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低下頭,看見了那花瓶裡,一雙絕望而又震驚的眼。
6
是阿娘。
曾經的我,並不了解當年阿娘嘴裡長出來的那朵蘭花到底是什麼。
直到後來我拜了師,開始養殖蘭花,閱讀古籍,這才終於明白,阿娘嘴裡當年長出來的那朵蘭花,叫作美人蘭。
美人蘭,是一種上古秘籍裡才有的奇花。
所謂美人蘭,並不是說這蘭花美麗得宛若美人。
而是這近乎妖鬼一般的蘭花,需要美人的血肉供養。
要種植這種美人蘭,你先要找到一個美麗的女子,這女子本身越美麗,長出來的蘭花也會越美。
你需要將這美人蘭的種子給那美人服下,這種子入口後便會偷偷地在人的胃裡生根發芽。
吃下種子的美人一開始無知無覺,直到這種子的花莖不斷長大,衝破美人的食管,從喉嚨探出,美人才後知後覺。
而那時候,已經遲了。
這蘭花已經和美人的血脈連在一起,是人是蘭,已經無法分辨。
接下來,也是種植美人蘭最難的部分。
因為美人蘭本身帶著毒素,它要開花,毒素入人血脈,美人就會痛苦掙扎,甚至會拗斷嘴裡的花莖。
這樣一來,花死,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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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書裡說了,為了防止美人掙扎,最好是將那用來種花的美人給埋進土裡,一方面她無法再動彈掙扎,另一方面,花也能吸收更多土壤裡的精華。
如同當年我爹,將我阿娘埋進土裡。
等蘭花徹底綻放,便可以將這美人蘭移植到花瓶。
因為這美人蘭以人的血肉為養料,此後並不需要土壤,隻要將那美人困在一個比人大些許的花瓶裡,防止她反抗傷花,定時喂水喂食。
到此為止,這美人蘭,便是徹底成了。
看著眼前的阿娘,我手裡的竹笛止不住顫抖。
十年裡,我想過無數次,阿娘的情況如何。
我曾經想過,她是不是死了。
畢竟古籍上說了,美人蘭的種植方法極其殘忍,美人日夜被困在花瓶之中,無法動彈,暗無天日,還要忍受花毒的折磨。
生不如死,不過如此。
因此美人蘭就算種植成功,也很少有活過一年的,都是因為美人自己求死,花也跟著死了。
可我沒想到。
十年過去了,阿娘竟然還活著。
在這個憋屈狹隘的花瓶裡,永無停止地張大著嘴,任人擺布欣賞,活了整整十年。
剎那間,我沒有絲毫看見母親活著的喜悅。
隻覺得心疼得無比窒息。
而同時,花瓶裡的阿娘也看見了我。
我看見她那原本枯槁的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光。
「嗚嗚……」
她似乎是掙扎著想開口,可她的嗓子早就已經被花莖毀壞,隻能發出破碎的聲音。
可看著她發紅的眼角,我知道,阿娘是認出我來了。
是啊。
雖然十年早就已經讓我和當初的小丫頭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可我知道,阿娘是一定認得出我的。
我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觸碰阿娘的臉頰,可這時候,身後突然響起太後那高高在上的聲音——
「小姑娘,你看哀家這美人蘭養得如何?」
7
一句話,將我猛地拽回現實。
我如夢初醒般,將目光從阿娘的身上挪開,轉身看向身後的長公主和太後。Ŧůₒ
隻見她們倆也在看阿娘。
哦不,是看阿娘嘴裡綻放的那朵蘭花。
那表情,高高在上,仿佛真的隻是在欣賞一朵奇株。
根本看不見底下痛苦掙扎的人。
我無聲地捏緊手指,幾乎是用盡渾身的力氣,才綻放出一抹笑容,跪下去,恭敬開口:
「太後,民女今日真是三生有幸,才能見到這古籍裡才有的奇花。」
太後滿意地笑了,我抬起頭來,又開口:
「隻不過民女有一事不解,古籍裡說過,這美人蘭一般都活不過一年。可方才太後您卻提到這蘭花是十年前所得,民女好奇,這美人蘭怎麼能活得如此長久?」
我這話問得不帶一絲感情,仿佛真的隻是一個花匠對於奇株的好奇。
太後果然笑得更得意:
「這美人蘭向來活不久,是因為用來種植蘭花的美人沒了求生意識。可哀家的這朵美人蘭不一樣,驸馬獻花時提到過,她有一個女兒。」
「哀家和她說了,如果她死了,哀家就用她的女兒來種花,她這才挺著一口氣,一挺就是十年。」
我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
原來阿娘都是為了我!
當年阿爹想一把火燒死我,可那時候阿娘已經變成了蘭花被送進太後宮裡,所以她對此一無所知。
她以為我還在他們手裡,這才忍受著非人的痛苦,一日又一日地苟延殘喘。
我低下頭去,掩下眼底的恨,輕聲開口:
「太後英明。」
阿娘。
你放心。
這些折磨你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8
因為蛇蘭認主,我就在太後的慈寧殿內住了下來。
我在種植蘭花這方面的確天賦異稟,又師承名師,太後對我十分喜愛,逐漸將更多的蘭花交給我打理。
包括美人蘭。
我每日喂娘親吃飯喝水,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我才會在她耳邊悄悄說:
「阿娘,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我看見阿娘那原本已經晦暗的眸子,慢慢有了神採。
可哪怕如此,每日的毒發,還是讓阿娘痛不欲生。
我看著她疼得臉色慘白,想慘叫卻發不出聲音,想掙扎卻脫離不了花瓶,隻能用已經萎縮的四肢無力地拍打花瓶,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十年,已經太長了。
這一日,中秋節。
宮宴結束後,陛下親自送太後回宮。
太後一時興起,和陛下一同來到花園賞蘭。
「這便是驸馬新送給哀家的蛇蘭。」
提到蛇蘭時,太後示意我吹笛。
我開始吹奏。
但我這一次吹的,並不是平日裡的西域小調。
而是換了一曲江南小曲。
我記得,當今陛下名作冷辰宇,其生母是一名江南女子。
先帝微服私訪遇見她後,帶回宮中封為貴人,寵極一時,這才有了冷辰宇。
後來因為其他嫔妃嫉妒陷害,婉貴人慘死,冷辰宇才到了沒有嫡子的太後膝下撫養。
但哪怕如此,冷辰宇八歲之前,都是隨著生母的。
果不其然,我的江南小曲,引起了冷辰宇的注意。
他對我說:「抬起頭來。」
我抬起頭。
今日的我,看著不施粉黛,但其實卻是仔細打扮過的,不著痕跡地費盡功夫,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我隨了阿娘的美貌,我也早就知道,這美貌,會是我復仇必用的利器。
果不其然,我看見冷辰宇眼底閃過驚豔,然後對太後微微一笑:「這蛇蘭倒是有趣,我看母後滿園蘭花也不缺這一株,不如就給朕了吧。」
ṭŭ₍看似要蘭花,但明眼人都知道,蛇蘭認主,這便是要將我也一同要了去。
太後的笑容已經有些僵硬,可那終歸是一國之君,她還是點頭:
「一朵花而已,隨皇帝了。」
冷辰宇先行離開,我則是要明日才去他宮裡。
冷辰宇走後,太後冷冷看我:「我倒是小看了你,長著這麼一張狐媚子臉,果然不是個安生的!」
我撲通跪下去:
「太後饒命!奴婢自知長了一張招人的臉,可卻又沒有自保的家世,如果就這樣出宮,肯定會被人盯上,最終成人妾室。」
「與其如此,不如嫁給帝王,一輩子也可以侍奉在太後左右!」
可能是我這番話說得十分誠懇,太後的臉色這才緩和些許。
「算你識趣。」她冷冷道,「你人可以走,但這蛇蘭要留下。反正不過每日晨晚澆水喂養小蛇,你闲著也是無事,每日來請安順便澆花便是。」
太後這話,再明白不過了。
我雖然去了冷辰宇那,但卻還要每日回慈寧殿。
她是要我替她,做冷辰宇身邊的棋子。
果然啊,不是親生母子,終歸是有隔閡的。
可這,卻在我的意料之中。
或者更確切地說,留下蛇蘭,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於是我立刻磕頭:
「聽從太後吩咐。」
9
第二天,我被送去冷辰宇殿內。
辰宇當夜就寵幸了我。
我成了蘭貴人。
可我每日還要去太後的慈寧殿請安,明面上是給蛇蘭澆花喂養,但其實卻是要交代辰宇是否有異樣。
每次去,太後還會為我準備一碗避子湯。
她說,我出身低賤,不能讓我玷汙了皇室血脈。
但我卻心裡清楚,她是怕我懷上龍嗣,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不受她控制。
我每次都痛快地喝下。
因為,我也不想懷上孩子。
這皇宮,我終歸是要走的,不能再留下不該有的羈絆。
日子過去了那麼半年。
這一日,辰宇翻了我的牌子。
可等我被抬進宮裡後,他卻一掃平日裡的溫柔,粗暴得近乎懲罰。
等一切結束,他冷冷看我:「為什麼不喊疼?」
我輕輕坐起來,跪在榻上:
「因為臣妾知道,陛下真正生氣的不是臣妾,而是臣妾背後的太後。」
冷辰宇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他冷笑:「你什麼意思?」
我繼續恭敬地低著頭:
「臣妾知道,陛下您想安排今年的新科狀元隨行前往南邊負責水患修繕堤壩一事,可太後卻施壓,逼著您換成了她母族的小輩,還讓驸馬爺負責其中採買。陛下這才……嘶!」
我的話還沒說完,冷辰宇就已經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聲音冰冷:「你倒是知道得很多。」
我依舊不卑不亢:「太後既然派臣妾盯著陛下,自然也不會瞞著臣妾這些。」
冷辰宇冷笑一聲:「你倒是誠實。」
他甩開我,面無表情:「既然你是太後的人,現在又向朕坦誠?」
我畢恭畢敬地開口:「陛下,您應該查過我,請問您查到些什麼?」
冷辰宇這才蹙眉:「朕隻查到你是西域第一花匠的徒弟,從小是個孤兒。」
我輕輕搖頭:
「我並非從小就是孤兒,我的母親是一個仵作,而我的父親,就是長公主的驸馬爺。」
我將我的身世和盤託出。
說完後我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陛下,臣妾不敢有所欺瞞,臣妾別無所求,隻想救出母親,替母報仇!」
我低著頭等了好久,才終於聽見冷辰宇的聲音響起:
「朕憑什麼相信你?」
聽見這話,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重重磕頭,低聲道:
「臣妾會用太後的命,讓陛下相信我。」
10
我很早就知道,我的仇人太強大了。
宋遠之本身並不強大,但長公主、太後,她們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
想要向她們報仇,我隻能借助一個人的力量。
那就是冷辰宇。
我知道,冷辰宇並非太後嫡出。
太後當初扶他上位,是因為自己膝下隻有長公主一女,這才特地選了沒有根基的冷辰宇養於膝下。
宮內更是傳聞,當年冷辰宇的生母之死,說是順妃所為,但順妃背後,卻是皇後。
皇後就是想要一個沒有生母、沒有母族的皇子。
可隨著冷辰宇長大,他和太後終歸會離心。
因為冷辰宇想要成為真正的帝王,可太後卻還是想利用他,為自己、為長公主、為太後母族謀取權力。
他們倆,終歸會站在對立面。
敵人的敵人就是最好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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