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並不知曉我還活著,我方才的話隻是為了去唬住薛道然。從一開始就隻有你要我,我騙了你,我其實沒辦法當回公主,甚至沒辦法讓你過得好一點。」
我聲音很低,似乎是良心發現,到底對裴雲川心懷那麼幾分虧欠。
裴雲川知道這樣的真相後自是又驚又怒,他費盡心思養了我那麼多年,小心翼翼當寶貝似地呵護著,從來不讓我受一絲苦頭。
就想著有朝一日我飛上枝頭,他也能成為那升天的雞犬,跟著我後面作威作福過上幾年好日子。
然而他撿的哪是什麼鳳凰,不過是一隻雜毛小雀。
他嘴一撇,巴巴兒便委屈得落了淚,轉頭便將我給一把推了出去。
我其實心裡也沒底,畢竟裴雲川是個小人物,趨利避害,也沒什麼大志向,若非有旁的算計,決然不可能讓他掏心掏肺地對另一個人好。
現在我對裴雲川已經沒用處了,他指不定會不管我。
我在門外傻站著,躊躇半晌,心中百轉千回的,到底下了決斷,若他不要我了,我也自有辦法威脅他。
於是啊,我傻愣愣跟外邊兒站了數個時辰,直站到日落月升,還聽得裡面不時傳來幾聲嗚咽,心竟然也跟著糾疼起來。
我正想敲門求裴雲川別哭了,若為我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哭花了眼睛,並不是很劃算。
可裴雲川卻也在這時驀地開了門,紅著眼睛朝我看了去,驀然又是一聲吼:「你是不是傻?我把你推出去你就隻知道在外面站著吹冷風?不知道敲門麼?給我滾進來!」
他在氣頭上,直至我進來,他還抽噎著添了炭,伸手觸了觸我冰得發涼的手,不忘將我的手塞進自己衣袖裡捂著。
「阿柔,養你養了那麼些年,我是真心疼你,隻是往後啊,莫要再瞞我了。
「你殺何謙瞞著我,自己的身份你也從不同我泄露一個字,你若一直這樣,讓我往後怎麼護著你啊。」裴雲川低著頭自顧自地喃喃出聲。
就是這麼個奴才,將我當珍寶般護了那麼多年,此刻哪怕知道我早已經沒了旁的價值,哭也不是因為旁的,隻是覺得我騙了他而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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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隨著婚期將近,裴雲川也知道他如何鬧也沒用,便也安分了些許,在那掰著指頭數日子。
自那日同溫旻打上一場後,他也不再鬧事,就成日裡在我身邊待著。
裴雲川是府裡唯一一個可以進我書房的人,不僅僅是因為裴雲川不大識字,還因為我從來都信他。
我在書房看著文書,而裴雲川在一側無事便拿著我桌上的書信裝模作樣地看。
待我手上的文書批完,驀然想起以前自己闲來讀書時,也會教他寫寫字,便隨興問他:「雲川,你現在還認得多少字?」
他顯然未曾料到我會問他這個,愣了愣,良久才笑道:「雖說旁的不一定識得,但阿柔你的名字我還是會的。」
裴公公在宮裡當了半輩子差,大字未必識上幾個,舊年在宮裡聽著我給他讀的文章早就被他喂到了狗肚子裡。
這會卻露出那副頗為得意的小人表情,翹起他的尾巴,近乎炫耀般地隨手拿起筆,抽了張宣紙。
他不是讀書人,也幾乎沒握過筆,因而握筆的手勢頗為笨拙,歪歪扭扭地寫了我的名字,字寫得並不好看,但卻也未曾寫錯一畫。
我的名字還是我幼時教他寫的,近二十年過去,他旁的字不認得,卻依舊記得我的名字。
待我要他寫自己的,他偏生第一個字便頓在了那兒。
我索性便抓著裴雲川的手寫了他的名字。
我這字兒是自幼練的,我幼時還是公主時便開始認字讀書,本就慧於常人,看過什麼向來過目不忘。
後來被裴雲川養著,他在爬上何謙的床後,日子好過了些,雖沒辦法給我請老師,卻從未忘了託出宮採買的宮人給我買書墨紙筆。
換句話說,如今的我是裴雲川一手造就的。
我的字寫得甚好,鐵鉤銀畫,筆筆可見其風骨,顯得裴雲川方才寫的幾個字可笑得過分。
他臉皮厚,自不覺得有什麼,而身後握著他筆的我卻倏忽間將頭擱在他的肩上,極為自然地摟著他的腰說:「日後你我成了婚,我闲時便教你寫字如何?」
我不知從哪學來的,將這世間男子滿嘴昏話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如今從不顧惜臉面地同裴雲川這麼個閹人調情。
他卻也沒像往常般將我給推開,驀然問:「還有幾日?」
「下月月初。」我說。
裴雲川也知道說旁的沒用,神色飄忽間隻定定瞧著窗外一隻斜斜伸向屋內的紅梅,映著遠處青灰色的天,憑空生出一股子悵然來。
別人當他是隻狗、一個玩意兒,可我傻,我不這麼想。
要是我對他壞點,待他厭惡多於喜歡,那該多好。
至少,不會在這惱人的情障上栽跟頭吃虧。
那天裴雲川自個兒出了府去,無人敢攔著他。
裴雲川在宮裡半輩子,幼時沒賣進宮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後來舊朝隕落他又被輾轉賣來了梁州,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也罔顧去欣賞這宮外景色。
我說這梁州繁華,燈很好看,景色也甚美,還有一座摘星樓,登頂便似能將星摘了去。
我說有空會帶他來看。
然而我總是很忙,我待自己向來嚴苛,如今封了侯還有許多做不完的事兒。
裴雲川倒也不是想不開,他隻是單純給自己撒氣,於是自顧自地出走,就想等著下月初我說的婚期到了他再回去。
這本就是個蠢辦法,走至一半他就迷了路。
裴雲川沒見過那麼多的人,也沒瞧過如此多的新鮮玩意,燈是好看,路邊小販捏的泥人也很好,糖鋪子裡賣的糖甚是粘牙,沒有宮裡的好吃,卻格外的甜,甜得似發了苦。
他早就不用穿內侍服了,穿著一身我給他挑的錦袍,青簪束發,又因身子骨瘦,寬袍廣袖,偏生穿出了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文士風骨來。
時而有面色羞紅的姑娘同他搭訕,他也搖了搖頭,一概懶得搭理。
若是十幾年前,他興許還會覺得熱鬧新奇,如今他隻感到陌生與恐慌。
井底的蛙是不能跳上岸的,眼見外界鮮花著錦,便再不想縮回去了。
裴雲川的岸不是所謂的自由,他舊日依附皇權而活,時間長了也早已經畏懼了自由,如今他成了脫離於皇權的孤魂野鬼,失去了獨自生存的能力,他的岸便成了我。
他如今隻能依附我去活。
裴雲川走了一路,亦問了一路,半道卻又下了雪,他在路邊遇著了一隻狗,黑不溜秋的,就一雙眼瞪得溜圓,躲在一處草叢裡瑟瑟發著抖。
裴雲川覺得自己看這狗便跟前些日子我看被鐵鏈鎖著、赤身裸體的他一樣,可憐可悲得很。
他跟這隻狗同病相憐。
於是他便也俯下身朝著那隻小黑狗伸出了手,小黑狗見著熱源,毫不猶豫地便奔過去,被他一把抱進懷裡捂著。
裴雲川接著往前,直至在摘星樓前停下。
那夜其實沒有星,隻有如何都下不盡的雪。
但裴他覺得除了這地兒也沒別處能去,數百級臺階,他舊日在宮裡總是被罰跪,腿腳如今不是太利索,走得時間長了便會泛疼。
隻是後來風雪吹得他身上已經趨於麻木,他也感覺不到疼了,一個人倒也磕磕碰碰地走了上去。
天高不勝寒,他後知後覺地開始覺得冷,在滿目風雪的高樓上又吃了一塊糖,也不含嘴裡,隻幹巴巴地嚼著,還不忘給狗喂了一塊。
一人一狗就這麼縮在了一方角落,迎著滿樓風雪可憐巴巴地看著一片銀白。
我尋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心疼的同時反又覺得好笑。
我本來在尋他的路上蓄了滿腔的怒火,見著他後卻又發不出來,他愛哭,我不能再把他惹哭了。
我正想上前把裴雲川給拉回去,他也看見了我。
他如今氣性甚大,不僅會離家出走,見著了我,驀地站了起來,指著我顫巍巍道:「你別過來。」
說完不及我反應,放下懷裡的黑狗翻身就跨坐在摘星樓一側的欄杆上,一半身子霎時懸了空,若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裴雲川,你做什麼!」我急了,就這般吼出了聲。
他轉頭去看我,眼睛已經紅了,聲音也因害怕帶了顫:「我答應你,這婚我成,但你也得答應我一樁事,你若不應,我今兒個就從這裡跳下去。」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沒有再往前,隻是站在原地,盡量放柔了聲音問道:「答應什麼?」
面前跨坐在欄杆邊的身影肩部輕輕發著抖,似乎又在哭了,但哭腔卻沒有從喉嚨裡溢出來,他隻是低聲道:
「阿柔,現在不比從前了,當年在宮裡時你是遭了棄的,被我放身邊珍而重之地養著。
「我這麼個閹人,沒什麼眼界,心本就小,滿打滿算隻能裝得下你一人,我總盼著你好,將來能出息,因而替你尋來了機會讓你出宮。
「你如今是君侯之身,我不過是個卑賤奴僕,你若要嫁我,人言可畏,世俗亦沒辦法容你,我知道你這孩子死心眼,認定了的事情從來都不願回頭。
「所以啊,你同我成婚,無需鋪張,無需宴賓,更無需對外宣揚,你的身份不該是我來娶你,應當是你娶我才對,蓋頭由我來蓋,洞房也由我來守,這汙名與笑柄合該讓我背。」
他願意同我成婚,卻如何都不肯以這樣低賤的身份娶我,隻能用死來威脅我,求我將這樁荒唐婚事變成一個隻屬於他一人的笑柄。
裴雲川的眉目隔著風雪反倒愈發模糊,我看不出他此時是什麼表情,隻是覺得他此時似隔在霧裡一般。
我倏忽間覺得,他是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抓住的。
「我答應你。」
良久,我在風雪寂靜之時出了聲,繼而一步步走到裴雲川面前,不及他反應,一把將他拽下來,拽進自己懷裡。
以前總是他在天寒時暖著我,倏忽多年而過,我的寒疾其實早已痊愈,偏生是他落下一身病骨,總還瘦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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