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養大的屠龍少年,都演變成了惡龍。看他們也快長大了,我怎麼會高興呢?」
我還是不太聽得懂她說什麼,卻隱約聽得出心傷。
等用過了午膳,鞏賢妃被懷玉拉去看新開的菊花。
李宸妃問:「你可是要問我,此刻是否要爭上一爭?」
我並不拐彎抹角,「我必須坐上那個位置。」
李宸妃定定看著我。
半響從袖口處兒抽出一方絲帕,看料子款式有些年頭,帕上繡著玉蘭,花紋內暗勾著一個女眷的閨名:郭茹。
我通體生寒,雙手不住捏著絲帕顫抖起來。
李宸妃微笑道:
「你們啊,一個比一個能隱忍懂韜晦,又何須來問我呢?」
那日,她親自送我到宮門口,在長長的甬道上,笑著目送我離開。
「我能幫你的就到這一步了。曜娘,接下來的路,你隨著庭芳走就好了。」
我一步三回頭,總覺得李宸妃的笑容別有深意。
直到第二日,晨兒哭著來稟報。
宸妃薨了。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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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妃的死在宮裡掀起了巨大的風波。
新帝命太醫徹查李宸妃的死因。
奈何整個太醫院診了又診,查了又查,隻得出了個在睡夢中安然離世的結論,類似於高壽之人的壽終正寢。
如此說法,新帝自然不信。
「慧姐姐從朕十歲起就伴隨在朕的身邊,多少次出生入死……她怎麼會離朕而去?」
說完,激慟之下竟嘔出一口鮮血來。
大殿之內亂作一團。
58
在李宸妃的靈位前,鞏賢妃與我袒露了身份。
幽州州丞鞏方是她的義父。
她的親生父親是郭家軍麾下副將龔毅,母親是昔日郭將軍之妹郭茹。
我ţṻ⁴與郭勝安在靈州軍營大帳內時,曾見過郭茹姑姑。
我騎馬時,濺起泥點弄髒了衣裳與靴子,是郭茹姑姑拿出自己小女兒的衣服,替我換上。
我們在很早之前就有過未見面的緣分。
卻是這許多年後,才從這絲帕中窺出了端倪。
鞏賢妃卸下了綿軟偽裝,眉宇間還有與郭茹姑姑隱隱相似的英氣。
「我原名龔庭芳,本該喚郭勝安一聲表哥,喚郭將軍一聲舅舅。」
「永安十五年那個冬天,死的不但有你的未婚夫婿,更有我的親生爹娘,還有舅舅一家。他們都是我的至親。」
「義父冒險收留我,把他病弱早夭的女兒身份給了我,嫁入燕王府,我就此開始了以身飼虎、做戲籌謀的日子。」
我怔怔地看著鞏賢妃,從沒想到,原來飽受傷痛卻仍要假意邀寵之人還有她。
李宸妃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了我們的企圖?
她為何沒有揭穿我們?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以什麼樣的視角,看著我們潛伏在新帝身邊?
鞏賢妃跪下,雙手合十,虔誠朝李宸妃的靈位叩拜。
「這重要嗎?李姐姐死了,這宮裡不會再有人像她一樣對我好了。」
「當年在王府,我懷著劉懋,險些被柳氏下毒害死,是她用自己養的貓兒幫我試膳食裡的毒。」
「劉懋並不是生來資質愚鈍,而是被柳氏自小下了藥,叫他比旁人長得要慢些,也是李姐姐用食療一點點解了回來。」
「這十餘年,我看著狗皇帝那張臉,多少次忍不住想一劍殺了他,都是李姐姐勸住了我。殺一個狗賊容易,可要為郭家已經蓋棺定論的叛逃舊案平反昭雪,那才是最難的。」
「如今,李姐姐走了。曜娘,我不求你與我一般同仇敵愾,隻求你莫要阻止我報仇。」
我在鞏賢妃身後,早已淚如雨下。
59
李慧兒,你個騙子。
60
泰寧元年秋,李宸妃薨逝,以皇後之禮下葬皇陵。
此舉頗受爭議。
可皇帝置之不理,連太後也發話。
「李氏久奉皇帝,甚得聖眷,宮中諸妃無一可擬,特以匹嫡之禮下葬。」
朝臣到底不再說什麼。
有許多新入宮的後妃,並未見過幾次李宸妃,卻也紛紛說起了她的好話。
某次,皇帝經過宮門,聽見王昭儀與旁人感慨李宸妃的寬仁和善。
皇帝起了興致,遂一連幾日召她侍寢。
不久之後,王昭儀便被診出再度有孕。
一時之間,宮中人人效仿,爭相誇贊李宸妃。
鞏賢妃氣道:「李姐姐生前,也未見那位如何看重。如今死了,才不過悲傷幾日,倒也無妨他投入溫柔鄉中去緬懷。他簡直是髒了李姐姐的名號!」
我問:「你有何計對付他?」
鞏賢妃眸中閃過殺意,「他不是喜歡這溫柔鄉麼,那便叫他溺死在裡面,豈不更好!」
61
李宸妃去世後,最難過的還有孩子們。
除了劉振,後宮的孩子幾乎都是李宸妃親自照料過的。
懷玉自願為李宸妃守孝三年,天天穿著白衣素服,半點首飾都不願戴。
我在自己的宮中闢出一間小佛堂,日日誦經念佛,閉門不出。
實則,暗下聯絡朝臣,在朝中提拔起如我青州薛氏一般的寒門勢力,逐步形成新的可以與世家舊勳匹敵的寒門黨派。
妃位中,隻得鞏賢妃在宮中資歷最深,幫太後分管後宮事務。
後宮中漸漸以鞏賢妃為首,即便是昔日的蕭婕妤被放了出來,未再有可比之勢。
泰寧三年,皇帝身體抱恙,對政務逐漸力不從心。
大皇子劉振與二皇子劉懋,開始涉及朝堂政務。
泰寧五年,皇帝在一日朝會後,起身前往後宮的途中,忽然倒地不起。
太後派太醫診脈,竟是房事過頻。
太後氣得拍案而起,將彤史拿來一觀。
蕭昭容(蕭氏)最為頻繁。
當即,將蕭昭容等嫔妃鎖在了一處,再把寢宮一搜,真搜出不少稀奇刺激之物。
「皆是上不得臺面的娼婦做派,蕭家兩代的女兒都是一個德行。」
蕭昭容受了一遍刑,便被送去了白馬寺中,與曾經的蕭淑妃一起落發出家了。
我聞之,隻覺得悲涼。
當年在王府驚鴻一瞥,那是何等仙姿人物。
偏是為了爭寵,使出這樣腌臜下作的手段來。
鞏賢妃並無半分憐憫。
「她不是多愛皇帝,隻是想當皇後,想要子嗣,才無所不用其極。這些年,她為此做下了不少惡事,那可並非是旁人逼迫她的。」
「我正是抓住她這一點,才肆意打壓刺激她,叫她為了當皇後的執念,對那個狗皇帝愈加諂媚誘導,狗皇帝身上的毒才會越積越多。」
62
我們籌謀了這麼些年。
一人接應前朝,一個應對後宮,終於要達成所願之際。
狗皇帝卻覺得自己身體欠佳,居然召集近臣要立劉振為太子。
有人反對,理由是劉振雖為長子,可生母出身並非世家或是寒門,而是一個賤籍女子。
立刻又有人跳出來反駁其生母出身論。
當今陛下生母還是一宮女,先皇生母更是太祖戰時所臨幸的民女。
劉振的養母是元後柳氏,後又被太後撫養,養母與祖母皆為世家出身,怎就抵不過生母盧淑妃。
正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
皇陵忽遭山洪,將已故的元後寢宮與旁的妃陵悉數淹沒。
待到搶修之時,禮部開棺整理元後遺體,陡然發現元後的素絹蒙面下,分明是口含米糠,以發覆面。
元後過世時,劉振已八歲。
那些年的隻言片語,也叫他猜到生母極有可能是被柳文揚所害。
所以,元後下葬時,他特意把元後弄成那副形容,叫她有口難開,無面見人。
皇帝得知後震怒,將劉振以不敬嫡母,不孝不仁的罪名,貶為了庶人。
讓他餘生都在皇陵看守。
63
我去問鞏賢妃,「這也是你的手筆?」
鞏賢妃涼薄道:
「柳文揚下葬時,我便知劉振的報復。如今不過是山上動了把土,叫真相大白於眾。」
「劉振背後有河東柳氏與太後母族京兆韋氏。他若為太子,怎麼可能為那場冤案平反,那是他父皇做下的孽,他遮掩還來不及,怎麼肯認?」
我連連搖頭。
「那也有其他辦法,劉振被貶為庶人……」
鞏賢妃狠辣道:
「若不能一擊即中,叫狗皇帝親手廢了他的長子,他日便是後患無窮。皇位隻能由你我二人的皇子去坐!否則,等到他們兄弟羽翼豐滿再自相殘殺,那要殺到何時?這惡人還不如一開始就由我來做!」
「庭芳,」我緊緊抓住她的手,「皇位讓劉懋坐,他身上有郭氏的血,這個江山欠郭氏的,便也該還予郭氏。」
鞏賢妃深愣了片刻,才痴痴道:「我如今這個樣子,還是為了郭氏嗎?」
「自然是。」
鞏賢妃露出自嘲的笑意。
「我這副滿手鮮血滿腹算計的深宮婦人的模樣,我爹娘見了,怕是要失望了。」
64
劉振被貶為庶民,看守皇陵不過三月,就患了肺痨。
身子漸漸不愈,時常咳出血來。
懷玉瞞著眾人,騎馬帶著御醫,到皇陵替劉振診治。
御醫號完脈,沉默搖頭。
懷玉不畏感染,仍舊在民間尋訪醫師與藥材,勢要醫治好劉振。
劉振似乎預料自己命不久矣。
勸懷玉道:
「阿姐,我不後悔做的一切,她殺了我親娘。從小我都活在謊言裡,所有人都騙我認賊作母,隻有你告訴我,我親娘是誰,她生得美麗柔弱,且擅琵琶,是最好的琵琶樂手。」
「人人都看不起她,也看不起我,可我有阿姐當我是弟弟,阿懋阿旦也尊我為兄,這世間對我不算太差……」
「如今,我可以去見她了。阿姐,珍重。」
劉振死在了懷玉懷裡。
姐弟兩人就像是幼時般相互依偎著。
65
劉振死後,被追封為平魯郡王。
可懷玉卻恨透了她的生父,甚至想持劍殺去御書房。
劉懋劉旦阻攔。
她是真的把劉振當作自己的弟弟,對他的情感甚至遠超於一母同胞的劉旦。
待我與鞏賢妃到時,懷玉宮中一片狼藉,劉旦臉上都掛了血跡。
我怒斥她:「究竟要瘋到什麼時候?」
懷玉持劍道:「父皇究竟有沒有當過我們是他的孩兒,縱橫捭闔相互制衡。振兒死了,他就是死在父皇手裡的……」
我疾步上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你持劍逞能算什麼本事,詆毀你父皇,還不如先用劍殺了我與劉旦,叫你圖個幹淨!」
鞏賢妃命人封鎖了宮中消息,又讓劉懋劉旦退下。
她奪過了懷玉的劍,轉瞬間,將那柄劍一揮,牢牢契入了宮殿的柱中。
懷玉滿臉寫滿了愕然。
「公主想要報仇?那我與你說一件永安十五年的舊事吧……」
66
永安十五年,至今已有十七年之久。
戎狄入侵之初。
郭家軍陣前的斥候被當年的四皇子手下收買。
他故意瞞報了戎狄的兵源人數,打得郭家軍措手不及,是以付出一半的傷亡才打贏了戎狄的圍攻。
之後,柳家父子在當年郭家軍求援時按下不報,導致郭家軍被困戰場三日之久,最後的殘兵傷將更被戎狄屠殺殆盡。
郭家軍八萬戰士全部戰死在幽關之外。
戎狄挫敗了郭家軍鎮守的北境「長城」,一舉攻破幽關。
胡騎一躍南下,北境十六座城池全變成待宰的肥羊。
北境百姓有不懼生死者,聯合抗敵。
我的阿姐,靈州太守長女薛伯姬,便是為靈州軍營去朔州報信的途中,遇到了戎狄的陣前鋒。
她獨身一人引戎狄敵軍入山谷埋伏,最後被追至山崖,退無可退,騎馬躍下了山崖。
北境十六城陸續有六座被戎狄收入囊中。
僅剩的十城糧草不濟兵力不足,屢次求王師相救。
王師率軍卻停滯於後方,遲遲沒有向前反擊。
我的庶弟薛季崇,在靈州城外運辎重時被捕,隨行之人供出他為太守之子。
戎狄把他押在靈州城下,威脅我爹開門投降。
是薛季崇高喊不屈不降,最後被戎狄斷指挖目,死狀極其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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