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舞停歇,美人兒盈盈跪地,「奴婢姜白紗見過太子。」
楊懷安和我俱是一愣。
送禮的沒眼色,狗腿上前笑得諂媚,「聽聞殿下喜愛美人莊的女奴,這是小人特意拍來孝敬您的。」
「美人莊,女奴?」楊懷安皺眉,「這是什麼地方?」
那人愣住,一五一十同楊懷安說了。
每說一句,楊懷安周身就冷一分。
我坐在下首冷不丁打哆嗦,腦子迅速運轉,想著該怎麼圓過去。
最後,楊懷安面無表情地起身,指著姜白紗,「送她去書房。」
我膽戰心驚地在自己院內轉圈,不消一刻鍾,管家進門,「玉姑娘,殿下有請。」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書房,沒看到姜白紗。
楊懷安屏蔽左右,冷眼看我,卻並沒有敵意,
「你和阿雪,也是女兒莊的人?」
不等我開口,他便內力掀開我一頭青絲,在我後脖頸處,一朵小小金蓮正熠熠閃爍。
那本是蠱蟲咬破皮肉鑽進去後留下的疤痕,爹爹嫌影響價格,給我們刺了金蓮用以遮蓋,也成為姜家女兒獨有的標識。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藏汙納垢之地!」
楊懷安盛怒中夾雜著震驚,我垂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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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存在數十年了。
也曾有朝臣大張旗鼓地來,說要救贖我們,可最終,都成了爹爹的幫兇。
娘說,這不隻是我們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
時代拋棄了我們,再多的反抗都是徒勞。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拋棄我們?」
「因為我們已經先給自己套上了枷鎖。」
人為施加的鎖鏈尚能解開,深入靈魂的三綱五常要怎麼辦呢。
「阿雪……是因為這蠱蟲去世的嗎?」
楊懷安指尖觸上我的金蓮,眼裡卻裝著另一個人。
「姐姐……」在玉園見到她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我猶豫了一下,「是自盡的。」
「她為何要自盡!」
「買了她的人,因為她沒完成任務,讓人……那樣懲罰她。她覺得無顏再回來面對你,便自盡了。」
楊懷安雙眼通紅,掩面痛哭。
我靜靜聽著他啜泣,實在難以想象,這是為我姜家女兒發出的。
許久,楊懷安平靜下來,拳頭攥得很緊,聲音堅定。
「害了阿雪的人,孤必不輕饒!你可願,與孤合作?」
11
這是要我出賣楊慎遠?
我內心掙扎。
楊慎遠捏著我的命脈,已經用姜白雪給我上了一課。一旦被他發現,我下場隻會更慘。
但楊懷安是個君子。
民眾都說,他會是位永昌帝業的明君。
如果他能幫我們,幫天下女性去掉枷鎖,隻是以我一人的性命為代價,又有何不可?
我從未活過,我隻是存在,我不懼死亡。
我抬頭,「姜白玉,願助殿下一臂之力。但我亦有要求。」
「請講。」
「我希望殿下登基後,能徹底毀了女兒莊。不隻是鎖住我姜家女兒的,還有天下女子的。」
「孤應你。」
我把楊慎遠的打算統統告訴了楊懷安。
他要激化秦楊兩黨的矛盾,削弱秦黨的同時,逼秦廣榮擁兵自反。屆時再帶兵救援,收回兵權,順理成章成為護國功臣。後趁勢逼宮篡位,登上帝位。
楊懷安震驚,「你說,四弟還活著!」
我點頭。
據說楊慎遠是因為有一半異族血統,受皇帝忌憚被秘密處理了。
楊懷安一直以為這個弟弟已經去世,提起他時總是感慨萬千,恨自己當時太小,沒能力護住他。
如今得知真相,楊懷安眼裡異常復雜。
「孤的愛人,竟是孤的弟弟殺的……權勢當真能讓人變得六親不認,若能換得當初的阿雪與慎遠,孤寧可不要這皇位!」
「什麼樣的人當政,就會有什麼樣的百姓和朝臣。殿下若想以後都不再發生這種事,就應當登上帝位,為百姓和皇家都立一份楷模。」
我真怕他撂挑子不幹,那我就完了。
「你說得對。」楊懷安堅定下來,「白玉,當真是一塊璞玉。」
楊懷安為我請了教書先生,他說我很有悟性,若能細心雕琢必會驚豔世人。
書裡有許多新奇的故事,我看得津津有味,一月時間就學完了一本。
12
秦楊黨爭日益激烈。
秦廣榮已有不臣之心。楊懷安不斷削弱和回收他手中的兵權,卻始終觸不到核心。
我記得楊慎遠是打算同時控制秦廣榮家眷的,向楊懷安提議,被他拒絕了。
「皆是無辜女眷,與阿雪何異。」
不久,楊慎遠發來密信,讓我每隔三日便匯報一次盛京局勢,他要去南月借兵。
我把信拿給楊懷安,他還沒有適應親弟弟狼子野心的變化,沉默良久。
楊懷安派了人去阻攔楊慎遠,後找人假扮我與他留在京中,帶我秘密去了北疆。
北疆與天璃素來交好,楊懷安少時又救過北疆皇太子。
對方如今稱帝,仍記得他這份恩情,要求楊懷安登基後保兩國五十年友好邦交,便痛快答應了借兵。
返程路上,楊懷安心腹發來消息,秦廣榮果然趁京中無主反了。
三十萬大軍圍困盛京,皇帝楊璟癱在龍椅上,嚇得就要開城門投降。
楊懷安早料到楊璟會有此做派,命人將皇宮封鎖得水泄不通,惹得楊璟破口大罵。
半月後,我和楊懷安先一步帶領援軍抵達,與城內守軍裡應外合,打了秦廣榮一個措手不及,結束了這場荒唐的造反。
楊璟自知不配為帝,自行退位。
楊懷安順勢登基,大赦天下。
對於造反一事,隻嚴懲了秦廣榮及其黨羽,無辜士兵、家眷皆未牽連,民心大漲,徹底穩住了朝綱。
盛京的局勢日漸好轉,我心裡卻慌得不行。
自楊懷安登基回來後,楊慎遠就再也沒有給我傳過密信。
他知道我背叛了他,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種安靜讓我害怕。
沒過多久,楊懷安同我說,他要親自帶兵去拆了女兒莊。
「便是地府,也沒有這等罪惡滔天之地。」
我自然跟著他去,一路上都格外不安,總感覺楊慎遠在哪裡盯著我。
到達女兒莊時,我被嚇得不輕。
不知是誰,把我爹的屍體分成數十塊,在莊子前擺成一行字。
「這是你第二次出賣我,姜白玉。」
爹就一個腦袋是完好的,擺在字中間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嚇得臉色慘白,連連後退,險些昏死過去。
13
女兒莊已經燒起來了,像黑暗裡生出的巨大明燈。熱得灼人,逼停了我們的腳步。
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終於等到一場雨降臨。楊懷安立刻帶人進去查看情況,不出意外,裡面橫七豎八燒焦的屍體。
後院每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都躺著一具曾經的美人兒。
她們未曾見過太陽,就已先擁抱了死亡。
生於黑暗,也埋葬於黑暗。
隻剩罪孽,仍在陽光下張牙舞爪。
女兒莊徹底化為灰燼,爹爹放在密室的蠱和解藥也無一幸存。
處理好一地屍骨,打道回京時,我身上的蠱蟲毫無預兆地發作了。
心髒被啃咬的疼痛讓我徹底失去理智,發狂將營帳內大小物件摔得到處都是,甚至奪過楊懷安腰間的匕首意圖結束這一切。
匕首毫不猶豫地扎下來,卻被一雙手握死,血瞬間出來,滴滴答答掉在我身上。
我忍住痛苦抬頭,是楊懷安。
他用力從我手中奪過匕首扔到一邊,喝令外面的士兵包圍營帳不準進來,控制住我的雙手將我抱到懷裡。
「堅持住,白玉。孤一定為你拿回解藥。」
說得輕巧。
我沒勁去懟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汗水和淚水一起模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折磨終於結束了,我長舒一口氣,虛脫地跌在楊懷安懷裡。
良久,楊懷安問我:「阿雪她,也受過這種苦難嗎?」
我閉目養神,緩了好半天才有力氣開口。
「很多女子,都受著這種苦難。
「陛下,這種噬心之痛,看似是蠱蟲所致,實則是這個時代。
「我娘說,這個時代不把女子當人,所以,才會有女兒莊這種地方。」
楊懷安語氣迷惘,似是問我,又像是問他自己。
「孤要怎樣做,才能改變它?」
我想起我娘曾說的話。
「男子可為之事,女子亦可。陛下若能打破男女桎梏,必可改變。」
「如何打破?」
「辦學堂,選人才,不論性別出身,唯才是舉。」
「好。」楊懷安一點即通,擲地有聲。「白玉可願為天下先?」
「實乃民女之幸。」
14
楊懷安封我為司學女官,引起朝臣聯名反對。
「我天璃建國百年,從未有女子從政,簡直荒謬!」
「大字不識一個,誰給你的膽量!」
「臣等懇請陛下處決妖女!」
楊懷安自龍椅上站起,不怒自威。
「既從未有,那便以朕為先!自今日起,全國各地開辦學堂,凡滿五歲幼童,不分男女皆可入學,就交由姜司學負責!」
「臣遵旨!」
被楊懷安悉心雕琢許久,我早已褪去最初的卑微與小心,與一眾朝臣站在這金鑾殿上,血液似乎都在燃燒。
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我很想去守護,去奉獻,去留下點什麼。
哪怕下一秒會因蠱蟲發作而死,我亦無怨無悔。
這是,名為活著的感覺啊。
學堂推行得並不順利,地方官員對我很是不屑,百姓也不配合。
娘說得沒錯,建立一個新時代,新思想,果然很難。
我索性抓了個典型,上奏革了那貪官,又親自處理陳年積累的冤假錯案。下調稅收,興修水利,凡事親力親為,軟化了民眾對女子的刻板印象。再推行學堂教育,果然大有成效。
一年後,楊懷安召我回京述職,當地百姓攜兒童相送,人民夾道,好不熱鬧。
變化最大的是當地女童,不再奉成親生子為圭臬,也搖頭晃腦學著先生的模樣念念有詞。
「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我從小到大聽過不少稱贊,皆是說我如何貌美,如何嬌豔。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如何聰慧機敏,如何清廉為民。
我開心地翹尾巴,下朝後拉著楊懷安嘰裡呱啦說個不停。
楊懷安笑我跟個小孩子一樣。
復又說:「孤欲以白玉為義妹,封公主,為你尋一良人,可否?」
我搖頭,「不可。」
感情上的事我從未想過,也不想去想。
我身上的蠱蟲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要我的命。
楊懷安派了很多人去找楊慎遠,卻始終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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