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連這裡面的桌椅木材全都浸透了藥氣一般。
小廳矮榻上已然坐著一位老婦人,她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但仍梳妝得幹淨整潔。
林舒娥這個人吧,典型的世家貴女。
就算是摔了個狗吃屎,她都能保持發簪子紋絲不動。
●
隨即,蒼老幹枯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誰啊?」
她眯著眼睛,費勁地抬頭看了我們幾下,依舊沒能認出來。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小老太太,就是當初那個太子妃林舒娥。
想當年,她是多麼地風光!
忽然間,
我心中的那些怨懟,全都消散了。
我不恨她了,或許說 ,我過去也從未恨過她。
她做過的那些事,包括沈玉柏做的那些事,好像全都不重要。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問一旁的丫鬟:
「你家夫人平時都喝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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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們仔細地回答著:
「你們是重華宮派來的大夫?重華宮裡現在住著什麼人啊?沈三郎,他回來了嗎?」
她說一句話就喘了好幾口氣。
我聽到她那聲「沈三」,心裡莫名地不快。
我自顧地走過去,動作不輕不重地拉過她的手腕,給她把脈。
那林舒娥嚇了一跳,她狐疑地看著我:
「你看起來,怎麼有些面熟。」
過了好一陣,她才用那雙渾濁的眼睛將我打量出個大概。
林舒娥神色訝異:
「你、你跟安歲歲是什麼關系?」
她哆哆嗦嗦的。
我隻是認真把脈,不說話。
林舒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小荷。
她的神色從困惑到茫然,再由茫然到震驚。
「啪!」
她猛地甩開我的手。
●
「啊!你、你是安歲歲 ?!」
「你、你!」
我笑了笑。
「二嫂子,好久不見啊。」
她呆若木雞。
「二嫂,你的病我也無能為力,等會兒我給你留張方子,運氣好的話,你能捱過這個年。」
我隻好實話實說,就當她隻是一位尋常的病人。
「啊啊!」
林舒娥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間爆發出悽厲尖銳的叫聲,
瘋了一樣的。
「你、你還活著?!安歲歲,你居然真的還活著,三郎呢?三郎呢?他怎麼沒來看我 ?!」
她的病好像瞬間全好了似的,雙手死死鉗著我,不停地呼喊。
三郎,三郎!
叫得那麼親密幹什麼!
哼!
「他今天到宮裡去了,等他回來,我會讓他抽空來瞧瞧你。」
不過我還是實誠地告訴她。
「三郎,三郎——」
林舒娥聽我這麼一說,頓時浮現出歡喜的笑容。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沈玉棠的小名,陶醉不已。
●
有時候我真想不明白,她既然喜歡沈玉棠,可為何要嫁給沈玉柏?
蹉跎了半生,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還是想著那個最初的人。
權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三郎,你為什麼要愛上那個小丫頭,為了她,你竟然忤逆聖上,連燕地也不要,仗都打成那樣了,你都還想保住她的家……」
林舒娥神智不清,她獨自呢喃了起來。
我聽著她自言自語,心卻莫名地顫抖。
「明明隻要殺了她,你就能得到一切……」
……
突然,她轉頭瞪著我。
那眼神,像是恨極了,可又恨得無力:
「安歲歲,你在哭?」
她忽地冷笑。
我抓起衣袖,用力地抹了抹臉:
「你、你才哭了呢!」
我雖然嘴硬,但心卻好像被人一瓣瓣地撕開。
「呵,我是哭啊,哭得眼淚都幹了,把這雙眼睛都哭瞎了。」
林舒娥無力地癱坐在榻上,聲音悲切蒼涼,
「當初我兒子就在我的懷裡咽了氣,可你的兒子卻做了皇帝,安歲歲,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搶走了三郎,還害死我的兒子!」
咦!
被害妄想症!
●
我幹脆坐下,懶得搭理。
小荷拿出隨身帶的熱茶給我喝,她來之前就怕染了病氣,所以連褲衩子都逼我穿了兩條!
她不死心,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子邊,非要跟我討個說法:
「你知不知道,我的兒子,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才死的!他才六歲啊!」
小荷卻在此時毫不留情道:
「衛國夫人,幾十年過去了,你兒子的命怎麼丟的,你自己還想不明白嗎?」
我從兜裡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來:
「嗬呸,小荷,她瘋了,你別理她。」
「郡主,你知道她兒子怎麼死的麼?當年她親兒子得了一場病,偏偏太醫還說,這病隻有郡主您才會治,您說,這可不就是報應嘛!」
林舒娥卻冷笑起來:
「呵,你們贏了,所以想怎麼說都可以,安歲歲,你以為當初就隻有我們在鬥嗎?」
她那尖厲的聲音聽得我心煩意亂。
我突然站起來,怒斥道:
「林舒娥,若不是你們的陰謀導致軍中叛亂,漠北又怎會有機可乘!」
林舒娥卻用一種充滿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呵呵,安歲歲,你可別忘了,你有一個好哥哥,一個好義兄,當初若不是安星河,漠北的鐵騎根本不可能越過關塞,如果不是他,我的兒子和夫君又怎會死……
「等三郎來,我要全都告訴他,告訴他這一切……」
……
●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林家宅子,又是如何回到重華宮的。
當小荷正扶著我下馬車的時候,正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迎面匆匆走來。
「阿歲?你去哪兒了?」
我失魂落魄地望著眼前的人,渾身全都失去了力氣。
他驚慌失措地站在我身前,臉上毫無血色可言:
「阿歲,你去見衛國夫人了,是嗎?」
他似乎正急著去找我。
或許,我本就不該去見林舒娥。
「阿歲,你說說話好不好?你跟我說說話,求你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猛地撲向他的懷中,大哭了起來:
「沈玉棠,是星哥哥!是星哥哥用你的手令,打開關塞,引來了漠北的人!枉費我們那麼信任他!」
被埋藏了四十年的秘密,被我全都說了出來。
他的身體猛然一震,仿佛地動山搖一般。
這麼多年來,我從未見他如此頹敗,仿佛心底的那根柱子瓦解崩塌了一般。
我伏在他胸膛前,泣不成聲。
良久,我聽到他無力的嘆息:
「阿歲,你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隻是,他的嘆息中仿佛有如釋重負的感覺,這感覺令我覺得陌生極了。
●
回到房中,我止住了哭泣,可他卻一直沒再說話。
仿佛已經無話可說了一般。
夜晚,我躺在他身側,我們依舊沉默。
困意來了,我才不情不願地說:
「衛國夫人,希望你去看看她。」
他依舊靜靜地躺著。
「去就去吧,反正她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們也該感謝她道出了真相,否則,我們隻能稀裡糊塗地進棺材。」
良久,他才開口:
「好,那我明日便去看看她。」
●
幾日後,小荷從外邊小跑奔來。
「郡主,衛國夫人死了。」
我愣住,不言語。
「唉,聽說是夜裡驚懼死的,死狀可慘了。」
……
林舒娥雖無兒無女,但好歹也算是皇族中的一員。
喪禮也辦得中規中矩的,隻是金陵城中,早就沒多少人記得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妃了。
然而,在林舒娥死後,沈玉棠竟然也一病不起了。
這事差點沒把我給氣死。
死老頭,怎麼就忘不了那小老太太吶!
難不成要給她殉情?!
「呵呵,我們阿歲,怎麼又生氣了,誰招惹你了?」
他躺在病床上,聲音很虛弱,但還是像以前那樣哄我玩。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
他這一趟就是兩個月,渾身都沒了精氣神,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
「阿歲,原諒我好不好?」
他每天醒來,便是要找我,握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大半天。
「你沒錯,你一點兒錯也沒有!」
我坐在床邊,故意轉過頭去,不看他。
以往,我若是這樣,他就拼了老命也要哄我。
可這會兒,他是徹底地力不從心了,隻能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我。
●
小荷說我變得很奇怪。
有時候一個勁地對床上的病號撒嬌鬧脾氣,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可有時候,我卻一言不發,就靜靜地坐在床上,眼神平靜得像一面鏡子。
沈玉棠的身子每況愈下,有時候他病得神志不清了,就總喊我:
「小妹。「
我每次都糾正他,讓他不要這麼叫我。
可下次他犯起病來,又這麼叫。
煩死人了。
●
一整個月來,我都和衣睡在他病榻前,不分晝夜地守著他。
可他漸漸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睿兒心裡擔憂,也叫了太醫來守著。
太醫們查來查去,也查不出病因,束手無策。
隻有我知道,
他這是心病。
我時常似夢似醒地坐著,望著,對著他自說自話。
小荷天天擔心我變成個瘋子。
夜裡,燈影幢幢,臥房裡的藥味濃稠不堪。
他就快不行了,
我突然變得好害怕:
「沈玉棠,你又要丟下我,是嗎?」
他隻是睜著眼睛看我,嗫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一點一點地為他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就像過去這二十年裡他為我做的那樣。
「沈玉棠,我又被困住了,你看,我不會再變老也不會死,我哪裡也去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掉。」
「沈玉棠,你說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我一聲聲地問著他,可是沒有任何的回答,最終隻能無力地抱著他嚎啕大哭。
「小、小妹,醒來……」
我哭了許久,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跟我說:
「小妹,快醒來……」
我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沈玉棠啊,你怎麼又叫我小妹呢,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這麼叫我!
隻有我的哥哥們才會叫我小妹。
沈玉棠,他生氣時會連名帶姓地叫我「安歲歲」,
想逗我玩兒的時候,就叫我「三皇妃」,
動情時,就叫我「小阿歲」,
他從不叫我小妹。
……
●
這時候,睿兒也來了。
他走到床榻前,俯身對這個親手送他坐上皇位的老人說道:
「舅舅,您安心地去吧,我會照顧好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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