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4-10-16 22:44:534844

9

宗門上下起先很驚恐。

後來發現我當掌門和別人當掌門也沒什麼兩樣。

而且我是女子,不揮霍,不多欲,甚至好像沒有那麼強。

隻不過多教了師妹些法術,允許她們在金宮出入,允許她們不用在二十歲嫁人,可以像男弟子一樣修煉到四十歲再下山……僅此而已。

山上這才恢復了平靜。

隻有一些兇獸蟄伏在平靜中,蠢蠢欲動。

這天夜裡,林鳶推開了我的房門。

房中的喘息一瞬間全都停止了。

抱著我的三個男相對視一眼,煙消雲散。

林鳶掌著燈挑起床簾時,床上隻我一人。

「你來做什麼?」我衣衫不整地挑挑眉。

她垂著眼,鉆進被子裡,從我腳後爬上來,與我呼吸相纏。

「你總是喜歡選最強的男人嗎?」我嗤笑。

「我沒有你的身份地位,隻有一副好皮相。」她坐起來,脫掉了衣衫。

「可惜,我不是男人。」我眼睛也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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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是。你也已經是了。」她勾著我的衣領,一路往下解開腰帶,貼著我的耳垂道,「我知道你表面上是個清貴仙女,每晚瘋狂和自己縱情。有時候是三個,有時候是四個。你放情縱欲,夜夜歡歌。」

「和自己,怎麼叫縱情?」

林鳶笑了:「是啊,和自己,怎麼叫縱情?」

她撩起了我的長發,在我唇上印上一吻:「師姐,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我看了她半晌,躺了回去。

「坐上來,自己動。」

林鳶跟女人爭搶,爭搶的不過是男人的恩寵,那是朝三暮四,轉手成空的東西。

隻有跟男人爭搶,得到的才是切切實實的權力地位,有了這些,我就是男人。

那句「你可以是」,也不算說錯。

我們春風一度。

第二日,她赤裸著躺在我的床上:「師姐,你要小心師尊。」

「我知道。」

我撿起地上皺了的紅衣,披在了身上。

我的師尊是個仙人。

他是不屑背後傷人的。

沒過幾日,他就堂堂正正給我下了戰書。

我到鳳凰臺的時候,師尊白衣仗劍,衣袂翻飛。

「師尊,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說。

「你殺了常梧君。」

「他不該死嗎?」我歪了下腦袋,「常梧君是仙是魔,修真界早有爭議。師尊你親口說過,若不是你那時候在閉關,你也要殺他。」

「你還逼瘋了你的哥哥。」

「他又不該死嗎?他為了一己之私,葬送鵲鎮多少人命。沒有把他送上輪回臺,才是我最大的過失。」

我湊近他,直視著他平靜的雙眼:

「這兩件事,今日若換成男子,誰不要說一聲少俠好仗義。師尊不如直說,我錯在不是男子。」

師尊道:「不錯,你錯在是個女子。雲天派從來沒有女掌門。」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總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試問我除了是個女子之外,還有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自古以來,陽在上,陰在下。陰陽顛倒,必有災殃。你若今後以男子之身行走於世,我也不會來為難你。」

「我生來就是個女子,他日飛升也是女神,憑什麼隻能用男相示人?師尊,你起了分別心。」

「這就是我的道。」

「哦?」我拍拍手,讓林鳶將吵鬧的賀鑫放進來,「師尊奉道,我沒有意見,可是為什麼要授意二師兄蠱惑人心,分裂幫派呢?」

師尊一愣。

賀鑫殺氣騰騰,背後是烏泱泱的雲天派弟子。

他拔劍:「不是師尊讓我幹的,是我自己幹的!李棉億,你是什麼東西我最清楚不過,你不配!這門派上下多少人恨不能殺你而後快!」

「看吶。這就是師尊你的道。」我曳著裙擺,繞著師尊徐徐走了一圈,「原本這山間是如此地平靜,和樂,你的道卻讓原本世外桃源一般的宗門,分裂成了水火不容的兩派。你雖孤身一人前來挑戰我,但這些貫徹你意志的人,早就躍躍欲試想殺死我、霸佔他們的師妹了。師尊,這就是你想要看見的結果嗎?」

師尊皺起了眉頭。

他的道心動搖了。

「師尊不要聽她的!」賀鑫怒吼。

「對。」我拔劍,撫了撫逍遙遊三個字,「師尊,我們還是先一決勝負吧。你贏,我就聽你的,從此以男相示人。

我贏,你就任由我發落。」

「好。」

我們打了三天三夜。

我本贏不了他,隻是賀鑫造反,師妹們偏幫我,成群結隊與他理論。

理論很快變成了比劃。

好多師妹挨了拳腳,被捆縛了起來。

我們在天上打,雲天派的廣場上也腥風血雨。

師尊見此場景,道心不穩,被我擊敗。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賀鑫擒拿,丟在師尊眼前。

「你、你是誰……?」賀鑫看著白衣勝雪的女人,大吃一驚。

隨後他猛地看向了我:「你把師尊變成了個女人!」

「賀鑫,願賭服輸。」師尊垂眸,眉間紅印,恍若神妃仙子。

說話卻依舊是溫柔。

「賀師兄,你不是最看不起女人嗎?」我坐在交椅上,拿酒淋著劍上的血,「你是女人生的,是女人教的,被女人打敗,現在……」

我一指他眉心。

待我松手。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嬌俏的丫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賀鑫尖叫著摸上了自己的臉,叫聲悽慘,卻清脆像是林間鳥啼,「李棉億!我和你勢不兩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倆就下山歷劫去吧,不破分別心,就永遠找不回自己的本體!」

我收拾完我的師尊和師兄,眼神一掃,掃過眾弟子:「還有誰,想試試我的劍嗎?」

整個雲天派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那都散了吧。」

我舉著酒壺,喝酒大笑,在金宮玉宇裡走得飄飄欲仙,沒有人再多說一句。

——是的,我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聽見過一句說我李棉億不好的壞話。

一句都沒有。

我教了很多師妹法術,拔擢她們當四堂執事,她們收了更多的女弟子。

其中林鳶升的最快。

她還總在半夜鉆我的被窩。

我給了她個副掌門當當,畢竟,師門上下,也隻剩下她是我唯一的同門了。

10

林鳶對爬床的興趣是我永遠不能理解的。

我本以為,我給了她夢寐以求的權柄,她就會停下。

然而她白天忠心耿耿,晚上依舊爬床。

「你一輩子都要靠身體交換名利嗎?」

「你靠殺人,我靠侍寢,有什麼兩樣?偏就你高貴?」她咬我的肩膀。

我一愣:「這倒也是。」

若她隻把依附於人當做目的,那自然是落了下乘。

但要是依附本身隻是往上爬的手段呢?

色相是刮骨鋼刀,我也中毒不淺。

我盯著她赤裸的背:「林鳶,我是你侍奉過的人當中,出手最闊綽的人了。在你恨我入骨之時,我就給了你一方屋檐可以擋風遮雨,從來沒問你收過回報。現在,我甚至把副掌門之位也給你了。」

「我知道。」林鳶懶懶地坐在床邊,將矜衣扯上肩膀,「我從前總以為靠上大樹,覓一夫郎,從此便能高枕無憂。隻是那些甜言蜜語的男人隻撿好的說:我會娶你的,你做了我的夫人便有享不盡的天才地寶,有了好男人大家才不會看輕你……他們從不說:那麼代價呢?」

她低頭,溫柔地親了親我的唇:「我念你的好。」

「可我已經沒有什麼再可以給你了。」

她身子一僵,隨即摟上了我的脖子:「誰說的?與你雙修,我功力漲得很快。」

我:……

她竟然拿我做爐鼎。

好吧。

我沒有拒絕。

畢竟我對師妹們總是很寬容的,予求予取。

她同我雙修,修為一日千裡,很快突破了化神。

我為她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她卻化作男相,把我摁倒在榻上。

可憐的孩子。

我想他需要很多很多,才能填滿當初一無所有的自尊。

於是我化作了帝王男相,接受了他。

他很興奮。

隔著一道花廊,前堂高朋滿座。

他壓著我,就像壓著整個修真界的繁花似錦。

我對他,總是比對別人多幾分耐心。

11

林鳶再也不肯以本體示人。

他把自己變成了個清秀文雅的少年陪伴在我身側。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我的道侶。

我起先以為那是他小小的虛榮心。

可我歷劫百年,他丟掉雲天派上的一切陪我下了山。

我突破大乘時,他闖進結界替我挨了天雷,差點死去。

我睜眼就是她喜極而泣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大事不妙。

——他若是為了與我雙修,他又為什麼要搭上自己?

可我是個出家人,我修無情道的。

回宗門的那天,我第一次拒絕了他踏入金宮的請求。

「林鳶,你也快要遇到自己的劫數,剛好北方魔族蠢蠢欲動,我需要你去坐鎮北方。」

「你怎麼不去?」林鳶問。

「我要保護宗門。」

「你下山四十年,我從來不見你擔心宗門。」他看了眼背後門庭若市的金宮,突然冷下了臉,「李由韁,你是不是背著我有新歡了?今晚你要跟誰雙修?」

我心頭一驚:「這就是你的執念……」

他突然拔劍沖我砍來:「說話!」

我長指接住了她的劍:「林鳶,你想要的,在我這裡求不來。」

那把劍掉在地上。

它的名字叫青蘿。

那天林鳶哭了,我已經上百年沒有看見他如此哀怨的眼淚。

他走的時候說:「李由韁,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我向來不服你。所以我想要的,我也要得到。」

戒律堂掌事跟我說:「掌門,青雲君為情所困,怕是要反。」

「他是我師妹。」我淡淡道,「雖然化作了男相,但她內心深處是個女人,一直都是個女人,這是她與我不同的地方。」

「女人哪怕再危險,也不過是想:我要被他怎樣。不像男人,他們會想,我要。」

「所以,她不會害我。」

我雖然這麼說,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劫。

我修煉到大乘,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命嗎?

天命人運,俱在我一念之間。

我拈著念珠低頭。

我雖然沒有回答她,但我也沒有告訴她,除了她,我從沒有侍奉過誰,遷就過誰,縱容過誰。從前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我同樣沒有告訴她,我要念多少經,才能摁下心裡這些風起雲湧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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