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2-26 15:46:523808

聽聞遞上來的奏折統統都被謝長淵貶了回去,如今闔京皆知我與謝長淵患難與共,他不顧夏望年所為執意封我為後,榮寵至極。


可這正正是他想加在我身上的緊箍咒,沉重的鳳冠頂在頭上,讓我透不過氣來,更讓我成為了權臣的眼中釘。


禮盡,脫下鳳冠後我的肩頸酸痛無力,整個人癱倒在床上。


下一刻殿門大開,謝長淵走了進來。


他坐到床邊,眸光下撤。


「皇後還不會以為屏退了宮人就能避開朕的眼睛吧?」他眉心微微蹙起,似是對我有所不滿。


「臣妾是皇上的一把刀,自然明白皇上無所不知。」說著,我從袖口拿出幾張銀票扔給謝長淵。


今日護國大將軍霍震攔下了我,當時為了贏取他的信任,我讓宮女先行退下。


他是朝廷上為數不多不反對謝長淵冊立我為皇後的大臣,我自然該給他幾分面子。


霍震來找我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想讓我替他女兒霍盈恩爭取一個御前獻舞的機會罷了。


宮女自然會將我的一舉一動告知謝長淵,那我便索性等謝長淵自己來問我,順便也讓他消除對我的疑心。


我將霍震的要求一一說與謝長淵聽,他倒好,徑直將那些銀票喂了火爐。


「皇後如今是越發大膽了,刺殺朕不成,還想用朕做交易?」謝長淵眉梢一凜,語氣漸冷。


「皇上這是什麼話?」我看著漸漸被火焰吞噬的銀票,心在滴血,「不過是御前獻舞,屆時能不能入皇上的眼是那霍盈恩的本事,幾萬兩的銀票,不要白不要。」


我佯裝生氣:「多虧了皇上,如今可都化成灰了。」


謝長淵輕笑道:「如此說來,皇後都是在為朕著想,是朕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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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句多慮便能叫臣妾的辛勞都付諸流水,當真值錢。」我反駁道。


謝長淵雙眸笑意愈深,「叫霍震再給便是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透著不容拒絕的意思,再問霍震要,說不定會惹惱霍震,謝長淵自然清楚。


可這也是他的目的,他不希望我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


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最好掌控。


他忌憚我拉攏勢力,這也是他今日給我的警告。


「是。」我努力控制住聲音裡的顫抖。


眼看著謝長淵的身影遠去,隨著門合上那一瞬,我褪去臉上的驚恐,化成淺淺笑意。


謝長淵多疑,加上我之前刺殺未成,即便他願意用我,也未能這麼快放下疑心。


而霍震一事,能讓他迅速信任我。


當然,我的目的也不止於此。


霍震肯花費重金收買我肯定不會因為想要女兒御前獻舞這般簡單,他想要霍盈恩在選秀之前便進宮受寵。


那夜宮宴上,霍盈恩以一舞驚豔眾人,就連謝長淵也頻頻投去目光。


催情藥的粉末被我捻在指尖,又在遞酒之時融在謝長淵的酒杯中。


此藥性烈,即便內力深厚也無法抵擋。


那日霍震給我的不隻是那銀票,還有一個裝有此藥的玉瓶。


這是霍震真正的目的,也是謝長淵所不知道的秘密。


今夜過後,木已成舟,謝長淵自然無可奈何。


宮宴上進出的賓客眾多,我混入其中出宮不是難事。


等謝長淵藥效散去,我早已逃出此地,遠走高飛。


我親眼看著謝長淵將杯中的酒飲盡,起身告退:「臣妾有些不勝酒力,想到外面吹吹風。」


謝長淵並未懷疑,似是仍沉浸在霍盈恩曼妙的舞姿中。他朝我微微頷首,毫不在意。


我在御花園中遊蕩,靜候宴會結束。


霍盈恩早就被安排到偏殿更衣,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欲火焚身的謝長淵根本沒得選擇。


月光皎潔,落到腳下。


宮人被我屏退,隻要等下避開眼線換好我藏在假山後的衣衫,便能逃之夭夭。


可就在我動身去假山時,腳下突然冒出一個影子,將我身下的月光遮蔽。


龍涎香的氣味被風送到鼻尖,我心裡暗道不好。


還未轉身,就被人拽入懷中。


抬頭是灼灼目光,低頭與濃烈的酒氣和龍涎香混雜的氣味撞了個滿懷。


熟悉的衣裳被塞到手裡:「皇後可是在尋這個?」


上次指尖上的傷痕還未痊愈,他捏著我的手,眸光冷冷掃過上面的傷痕。


「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可不是好事。」謝長淵頸部青筋若隱若現,面上仍舊是雲淡風輕。


「皇上的話,臣妾聽不懂。」我不知道謝長淵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是一開始……還是……


謝長淵輕笑一聲,俯身過來,鼻息滾燙,灼得人渾身一顫。「沒什麼,就是得了些好東西,自然要與皇後分享。」


話音剛落,人已被他攔腰抱起。


我難以置信地抬眼:「皇上,此時宴會賓客還未散去,未免不妥……」


「藥性猛烈,朕如何能忍?」扣住腰肢的手漸漸用力,殿門被他一腳踢開,耳旁閃過略帶急切的呼吸聲。


謝長淵這廝是故意的,故意引我上鉤,在我希望最大的時候親手將其擊碎。


看霍盈恩跳舞情動是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我完成那出戲。


喝那杯酒是真的,為的就是讓我自食惡果。


「既然皇後這麼喜歡這身衣裳,那朕便親手替你換上。」話中旖旎的情緒至極,可我明白,我在他眼中跟到手的獵物無甚區別。


「不必。」我伸手去搶,撲了空。


涼風拂過,華麗的宮裝頃刻化成碎片。


對上赤裸著上半身的謝長淵,我不禁一怔。


上面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無損的皮膚,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傷痕。


我曾因頂撞嫡母被鞭子打過,像被燒過一般,火辣辣的,傷口日久未愈,得疼好些日子。


但謝長淵的身上卻有好幾處,不僅如此,還有被炭火燙過的,被……


還未來得及辨認,雙眼又被人捂住。


「皇上既然要臣妾侍寢,怎像個姑娘似的嬌羞?」我故意激怒他。


難怪流放時,我每每想侍候他沐浴都被他趕出來,原來竟是如此。


雙手覆上他的後背,一一滑過上面凹凸不平的傷ṱü₅痕。


他俯身在我耳後道:「皇後,專心些。」


「霍震之女可在一旁聽著,人家的好心,可不能辜負。」他又輕笑道。


霍盈恩明明該在偏殿,怎會到御花園附近的宮殿裡來?


除非……是謝長淵故意而為之。


如此一來,霍震與霍盈恩定然以為我有心戲耍他們,與我反目成仇。


謝長淵這是在警告我,不該是我的羽翼,他統統都會親手拔掉。


我不甘地在他舊患上添上新傷,發泄怒意。


長夜漫漫,有人如鹿,哀鳴不止;有人如狼虎,掠食不止。


謝長淵精力十足,事後還不忘說話算話地替我換上了那身逃出宮穿的衣裳,還自顧自地評論了一番:「朕還是覺得皇後的宮裝更襯皇後,這身衣裳平平無奇,襯託不出皇後的美貌。」


我抬眼無力之時,氣得索性合上眼。


他則貼身過來,親聲預告我的噩夢:


「朕今日對霍盈恩一見鍾情,明日會下旨納她入宮。她入宮後的事,就勞煩皇後了。」


我被這句ṱú¹話驚得困意全無,今夜之後,霍盈恩定恨毒了我。


而謝長淵接她入宮無疑更讓她肯定了一件事——謝長淵對她有意,但我百般阻撓。


日後我在宮中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我的反應對謝長淵十分受用,他眉眼彎彎,佯裝體貼地替我掖好被角,「皇後今晚也累了,早些歇息。」


「避子湯。」我冷冷地說道。


謝長淵聞聲笑意更深,「皇後放心,朕這就給你熬。」


5.


渾身酸軟無力,待謝長淵離去我便合眼入睡。


一夜好夢。


醒來才記得昨夜說好的避子湯,謝長淵沒有給我。


洗漱穿戴好後,我便急忙往御書房走去。


侍從見是我,殷勤地請我進去。


推開門迎面吹來一股苦澀的微風,乍眼一看,龍案旁支著一個藥爐,熱氣頂著爐蓋輕輕晃動。


「皇後昨夜操勞,不必跪了。」謝長淵從堆積的奏折裡抬起頭,拋給我一個揶揄的目光。


「謝皇上。」我咬牙道。


「藥快好了,等放涼再喝吧。」說完,他又低頭撲入奏折中。


「臣妾今日前來,還有一事。」我瞥了一眼那藥,「不知皇上想給霍盈恩什麼位份?臣妾好提前讓尚宮局準備。」


「不急,等選秀開始之後再著手準備也不遲。」


拖得越久,霍家對我的不滿便更深。


「啪!」


謝長淵手中的筆落下,人已站在藥爐旁。


「皇後,藥好了。」他將藥遞到我面前,那日我用瓷片劃出的傷痕還在,淡淡地落在他白皙的肌膚上。


衣領之上的頸部隱隱可見是我昨日留下的咬痕,可衣衫之下,傷痕交錯的畫面忽然又浮現在腦海中。


我頓時明白為何我會屢屢敗在謝長淵手中,縱使相處三年,我也隻是對他飲食上的喜好有所了解,但他的過去,我卻半點不知。


我與京城大多數人一樣,隻知太子謝長淵矜貴,卻不知龍袍之下的軀體上盡是傷痕。


他受過的,是我所受的百倍。


我所用的伎倆,他早已司空見慣。


皇位之下,是白骨累累,是血海翻騰,每一個阻礙他的人,也都成為了下面地獄中的一個。


稍不留意,下一個便是我。


我伸手接住,暖意透過瓷碗傳到手心。


一飲而盡,藥汁燙喉。


但此時的我顧不得了,離昨夜的歡好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我當真不想懷上謝長淵的孩子,成為他能進一步算計我的致命弱點。


謝長淵眼睫微動,臉上仍是掛著淺笑,繼續回到龍案處批折子。


「夏望年在獄中拒不認罪,也不肯供出幕後的黨羽。說是見了皇後,他才肯說。」謝長淵並未抬眼,「聽聞當年皇後嫁入東宮便是被夏望年所害,夏望年雖為皇後生父,但其心之狠毒朕看在眼裡,皇後若是不願……」


「臣妾願意。臣妾如今是皇上的妻子,更是皇後。於內,理應為皇上分憂;於外,理應為我朝解決禍患。」我在心裡暗暗將謝長淵罵了好一通,此人最高明之處便是在於,從來不會強迫你,而是表面言笑晏晏,但實際上,你根本別無選擇。


我如今能被謝長淵留下,正是因為我對他還有用處。


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早已磨滅了他的耐心,若我再不表明自己的忠心,就會成為棄子,必死無疑。


夏望年被關在獄中,渾身傷痕累累。


夏家除了我那位長兄夏忠樹,其餘皆鋃鐺入獄。


夏望年突然要見我絕不可能是顧及父女之情,隻有可能另有所謀。


「阿離。」他抬起頭,雙眸被紅絲纏繞,毫無生氣。


「本宮如今貴為皇後,一個反賊,也敢直呼本宮的名?」我冷笑著朝身後的獄卒使了個眼色。


夏望年很快被架起,被摁著頭「砰砰」撞向地面,很快便頭破血流。


從前我是他隨手能處置的庶女,如今他的命卻如同草芥,在我腳下被隨意踐踏。


良久我才緩緩開口:「罷了,將死之人,本宮也不好再為難。說吧,讓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你當真以為謝長淵會真心待你?你當真覺得你與謝長川昔日的情分無人知曉?」夏望年頂著一臉血,笑得瘆人。


身邊的獄卒與宮女聞聲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幾句話想與他單獨說。」我示意他們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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