等著什麼。



沈玉棠仍舊喜歡站在不遠處望著我,眼中滿是笑意。


可我有時候和孩子們玩得起勁,竟會忘了他的存在。


他自然不滿,偶爾也會借題發揮,說我早就把他忘了,委屈兮兮的。


「我怎麼會忘了你呢?」


「沈玉棠,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的!」


嘿嘿,別看我老,騷話可是一套一套的。


「小妹……」


「小你妹!請叫我女王大人!」


……



又過了十年,小瀾被立為太子,普天歡慶。


可我卻幾乎仍是十年前的模樣。


沒錯,時間又開始捉弄我了。


時間的再次停止,讓我又頻頻想起了墳墓裡的日子。


我本以為我已經得到了解脫,以為我可以和沈玉棠白頭偕老,一起走完這一生。


可每當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時,我卻不得不承認,我並沒有如願。


現在的我,和那時候一樣。


心裡的執念讓我的靈魂得不到解脫。


可我真不知道,


我到底還在等什麼?


明明我的生活已經如此地完滿,什麼都不缺了,為何還是不能老去。



眼看著身邊的人都在變老,


沈玉棠,穆丁,小荷……


甚至連睿兒和穆寶寶都步入了中年。


可我卻毫無變化。


我感覺自己被拋下了。


我很害怕,並且一開始就嘗試用各種辦法讓自己變老。


為此,


我特意去祭拜當初那些陣亡的將士,疑心是不是他們戰死時的執念留在了我這裡,


可效果卻微乎其微。


我還是三十多歲的模樣,唯一的變化就是有點老花眼,


但小荷說那隻是因為我老是熬夜看話本。


我將過去自己能記得起的所有的遺憾都列了出來,


然後逼著沈玉棠,讓他一件一件地重新辦了。


我讓他給我送一株,隻有在天塹底下才會長的鈴蘭。


因為當初我也有這麼一株,是我從故國帶來的。


可太子妃林舒娥說喜歡,這臭男人居然問也不問我就直接送了出去。


更氣人的是,沒過幾天,就來了一撥人,說太子妃中了毒,懷疑是我那盆花裡噴了毒藥粉。


……


「安歲歲?你竟敢在我這裡用毒?!」


當時沈玉棠兇神惡煞地質問我。


我倒也不惱:


「天塹鈴蘭本就有劇毒,難道你們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嗎?」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說!」


我很誠實地回答:


「你也沒問啊。」


……


不過他重新送我的這株,根本沒有當初我帶來的好看!



除了鈴蘭,我還讓沈玉棠去找幻雲錦。


沒錯,還是跟林舒娥有關。


那時他從蜀地打仗回來,得了幾匹珍貴稀有的幻雲錦,我從未見過,正尋思著要裁一條新裙子,


可林舒娥那邊打發人來問,


說她娘家小妹即將大婚,正愁著沒有滿意的禮物送,央沈玉棠把幻雲錦讓給她,她可以拿東西來換。


沈玉棠二話不說,就把所有的幻雲錦都給她了,而且還換來了一尊白玉送子觀音。


可當時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沈玉棠討厭我這個皇妃,他也從不宿在我的房中,這尊送子觀音擺哪兒都嫌扎眼。


……


那張清單足有兩米長,可見沈玉棠這混蛋當年欠了我多少東西!


哼,反正女人嘛,你不花自己男人的錢,就自然有別的女人來替你花!


所以 ,我絲毫不手軟。


沈玉棠足足花了三四年,才將我那清單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找齊。


可我,也隻是稍微變老了那麼一點點,眼角多了幾條皺紋。


此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大家都笑說,別人是砸鍋賣鐵地也想長生不老,我倒好,一心隻想老死!


唉,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眼看著兒子都快比我顯老了,孫子孫女也長到了我嫁人時的年紀。


我可真害怕啊,害怕將來他們都死了,隻剩我一個人守在這空蕩蕩的人間。



小瀾冊封太子時,睿兒大赦天下。


許多曾經被貶出京城的人陸續回來。


我聽說,林舒娥也要回金陵來了。


當初太子沈玉柏被廢,舉家遷往衛國封地。


但沈玉柏被廢之後沒幾年就死了,據說是病死的。


那林舒娥寡居至今,算起來她也已經五十好幾了。


聽睿兒說,那林舒娥上書,請求能回金陵來終老,畢竟這裡是她的故鄉,她在衛地無親無故。


「娘親,您要是不喜歡那衛國夫人,兒子就不讓她回來罷。」


「誰、誰說我不喜歡她的?你、你爹當初可喜歡她了!」


一想到沈玉棠的初戀是林舒娥這件事,我就氣得肺疼。


「哼!父親真是瞎了眼!娘親這般傾國傾城,那衛國夫人根本不及您半分!」


嘿嘿!不愧是我兒子,


眼神比他爹好多了!


但我瞧著睿兒,他已經四十歲了,看起來比我還顯舊!


我嘆了口氣:


「唉,算了,讓她回來吧,都過去這麼久了。」



也不知道,沈玉棠他知不知道林舒娥要回來的事,


他整日就知道抓著小瀾學習。


在培養皇帝這件事上,他可是專業的。


咱啥也不說,啥也不敢問。


兩個月後,小荷告訴我,林舒娥的馬車已經進了金陵城。


親眼見她在城西的一處老宅子裡安頓了下來。


又一個月後,小荷說,


那林舒娥在路上就感染了傷寒,找了大夫去瞧,說是可能熬不過這秋天了。


嘖嘖,這要是換做以前,沈玉棠指不定會逼我去給太子妃調養身體。


安歲歲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不過現在他竟然沒任何說法,甚至從來沒跟我提林舒娥的事。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記得這個初戀了,還是在我面前裝的!



過了兩天,我憋不住,還是決定偷偷去看一下林舒娥。


指不定看完她,我的執念就釋懷了呢。


畢竟她可是我的頭號情敵!


林家老宅在城西一處僻靜的長街盡頭。


這裡在幾十年前卻是極好的地段,因為邊上曾有幾處伽藍。


最興盛時,這條長街來來往往足有上萬香客,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可如今,寺宇年久失修,有些都坍塌了,香客改去城東禮佛,這裡自然也就沒什麼人來了。



小荷走到那院門前,不耐煩地敲了敲。


裡邊很快傳來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


「誰啊?」


等開了門,便看到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侍女探出個腦袋來。


小荷清了清嗓子:


「去告訴你們家夫人,我們是重華宮故人,特意來探望她。」


那侍女怯生生的,不敢多說話,隻瞄了我一眼,就趕緊轉頭稟報去了。


小荷壓著嗓子繼續抱怨:


「郡主,你就不該來,那林舒娥心腸歹毒著呢!以前老明裡暗裡地欺負咱們!」


我確實有點猶豫:


「小荷,等會兒她看到我,該不會被嚇死吧?」


「哼,能嚇死她最好!正好這個點棺材鋪還沒下班呢!」



說話間,那扇院門被大幅拉開。


「咯吱——」


那小侍女微微笑道:


「娘娘請——」


我愣了愣:


「你認識我?」


侍女搖頭。


「奴婢不認識娘娘,隻是聽這位姑姑說,您是重華宮的人,那自然要叫『娘娘』的。」


小侍女口齒伶俐地回答。


我瞪了小荷一眼。


瞧瞧人家的丫鬟,簡直就跟主子一個模樣,長了七竅玲瓏心了都!


我的丫鬟隻會,哈哈這個好吃!


那個好吃!全都好吃!



我信步踏進門去,發現院子很蕭索。


看得出來她們剛搬來不久,還沒來得及收拾。


隻是主屋門窗緊閉著,裡邊甚至還多用一層紙糊著,好似見不得光一般。


「娘娘莫見怪,我們家夫人幾年前患了眼疾,不喜光照。」


小丫鬟一邊給我們引路,一邊解釋道。


正當我們要推門進去時,裡面卻有人先一步打開,是個年紀稍大點的侍女:


「夫人在等著,兩位請——」


我和小荷走了進去,頓時被屋子裡濃鬱的藥味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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