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他要退婚。
我傷心欲絕,仍放他離去,兩家就此決裂。
不久噩耗傳來,郭家軍八萬戰士全部戰死沙場。
戎狄已邁過幽關,烽火燒遍了整個北境。
1
永安十五年,一場大雪將靈州城籠在其中。
我迎著漫天風雪,等來了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郭勝安。
可他見我時,再不復當初暖我心懷的笑意。
眉眼冷淡,好似並不認識我一般。
他一字一句對堂上的父母說。
他與我從未有情,婚約實屬盲婚啞嫁,不想耽誤我的姻緣。
所以,特來退婚。
我的阿姐替我挺身而出,凜然道:「郭將軍,你所說當真?」
郭勝安躬身一揖,回答,「是。」
我輕輕推開阿姐,眸光冽開水光,強忍著接過一早寫好的退婚書。
郭勝安並不看我,抽開手的動作,格外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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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模糊的視線中,他漸行漸遠。
2
三日後,郭勝安帶兵出徵,遠赴靈州之外的幽關戰場。
兩月後,便傳來了郭家軍全軍覆沒的消息。
我沒想到,那日退婚,竟會是我們此生相見的最後一面。
永安十五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雪下足了整整三日。
城中百姓支起白幡靈棚,隻等郭勝安父子的靈柩經過靈州城,可在途中送上一送。
比靈州城風雪更寒冷的,還有朝廷下詔的旨意。
天家的急報送至靈州太守(我爹)手中時。
我爹滿臉震驚,迭聲喊人去城中阻止滿城人家掛起的喪儀。
不多時,全城人便知,郭家父子從邊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變成朝堂追責的罪臣。
我取下鬢發上的那朵白花,將其拋入火盆中。
3
我便知,他是不願負我的。
4
那年冬天,我病得昏沉,一日竟有大半時日是在不願醒來的舊夢中度過。
夢中,郭勝安越走越遠,我怎樣都追不上他。
醒來時,滿是被淚水打湿的被褥衣襟。
阿姐來探我,語氣從勸慰到輕責,再到懇求。
「叔曜,你不止是郭勝安的未亡人,你還是阿爹阿娘的女兒,是我的妹妹。你還不是時候去見他,你聽見沒有……」
冬末,雪不再下了。
我的病漸漸痊愈,可以倚在床榻邊,被晨兒一勺一勺地喂下些藥。
阿姐卻不來了。
我問晨兒,「阿姐哪兒去了?我醒了,她怎就不來了?」
晨兒手顫了一下,藥濺了些許出來。
我抬眸,病中帶著薄怒。
「說實話。府內到底怎麼了?」
晨兒跪在塌前,泣不成聲。
「二小姐,大小姐歿了……」
「今日正是大小姐的頭七……」
「邊疆無了郭家父子,戎狄早在月前就闖入幽關。大小姐替靈州去鄰城傳達消息,遇上了戎狄騎兵,她騎馬躍下山崖,屍骨無存啊……」
我掙扎起身,踉踉跄跄地奔至前廳。
果真見到了滿堂蕭瑟,眾人悲戚,堂上置著寫著長姐名字的靈位。
娘與姨娘們皆在哭。
我追問著靈前的許多人。
「阿姐呢?」
「為何她會遇戎狄?」
「郭家兵敗非叛。王師何在?怎就讓戎狄進了幽關!」
無一人可與我對答。
隻因,那個會與我暢聊兵法軍務的少年郎走了。
閨閣中能為我答疑解惑的阿姐也不在了。
5
永安十六年春,靈州城之危終於被四皇子帶兵所解。
王師入城之日,百姓夾道歡迎。
一如從前郭家父子打勝仗時。
滿城的繁花緩緩開著,今年的春天比起從前確實是晚了些時日。
我阿兄隨四皇子一同入城,他騎著高頭大馬,蛻變得沉穩內斂。
這場仗打了整整一個冬天,莫說是我家,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是死傷無數。
他一回來就去祭拜了阿姐。
爹娘什麼責怪的話都沒說,隻嘆道,「隻要能回來就好。」
「阿姐,仲魁回來了。」
我在遊廊上,聽著屋內阿兄控制不住的嗚咽聲。
「阿兄。」
我推門而入,阿兄懷中捧著阿姐的靈位。
我與阿兄淚眼相對,躊躇片刻,終是禁不住抱頭痛哭。
阿兄在回城前,曾在阿姐墜崖的山下苦尋多日,才尋到那具被冰雪覆蓋被野獸啃食過的遺體。
他不敢告之父母實情,隻道是尋回了阿姐。
6
郭家父子死後。
北疆開始了連天的烽火。
朝廷不說,百姓卻心知肚明。
靈州等北境十六城得安,那是因為朝廷與戎狄議和,化幹戈為玉帛。
靈州城外有王師駐扎,因有四皇子坐陣,軍律嚴明,並無兵痞滋擾百姓。
我在城中茶樓中聽一說書的講述,四皇子在戰場中如何挫敗戎狄。
隻覺得是添油加醋的誇大之言。
便讓下人給他傳了我新作的話本,要他明日起,說給市井之人聽。
在時局漩渦中,郭家的冤屈,阿姐的血債,這些都是無解的,那我便要將事情都講給百姓聽。
口口相傳間,也終有能辨明是非黑白的人。
我能為我所敬所愛之人做的,也唯有這些了。
7
阿兄拿著從茶樓搜到的話本,憤怒地來尋我。
「你可知,你所作一切會將整個薛家拖入萬劫不復!」
話本被擲在我的腳邊,我睫毛輕顫,問:
「我在話本中並未言明與郭家有關,怎就連架空杜撰也寫不得了?」
阿兄說:「我們家與郭家是世交,你又曾與郭勝安訂下婚姻。你今日所著話本,遲早會成為有心之人手中一大把柄。」
「阿兄,你也覺得我做錯了?」我直直望向阿兄。
阿兄頹然苦笑。
「世間哪裡是分黑白,分明是利益。」
那日,阿兄憤而離去。
我從銅鏡中看見他挺拔的身影如松柏堅定。
權勢之下,我連一點私心也不可。
8
茶樓的說書人又講起了新的話本。
這次不是含沙射影的關於郭家的故事,也不是那些為朝堂的歌功頌德。
而是阿姐曾與我提到的,簪花娘子和京兆府中裴二郎相戀的故事。
簪花娘子在京中擺攤售釵環首飾。
裴家二郎乃一高門的雋秀少年。
二人相戀,奈何裴家不允二郎納市井商女。
簪花娘子亦是有主見之人,更不願入那高門。
兩人相守無望,就此天涯分離,此生不復相見。
其情哀婉繾綣,叫茶客聞之紛紛落淚。
前陣子才兵臨城下險些城破,而今我卻隻能挽筆寫這些個兒女情長。
當真是可笑。
說書的還未講完,我已興致缺缺想要回府。
下樓時,經一廂房門開,一豐神俊朗的男人由侍衛簇擁著走了出來。
我避之不及,隻得往回退走。
男人緩緩下樓,一面走著,一面昂視,目光望向我處。
晨兒趕忙拿團扇遮擋。
「什麼人,怎可如此定定望著小姐,實屬無禮。」
一剎那間,我的少年郎似又回來了。
我想起從前和郭勝安來此處喝茶。
他亦是會一邊走動,一邊含著笑目不轉睛地望向我。
可那人分明不像他。
9
永安十六年二月。
議和一事已定,我朝與戎狄籤下盟約,可獲三十六年互市之約。
郭家鎮守邊關三代,分明從不叫戎狄過幽關。
朝廷卻連一名抗敵的將領尋不出來,隻肯籤訂那屈辱的盟約。
爹因守城有功,被調入京兆作官。
此番遷調,全家都會隨之入京。
可長姐的冢,還有郭家父子的被百姓悄悄收斂在城外。
他們都在靈州,我舍不下他們。
阿姐不在了,隻得阿兄來勸我。
「薛家祖籍在青州,你若是不願入京,去青州也可,怎可獨留你一人在靈州!」
「城中如今尚有流言,若你滯在靈州,必會餘人口舌,言你是為郭家而守。」
「叔曜,此去經年,你何苦放不下?」
從前,我與郭勝安出城騎馬打獵,有阿姐幫我兜著。
如今,我便是什麼都不做,也是錯。
10
經過個把月的路程,全家終是到了京城。
爹從前在京中任六品官的小宅,自是住不下我們這一大家。
不想,朝中竟撥了處京中三品官邸,叫我闔家搬入。
喬遷之日,爹娘在官邸門前唏噓嘆惋。
八年前,爹位卑官小,俸祿常不夠家中開銷。
隻得靠阿姐一雙巧手簪花制釵環,拿去市集上去賣,從而添補家用。
八年後,我們一家能住這樣氣派的官邸,真正有功之人卻獨獨缺席了。
娘收拾庭院,特意闢出間小院來,叫我供奉好阿姐的靈位。
「你阿姐定欣喜這栽有玉蘭的庭院。」
幼時家中拮據,我們這些姊妹無飾可戴。
阿姐簪花雖美,可那是要售出的。
我們小小個頭,眼巴巴地瞅著精美的首飾銷售一空。
阿姐手巧,將玉蘭花一朵朵穿起,給我們佩戴於脖頸前,便渾身帶著香。
輕風穿堂,玉蘭香氣盈屋。
「阿姐,你還能幫我穿花?」
庭院寂寥,花開花落,無人應答。
11
爹入吏部任職,朝中人際復雜。
在靈州時,阿姐幫娘管家,許多場面上的事情都由她打理,現也該輪到我替阿娘操持家事。
我沒有年幼任性的資格了,強打起精神,去應對府中俗務。
娘常嘆:
「到了今日,為娘才發覺,便是加上了你,才勉強擔得起這管家之事。」
「當初,你阿姊不過十一二歲,我們一家子的生計落在她肩上,她那時是如何經營的?」
三妹貞娘為庶出,自請協理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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