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1-06 14:23:443547

不知道衛橋能不能聽見,工作人員快步過來拉我出去。


我的聲音低下來,喃喃自語:


「永遠。」


我在課堂上又一次走神的時候。


班主任將我叫去了辦公室,他拿著我的成績單嘆氣:


「林緣,上次月考你已經掉出了年級前五十,學習上是有什麼困難嗎,可以跟老師說。」


我低著頭,不吭聲,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是咱們班最有可能考上北大的人,老師希望你盡快調節過來,高考太重要了,甚至決定人的一生。」


「我知道了,老師,我會調整過來的。」


從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學習,我摒棄了一切其他念頭。


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學習上,成績很快追了上來。


可我知道,那些酸澀恐慌的情緒並沒有消失。


隻是被我狠狠壓在了心底。


我沒有跟任何人分享,也不需要任何人安慰。


我在等衛橋出來,等著一起去北京,等著迎接我們的世界。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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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橋出來的那天,我請了一天假。


早早等在了少管所門口,從早上等到天黑。


我忍不住去問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想了想。


「哦,那個衛橋啊,在裡面表現不錯,提前兩周出來了。」


我一瞬間有些站不住了,衛橋他提前出來了。


可是他沒有回福利院,他去了哪裡?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想到衛橋跟我最後說的那句話。


「林緣,分手吧,我們不合適。」


工作人員看到我突然蹲下來,驚叫一聲來拉我。


我抬頭,他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面。


我去了衛橋的學校打聽,衛橋退了學。


我又聯系他曾經一起玩的幾個兄弟。


輾轉幾個人死磨硬泡,終於拿到一個地址。


天色暗下來,修車鋪點亮橙黃的燈光。


人不多,老板剃著寸頭,蹲在地上,衝裡面喊。


「衛橋,把扳手拿過來。」


裡面有人應了一聲,走出來,頭發有些長擋住了眉眼。


他沉默著走過去,和老板一起用力將破損的輪胎卸下來。


我注意到了他的右手,藏在衣袖裡,伸出來用力時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但衛橋神色不變,將重量大部分落去左手上。


我趴在大樹背後偷偷看了好久,等到衛橋跟老板打了招呼後下班,他拎著一個破舊的包往外走,我抿著唇跟了上去。


跟著衛橋穿過幾條街,衛橋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我,冷聲道。


「出來吧。」


我頓了一下,慢慢走了出來,衛橋轉過身看到是我,緊握著的拳頭松開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空氣寂靜得可怕。


「你出來了。」


我先開口打破了寂靜,捏著衣擺,輕聲問。


「……為什麼不來找我。」


月色下的衛橋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過了一會兒才說話,卻沒回答我的問題。


「聽說你找到了父母,他們專門從北京過來找你,是真的嗎?」


「……是。」


一周前,福利院的阿姨跟我說我的父母找到了。


我本來不信的,可是和那對夫妻見面。


看到那個保養極好的中年女人和我十分相似的一張臉。


我不受控制地心髒一跳,眼淚就落下來。


林家家境殷實,自我走丟後,我的父母一直在找我。


這次找到我後,母親抱著我哭得快要暈過去。


父親古板,眼裡卻也浮現水花,看著我身上陳舊的衣服。


聲音都帶了絲哽咽,拍我的肩,不住地說。


「好,好,找到就好……」


他們馬上就要帶我回北京,可我說再等等。


正好他們要準備遷戶籍的材料,父親先回北京。


母親留下來陪我,之後再來接我們。


「他們對你好嗎?」


「挺好的。」


衛橋又不說話了,我往前走了幾步。


「我跟他們說過了,帶你一起走,離高考還有三個月,今年高考不行,還有明年,復讀一年再參加高考也來得及。」


衛橋搖頭,垂下眼。


「不用,我拿不起筆。」


他看我,聲音冷靜到過分。


「林緣,你不該再管我,回去你本來的人生,你本該出生在北京,一輩子做無憂無慮的林家大小姐。」


「帶上我做什麼?我以什麼身份,以什麼理由?」


「我們早就分手了,林緣,你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


我覺得心髒像是被大手揪住一般。


迅速蔓延出一片麻木的鈍痛,我紅了眼質問他:


「可是衛橋你要一輩子在這裡嗎,一輩子修車嗎?」


夜風吹起發梢,衛橋低頭看著自己衣擺上蹭到的機油。


黑色一團,刺鼻又骯髒,就算用洗衣粉洗過也會存留灰色痕跡。


「修車有什麼不好,包吃包住,還有工資,足夠養活自己。」


公園裡的大媽們放著音響跳廣場舞,音樂一陣陣響。


我輕輕開口:


「右手不行,那就學用左手寫字。」


「英語不行,我便天天陪你背單詞。」


衛橋站著一動不動,我眼裡的淚就那樣一顆一顆落下,哽咽著。


「什麼都可以解決的,衛橋,和我在北京見面好不好?」


我看到衛橋手指一顫,他抬起頭。


樹蔭落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才有他的聲音傳來。


「可是,林緣。」


衛橋笑起來,語氣無波無瀾。


「我覺得左手學修車比學寫字容易。」


20


衛橋是個撒謊精,所以我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於是我天天放學後去找衛橋。


但衛橋不願意見我,故意躲著我。


我幹脆坐在大樹底下,趴在長椅上寫卷子。


等到夕陽落下,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


終於有人站到了我面前,衛橋垂著眼,聲音有些冷:


「半夜不回家,在街上幹嗎?」


我仰起頭,對衛橋笑,小聲說:


「等你送我。」


衛橋不吭聲,拎起我的書包往前走,我連忙趕上去。


「XX 酒店。」


是我們市最貴最豪華的酒店。


衛橋腳步不停,聲音從前面傳來。


「送你回去後,別再來找我了,這裡社會人員混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抿起唇,去碰衛橋的手腕,他僵了一下,下一秒躲開了,我說。


「你也不該在這裡。」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為什麼不該在這裡。」


「可是你才十八歲!」


我衝衛橋吼,衛橋腳步停下,我們已經走到了酒店門口,我聲音很輕。


「我三天後就要回北京了,衛橋,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衛橋將書包給我往回走。


「不好。」


他走了幾步。


「人心易變,年少說的話不能當真。」


「林緣,你不該遷就我,回北京吧,好好高考,好好生活。」


「衛橋!」


我突然張口喊住了他,衛橋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


我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一字一頓地說。


「可你的手是因為我才傷的!」


少年人的脾氣最是變化莫測,追求不成便惱羞成怒。


揚言要讓我哭著求做他女朋友。


校內帶頭孤立陰陽怪氣,校外花錢讓小混混堵我。


我將被撕碎的筆記藏在書包最底下。


跟衛橋撒謊學校有晚自習,一個人回家,對路邊混混的調笑裝沒聽見。


可衛橋卻好像察覺了,我向來瞞不過他。


但我不說,他便也與我演戲,裝不知道。


直到我有一次被混混堵住,他們汙言穢語,甚至要來拉我的手腕。


我拿起路邊的石頭狠狠敲在了領頭的混混頭上,頭破血流。


晚上我猛地驚醒,怕吵醒別人,走出房間,一個人躲在牆角哭。


哭完我抹了把淚,暗自在心裡打氣。


不必在意,馬上就要高考了,就不會再見到這些人了。


可我沒想到,衛橋第二天去找了聶風。


聶風罵衛橋是窮酸的下等人。


罵我裝清高放蕩先勾引他,衛橋紅著眼撲了上去。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高中生為什麼會隨身攜帶著刀。


聶風被打得兇性激發,一刀插在了衛橋的右手上。


衛橋的右手瘦長,食指和中指上殘留暗紅的疤。


掌心有修理設備小刀不小心留下的劃痕。


大拇指處有繭,一看便知吃過苦。


這隻手不像少年的手,像是成年人的手。


如今因為神經受傷總是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不能再握起筆,也不能再做精細的活。


意氣風發的少年傷了手,進了少管所,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分手。


我哽咽起來,問衛橋。


「你後悔為了我和聶風打架嗎?」


沒人回答,眼前的人影越走越遠。


我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林母擔心我。


來酒店門口等我,一看我這樣便著急地跑過來。


「怎麼了這是?」


我一下子撲到她懷裡,母親溫暖的懷抱像是有無盡的包容。


我大哭起來,心髒痛得像是被子彈擊中,全身都忍不住顫抖。


「媽媽,他不要我了,我是個罪人……」


林母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隻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為人母者也被勾起了情緒,聲音哽咽起來,直說回家就好。


我這次沒有拒絕,跟著林父林母一起回了北京。


21


「就是這樣,我和衛橋的事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我語氣平靜,看著周衍之陽光下的側臉。


周衍之說:「你既然回到了林家,為何看起來……」


我知道他後面的話,是想問我為什麼看起來生活還是這樣拮據?


但此刻,很久沒見的周行之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曾經打扮精致的周家大少,此刻顯得有些頹唐。


他看著我,還想擺些譜,用一副施恩的語氣:「你知道跟我道歉,就還是我女朋友。」


但我這時被往事勾得心情不算平靜,頭都沒抬,懶得理他。


周行之一愣,正當我以為他要像以前一樣發火時。


卻聽到他的聲音突然軟下來,是少見的放低姿態:「好了,別鬧脾氣了,沈曉已經走了,至於生氣這麼久嗎?」


我反應過來,原來是因為沈曉又出國了,他這才跑過來和我復合。


我冷笑一聲,也不想裝了,直截了當。


「我可不想看你這張毀容的臉,你憑什麼以為,沈曉不要的垃圾我就得回收?」


周行之臉白了白,急急上前:「可是那次在醫院你那麼擔心我?你既然都不計較車禍的事,為什麼要計較七夕的事呢?」


我不願意再跟周行之糾纏:「那是我覺得你的臉還有救。」


我視線掃過周行之僵硬的身體,點評道。


「你全身上下隻有這張臉有些用。」


「唯一的價值就是有點像他。」


「可惜我現在不想要了。」


我離開了許久,還能聽到周行之的咆哮。


他將桌子上的杯子全都掃到地上,憤怒又傷心地大吼。


「林緣,你他媽將老子當替身?」


22


我跟周衍之在湖邊散步了許久。


我嘆了口氣:「好了,不用再演戲了。」


我早就知道周衍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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