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2-27 14:25:173222

他們去屋裡,公爹不讓我跟進去。

我焦急地等著。

公爹卻一直不跟我說,蕭深到底怎麼了?

我想,許是他怪我害得相公如此。

「爹,我不是故意的,這都是意外,相公到底如何了?」

等到深夜。

公爹和那位公子,終於出來。

公爹還未說話,倒是那公子打量我一下,又睨向公爹,說道:「這就是他娶的小媳婦兒?」

我公爹沒有回話,隻跟我說:「不怪你。有神醫在,深深沒有大礙。」

神醫?

我抬眸,看向那位公子。

可是,又兩天過去,蕭深還沒有醒來。

有一次,我去門前偷聽,聽得幾耳朵。

「……這次的撞擊,正好他腦中的凝血反而散了,解除神經裡的壓迫,或許這次是因禍得福。」

什麼因禍得福?

我蹙眉琢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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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蕭深,在昏迷的第五天醒來了。

我按那位神醫的囑咐,做一些流食,端進去給他。

「相公,先吃這些,神醫說,你現在隻能吃這些,等你好了,我再給你做好吃的!」我笑著哄他。

「相公?」他的嗓音,帶著初醒不久的喑啞。

他抬眸看我時,眉眼淡漠,眼神疏離而陌生,問道:「你是何人?」

呯……

我手一松,毀了一碗好湯。

摔碎的碗,碎屑彈飛,恰好劃過我的指尖,鮮血微浸。

這麼一道小傷口,我卻覺得……很疼。

22

我的傻子相公,突然不傻了。

你說,這事神不神奇?

可他原來就並非是什麼傻子。

那日,我蹲在門口,公爹進去見他的時候,他們的對話,我聽著了。

他們似乎也並沒有刻意避開我。

蕭深說:「淮叔,多謝你一直照顧我。」

叔?

那不是他爹嗎?

原來不是,都不是。

公爹不是相公的親爹。

相公也不是生來就是傻子。

隻聽得公爹……淮叔說:「我答應過長公主殿下,不論生死,都會跟隨世子。」

世子?

原來他是世子。

就是書上寫的那種貴țű₎人。

這一刻……我卑微到了塵埃裡。

世子說:「準備回京,我該回去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了!」

這些日子,我都是睡在堂屋的小床上。

他醒Ṭûₒ來後,我亦如此。

我們陌生得就像是兩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第二日,馬車已經在家門口等候著。

除了那位神醫,還多出幾個青衣配劍侍衛。

「她……」蕭深看向我。

淮叔說:「這是您混沌時,娶的娘子。您放心,我會處理……」

蕭深搖頭:「我來吧。」

他朝著我走過來。

這是醒來的這兩三日,他第一次正眼瞧我,也是第一次主動走向我。

我伸出手,捏緊裙擺,強忍著,露出一抹笑容。

他今日,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錦衣,襯得本就肌膚白皙的他,俊美昳麗,清雋如輝。

就連往日總攜著幾分童真般的無邪眉目,如今英氣勃發,清眸如炬。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這一次,全如書中所描寫的那樣。

我卻還是最想念我的那個小傻子。

他看我一眼,說:「姑娘就在此等著,銀錢我讓淮叔留下,待我回京忙完,自會回來,親自給姑娘一個交代。」

姑娘……

我極度想揚起嘴角,可是,我實在是做不到。

「相公你不記得我了嗎?」我終是忍不住了,淚眼婆娑,「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他卻說:「姑娘,抱歉,你且先……再等一等我。」

話落,他轉身離開,徑直走過去,上了等待著他的大馬車。

我幾個大步跟上:「深深……」

他挽去馬車窗簾,看向我。

我咬咬唇,還是選擇平和ťū́ₛ地祝福:「此去,萬望保重。」

他點頭,道:「姑娘也是。」

他們走了。

在我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遠去。

世子爺和小村姑的愛情,那是話本裡才有。

我知他不會再回來了。

23

對此,村裡的人議論紛紛。

痴傻的蕭深,搖身一變,成為錦衣華服貴公子。

他們來問我。

問我他是什麼人?

問我為什麼沒有跟著走?

問我他們還會回來嗎?

問我……我是不是被休了?

頭一段時間,我幾乎不敢出門,日日閉門家中。

我娘心疼我,過來陪著我住了十來日。

而我發現,我有了身孕。

對此,我娘卻是抱著我,心疼地哭了,說道:「我兒怎的這般命苦啊,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她認為,有了孩子,我改嫁就難以再嫁得好人家。

我卻是滿心歡喜。

這是他留給我,最有意義的禮物。

有了孩子,我反而開朗許多。

我出門去,接朝露,迎日光。

逢人問及,我就坦白說,蕭深乃京城貴人,此前受傷,打到頭,才變得痴如稚兒。

我還騙他們說,蕭深回京處理完一些事情,就會回來接我們母子。

隻是,事隔多年,他此去,要好久了。

我想著,能多拖一日,便是一日。

待我兒日後,出生長大,也不再怕風言風語。

好在淮叔確實給我留下許多錢銀,足夠我和孩子在這鄉野裡,花上一輩子了。

還都是換的碎銀和銅錢,不是大額,不會叫人見著會覬覦了去。

我在屋裡,挖了一個坑,把大部分的錢銀藏好,隻餘一部分提供花銷。

24

我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

我娘不放心,同我一起去過一次鎮上,瞧了大夫。

大夫說,我和孩子都很好。

我娘讓我幹脆搬回家裡住。

我不願意。

我說,家裡兄弟姊妹多,睡在炕上,都翻不開身,留在蕭家,我能住著寬敞的屋子。

可我心裡想的是,那是我和小傻子的家啊!

我娘見我倔,就讓三妹過來,讓她日常照拂我。

我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有一天,一個路過的婦人,向我討水喝。

我瞧著她眉目溫和,不像什麼壞人,就允她到家裡,給她水喝。

她說,她是一個遊醫。

既喝了我的水,就回贈我,給我診個脈。

我小心謹慎,這年頭醫女實在不多。

但是,診脈也沒什麼,我將信將疑。

她同我說許多,我覺得她都說對了。

她果然什麼都不求,給我診脈完就離開。

此後每月,她都會路過我家,向我討水喝。

一來二往,我們熟稔了許多。

她說,我這一胎,會是小公子。

我笑道:「公子也好,姑娘也罷……」

倏地想到孩子的爹,我覺得,無論男女,長得像他,最好!

「夫人怎麼了?」見我久久不語,她問道。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藏著自己的心事。

有身孕了,比以往多愁善感一些。

說實話,蕭深離開的頭一陣子,我每天晚上窩在被子裡偷哭。

可如今,我已經許久沒有為他哭。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孩子的爹。」我一笑。

「哦?」醫女看著我,問道,「孩子的爹呢?我不曾見過他。」

「死了。」我說道。

她詫異地瞪大雙眼,眼神甚至透露出一絲古怪來,隻重復問道:「他……他死了啊?」

「嗯。」我毫不心虛地點頭。

在我心裡,我就當他死了。

這樣,我才會一點兒都不怨我的小傻子。

那個會拿著所有他最愛吃的榛子糕,說都要給我吃的小傻子。

那個答應我,心跳隻為我一個人的小傻子。

那個日日都甜甜地喊我媳婦兒的小傻子。

醫女盯著我,說:「夫人,也是個可憐人。」

我一笑,點頭:「誰說不是呢?」

25

我許久未同人提起蕭深。

唯獨這個醫女。

她似乎也挺樂意聽我提起的。

每次她來,我也樂得跟她說。

每每總說:「我那個死去的傻子相公如何如何……」

隻有一次,逢了村裡人路過,那人見著我在院中坐著,就多嘴問了一句:「蕭娘子,這都快年關了,你相公今年會回來嗎?」

自此,醫女知道我騙了她。

我也大方承認。

我說:「我說他死了,是因為他走了。」

我說:「他不要我了。」

我又說:「沒關系,其實,我也不想要他了。」

我說著,沒有哭,一點兒眼淚都沒有。

我要把小傻子放在心裡。

但是,我要把世子爺忘了。

醫女沒說什麼,隻是握著我的手,說道:「我要回家去過年。等過完年,我會來這裡……行醫一陣。等你孩子出世,我應該能陪在你身邊,幫一幫你。」

「如此的話,多謝了。」

26

可我沒能等到醫女回來。

孩子在正月頭就提前發動。

那日,天氣極寒。

我從下午,一直生到入夜,穩婆滿手的血,語氣焦急地跟我娘說:「不好了!孩子胎位不正,根本生不出來。」

大冷天的,我也不知是使力的,還是疼的,渾身是汗。

在穩婆已經顧不得避開我,讓我娘選,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的時候,我知道,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娘,保孩子,保孩子……」我把我娘叫過來。

我忍著疼,一字一句地附耳告訴她。

錢埋在我屋裡的地下。

我把孩子託付給她。

我娘抱著我頓時痛哭,說我怎麼這麼命苦。

女子生產,鬼門關行一遭。

這一遭,我恐是過不去了。

就這個關頭,我還是想起了蕭深。

我記得,第一次見他時,我尚未知道他是個痴傻的。

那時,一眼驚豔。

我心道,怎麼有人能長得這麼好看呢?

自此,一眼入了心……

大概是我太想他了。

後來,恍恍惚惚間,似瞧見了他。

我感覺耳畔嗡嗡嗡的,人也迷迷糊糊的。

我好像還看到那位醫女。

而蕭深握著我的手,他跟我說,有柳御醫在,我不會死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他讓我清醒過來,他喊我媳婦兒……

「深深……」我就那麼地清醒了過來。

他彎腰趨身過來,握著我的手,低下頭說:「在,在呢,媳婦兒,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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