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沒想到,自趙之恆回來,我接連沒了六位皇兄。
他們都是自相殘殺中走向末路的。
隻剩下零星幾位皇子了。
就這樣,父皇也沒有考慮過我。
然後父皇也死了。
死後,稱瑞德皇帝。
遺旨清楚地明白地寫著,冊我為帝。
竟是要扶我登基。
我沒有等來想象中的欣喜若狂,隻覺得心裡有些堵。
那現在,他是不是能跟我說,自己就是我皇叔呢。
依舊沒有。
我這個皇位來得容易,坐得也容易。
我病弱,每日能處理政事的時間,頂多一兩個時辰。
然後慕容淵拿走了玉璽和兵符。
沒關系的,他應該是想幫我。
我甚至也不介意,後妃對他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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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良木而棲,沒什麼不對的。
明眼人都知道,我是要早死的。
我還暗示他,他可以用慕容淵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拿走皇位。
可他冷笑地告訴我:「陛下,我是臣子趙之恆,為您分憂是分內之事。」
皇叔,這是為何啊。
你既不要皇位,卻又徹底將我架空,讓我淪為一個傀儡皇帝。
偏偏你又是我世上唯一至親至敬之人。
可是有苦衷?
還是,要借著踐踏我,以此將狠狠地扇打慕容皇族的臉面。
如果是後者,那確實做到了。
全天下都知道,如今的慕容氏新帝,是個廢物。
他是很恨慕容族的。
因為死去的懷桑公主和險些慘死的慕容姝月。
我明白,可我心中有怨。
他可知道,姝月三歲那年,瀕臨喪命之際,是我救回來的。
若知道,那他不該高興嗎?為何對我那樣冷戾。
我想了十年,都沒想明白。
十年裡,恨意如藤蔓滋長,無法遏制,掙扎著生出血肉,在沉默中遍布全身。
日日夜夜,每一次毒發時,我都得靠著恨意才活下來。
我沒想到他會把姝月帶進宮。
其實,湖邊雪夜那晚,我起初沒認出來。
她變化太大了。
雖然看向那雙眼睛時,我隱約有些印象,可都是模糊的。
直至慕容淵匆匆而至。
我頭一回見他失態,面上雖維持住,手上卻在使力。
原來是姝月啊。
宮外究竟艱險到什麼地步了,才讓慕容淵把軟肋送進來。
不過,我不會傷害姝月的。
我隻是故意招惹她。
我不僅招惹她,還問她要不要做朕的嫔妃。
我知道,養心殿的眼線一定會把我的話轉述過去的。
我就是存心要氣慕容淵。
把他氣死!
再氣活。
把他逼急了,他是不是就會對我說,姝月也是慕容家的人。
這樣,他就得承認自己是慕容淵。
結果這人的嘴巴還是那麼嚴實。
連淑妃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故人那句話,竟也無動於衷。
呵。
淑妃,你不要被慕容淵蒙蔽了。
他曾經幫過你很多是嗎?
可最無情的也是他。
5
城樓之夜上,我已經懶得追究他為何要射殺姝月了。
因為姝月出事沒多久,慕容淵便被制服。
我一直等待的場景已經來了。
我會折磨他的。
恩義斷絕多年,我有什麼下不了手的。
我拿到兵符的時候,踩上他的臉頰。
又抽出一支箭,將箭頭直直地插入他的胸口。
那箭頭抹了毒。
西伽羅的奇毒。
不會立刻致死,隻是毒發時會有些折磨。
慕容淵沒有求饒。
我更沒有半分心軟,直接將人扔進死牢裡。
擇日論斬。
我還殺了很多人。
我要徹徹底底地收權。
雖不至血流成河,可滿目紅刃是有的。
刑期將近,我心裡倒沒什麼波瀾了。
可我多嘴,問了一句慕容淵有沒有提過要見我。
公公說沒有。
無名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裹挾著我,在行刑那日,選擇出宮目睹。
慕容淵從死牢被押解出來的時候,萬民圍觀,被無數人咒罵趙之恆你不得好死。
我站在樓上,忽然吩咐身旁人:「讓他們散了,別聚一塊。」
「陛下,百姓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總要給些宣泄的機會。」
我聲音沉下來:「去。」
「明,明白。」
我剛要轉身離去,公公忽然大喊一聲:「陛下,快看外邊!」
我回頭,看見數不清的紙張在眼前散開,漫無邊際的,不知要落到哪處。
如同冬日裡的雪花,飄散在京城上空,又緩緩降落在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檐角,街道,甚至是人的頭上,都能隨手扒下一張。
我隨手拾下掛在窗上的,清晰用力的筆墨轟然入眼——
「瑞德皇帝以四海為枰,興無名之師,兵燹所至,生靈塗炭。令人痛心疾首者,竟於戰陣之中,與奸宦合謀,暗中設陣,虐殺己之幺弟。弟遭毒手,幸天不絕人願。然軀容已毀,弟殺奸宦,易貌而歸,取而代之,振守朝綱。」
百來個字,我反反復復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場所有人頓時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首道:「陛下息怒!」
「朕何怒之有。」
「陛下,這......此乃大逆不道。」
紙張盯久了,仿佛能透過薄薄的紙張,看見另一個人的臉龐。
我怔了怔,緩緩說道:「這上頭,有哪裡說錯了嗎?」
「陛下,這玩意盡是對先皇的詆毀之詞。」
「是詆毀,還是正詞,人心自有定論,」我收回目光,便要沿路下樓,「別抓人,也不必去收回這些東西,由得他們撿吧,明日就幹淨了。」
我徑直地往回宮的方向去。
沒有再去刑場。
確實不必去。
今天鬧這一通,這刑是沒辦法繼續行下去了。
四下無人時,我忽然苦笑了一聲,喃喃自語:「他養的女兒怎麼這樣啊。」
6
「陛下,人帶回來了,是在醫館裡找到的,應是摔傷的,要審嗎?」
這話說得我頭疼都犯了:「你下回把朕也審吧。」
屬下自知失言,喏喏告退。
他們帶回的人,是姝月。
我開門見山地問她:「有人在幫你。」
她梗著脖子說:「誰會幫我幹這殺頭的事。」
我說:「隻要看多幾份,就知道詔告的筆跡不ţŭ̀₅一樣。」
「清醒時和昏昏欲睡時寫的,當然不一樣。」
我伸出手,安撫似的拍拍她腦袋:「好,我不追究。」
姝月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
我嘆了口氣,說:「朕是你阿兄,你幼時常找我討糖吃。」
姝月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想,可眸子裡始終茫然一片。
我繼續說:「在使團裡過得不好嗎?匆匆地趕回來。」
「好,」她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然看向我,「你知道?」
「我當初說了,我隻想殺他一個,你去留不要緊。」
姝月攥著被子的手微微用力:「陛下還是要繼續行刑?」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
她的手慢慢松開。
「陛下會放了我爹嗎?」
我扭過頭去,「我們君臣、叔侄之間的事,你不許管。」
「我不管,我要走了。」
「去哪?」
「不告訴你。」
我並不生氣:「說了朕也記不住,」想了想,繼續問,「你和沈宗的事,是朕錯覺還是確有其事?你是一個人走還是要帶上他。」
姝月一怔,忽而露出傷心的神情:「他與我不一樣,沈家正盛,不會孑然一身地追隨我。」
「看來不是我錯覺,你和他還是要好的,」我頓了頓,「換作從前,朕可以下旨,但瞧著你也不樂意。」
姝月有些逃避這個話題,略有些慌亂地提起別的:「陛下身子怎麼樣了?」
「放心,定不會走在皇叔前頭,熬,也熬下去。」
姝月點點頭,便閉眼歇下。
醒來時,就說要走。
我去送時,她朝我擺擺手:「阿兄,保重。」
7
姝月離開這天,我沉沉地睡了一覺,可半夜的時候,忽然心悸而醒。
宮人忙拿著匣子上前來,說:「陛下,這是西伽羅今年帶來的最後一顆解藥,他們說了,如果再毒發一次,就吃這一顆,應就可以徹底解毒了,畢竟吃了十年,藥效已進骨髓。」
我伸出手,探向藥匣,卻僵在半途。
「陛下?」
我開口時,聲線有些嘶啞:「給他拿過去。」
「陛下,給誰拿啊。」
「皇叔。」
宮人微微僵住。
「給他!拿過去,快些......」我已經泣不成聲。
宮人邁開腳步時,卻被我忽然喊停下來。
「別同他說是從朕這拿過去的,就說是西伽羅的人留下的,送藥的人也不能是你,讓他的舊部送,還得是悄潛進去,聽明白嗎?一個字也不許提起朕。」徹夜無眠。
我依舊關著他,關了三個月。
直至入秋。
這時,京城再無波瀾可起,什麼都平息了。
放出來那日,我問屬下:「他有說要去哪裡嗎?」
「趙大人......不對,殿下說他要去西伽羅,親自去尋找剩下的解術。」
【沈宗】
1
瑞德皇帝發兵侵略西伽羅那年,我七歲。
身為皇子伴讀,我進了宮。
雖有外攘,宮裡卻也紛亂不斷。
瑞德皇帝欲殺懷桑公主,示首城牆,以振士氣。
我親眼看見那位清冷端重的慕容殿下,是如何卑微地匍匐於君王腳下,求他饒過懷桑公主性命的。
可瑞德皇帝絲毫沒有動容,還戲謔道:「你也有今天。」
「皇弟,」瑞德皇帝繼續說,「別太過了,懂事些,否則你的性命也要不保了。」
慕容殿下猛然抬頭;「懷桑就是我的性命。」
「竟墮落至此,」瑞德皇帝冷笑道,「那你就替懷桑贖罪吧,命你立刻奔赴戰場,襄助趙之恆,一舉拿下西伽羅。」
慕容殿下沉默良久。
「慕容淵,你不會不舍得攻打懷桑的故土吧?那你就更得去了,好歹讓朕知道你心中還是尚存大義的,否則哪天真讓你把王都拱手相送了。」
慕容殿下緩緩地問:「是否隻要我應下,懷桑就能活?」
瑞德皇帝斬釘截鐵道:「是。」
慕容殿下策馬離京之後,瑞德皇帝確實沒有殺害懷桑公主。
可他沒說不殺慕容殿下與懷桑公主的愛女。
懷桑公主和慕容姝月一同被抓到瑞德皇帝跟前的時候,懷桑公主似乎意識到什麼,把女兒抱得緊緊的。
可還是被強行分開。
瑞德皇帝的手上正把玩著一支箭。
他看向懷桑,笑道:「這可是從戰場上送回來的好東西,上頭抹的毒,傷了我們不少兵將。」
話音一落,便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拉箭對準慕容姝月。
懷桑公主的腦袋重重地磕到地上,一次又一次,「我死不足惜,可月兒她才三歲,她不能替我受罪,讓我去祭旗,求您了皇上。」
瑞德皇帝:「祭旗?不錯,可朕還是不想留下這孽種。」
那時的慕容姝月還是小小的一隻,她不明白為何懷桑公主會那樣撕心裂肺,卻還是朝著母親踉踉跄跄地跑過去——
她跑得不快,輕易就讓箭頭對準頭顱。
在場的宮女太監們,有些心軟的,把頭埋得很低,一刻也不敢繼續看。
咻!
一個如風的身影奔了出去。
箭從背脊穿過,扎入骨肉。
即使時隔多年,我也還是會記起慕容瑛跪在地上,把慕容姝月護在懷裡的場景。
他用背擋住了那支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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