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朕有話對你說。」
「我」並沒有動靜。
「阮月杳!」容衍咬牙。
步子更快。
隻是在徹底看清我的形容之後,也徹底愣住。
「杳杳。」
他用力按我的人中。
「御醫!傳御醫!」容衍同時大喝。
「杳杳,月杳,醒醒!」
我竟在他臉上看到幾分慌亂。
但也沒有多久。
面色僵白的「我」突然大抽一口氣。
猛地睜眼。
「杳杳?」
「我」臉上的血色漸漸恢復,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容衍。
「杳杳,你剛剛怎麼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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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是看清了眼前人,愣了一下。
接著反應過來,臉頰微紅。
羞澀地垂眼:
「陛下。」
這是真正的,阮月杳。
12
我沒有馬上離開皇宮。
系統問我繼續像之前那樣,奪舍,還是想用自己的身體。
我當然選擇後者。
它說讓我等一等,就消失不見。
我隻好暫時留在皇宮。
倒也挺有趣。
一是脫離了身體的束縛,像靈體一樣飄來飄去的體驗很新鮮。
旁人還看不見我。
新奇極了。
二是這皇宮裡,跟唱大戲似的,一出又一出。
慣來離群索居,不給陛下好臉色的賢妃,突然改了性子。
溫柔可親不說,對陛下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陛下聖心大悅。
五日裡有三四日要去昭陽殿。
這讓進宮以來一直獨寵的貴妃娘娘如何受得了?
今日掌摑昭陽殿的宮女,明日克扣昭陽殿的例銀。
阮月杳也不鬧。
就哭。
人往那兒一坐,默默垂淚。
容衍起初還覺得新鮮,耐心地哄她。
後來頭疼扶額:「杳杳,你從前不這樣愛哭的。」
阮月杳淚眼盈盈:
「不是陛下說,讓臣妾向別的女子學學,柔弱一些嗎?」
13
沒錯。
阮月杳一直在那具身體裡。
知道我和容衍的全部過往。
系統說我攻略成功後,她也得到一份獎勵。
它問過她是否想出宮。
它可以讓她和她的家人下半生無憂。
她拒絕了。
「我一個弱女子,出宮也是嫁人。」
「我要和她一模一樣。」
「琴技、舞蹈、字跡,全都一模一樣。可以嗎?」
其實不難理解。
瑞王被擒那日,容衍來找我時,手上拿的,是封後詔書。
一國之後,多少人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位。
所以她願意迎合容衍。
容衍斥過她愛哭之後,她便不哭了。
凡事大方得體,不爭搶,不矯情。
連蘇窈有孕的消息傳來,她都未置喙半句。
體面地送了賀禮,誠摯地恭喜了容衍。
還拿出針線,打算給孩子做小衣。
容衍卻又不高興了:
「你就不嫉妒嗎?」
阮月杳隻茫然了一瞬,馬上反應過來:
「臣妾自然也想為陛下生兒育女的。」
「但臣妾沒貴妃娘娘的福分。」
「她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隻要是陛下的孩子,臣妾都喜愛的。」
無可指摘的一番話。
容衍卻猝然砸了手中的茶盞:
「阮月杳!你到底要同朕鬧到什麼時候?」
14
其實我也看不懂容衍。
「你就不能向別的女子學學,柔弱一些嗎?」
這話的確是他曾對我說過的。
那是後宮接連進了幾個美人後。
總有那麼一兩個得勢的,喜歡找我麻煩。
我一柄長劍穿發而過,嚇得她們面無人色。
容衍心疼死了,指責我不該那麼兇悍。
可如今的阮月杳,足夠溫柔,足夠體貼了啊。
他怎麼還不滿意呢?
容衍怒氣衝衝地出了昭陽殿。
回到勤政殿還不消停。
見東西就砸。
宮人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陛下!陛下莫要氣壞自個兒的身體啊!」
太監總管勸慰:
「不若……讓賢妃娘娘來給陛下撫琴?」
容衍喜歡聽我撫琴。
奪嫡的那幾年,步步驚險,夜夜難眠。
容衍隻有在我的琴音裡,才能安然入睡。
阮月杳也給他撫過琴的。
無論技巧、習慣,都與我一模一樣。
可容衍聽完,皺了下眉。
雖未說什麼,但那之後,都沒再讓她撫琴。
此時一聽這提議,更加暴怒:
「滾!都給朕滾!」
他掃落滿桌的折子。
砸了滿殿的瓷器。
踹翻所有的桌椅。
然後他又,折回了昭陽殿。
阮月杳已經睡了。
他進去就撕她的衣裳。
「陛下!陛下!」
阮月杳大概和我一樣,越來越看不懂他。
那夜他手上明明拿了封後詔書,卻沒有給她看。
這些日子他來得越來越頻繁。
聽過她的琴,看過她的舞,也一起寫過字,畫過畫。
卻沒碰過她。
每次到最後一步就難以繼續似的,戛然而止。
這次他也不像要碰她的樣子。
撕開衣裳就四下逡巡。
「陛下,怎麼了?」
阮月杳縮著肩膀,眼底掛了點淺薄的淚光。
容衍的眼神膠著在她肩頭烏黑的痕跡上。
醜陋扭曲,陳年老疤,作不得假。
那股瘋狂的戾氣瞬時偃旗息鼓。
「陛下。」阮月杳握著他的手,覆在那塊傷疤上。
「這是晉安十五年,三皇子追殺您,臣妾為您擋了一箭,還記得嗎?」
「還有這裡……」阮月杳掀開自己的裙子,露出腿上的另一道疤,「這是……」
容衍像被燙到一般,移開眼。
大步往外走去。
隻有緊「飄」其後的我聽到他失神地呢喃:
「不一樣,為何不一樣了……」
15
我覺得挺好笑的。
他對著替身,覺得哪哪兒都一樣。
對著正主,卻覺得哪哪兒都不一樣。
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後宮熱鬧了一陣子,消停下來。
蘇窈有了身孕,生怕有什麼不測,不再惹是生非。
阮月杳本就不是鬧事的性子。
容衍呢,壓根不去後宮了。
他看起來和往常無異,卻從骨子裡透出一股焦慮。
安神香越點越重。
摩挲香囊的頻次越來越高。
香囊是他送我紅裙子時,我回贈他的。
本就老舊,有一日竟被他摩挲破了。
他拿著香囊就往昭陽殿去。
到門口又頓住。
然後不知為何,去了冷宮。
詭異地在我們曾經居住的破落宮殿裡,睡了一覺。
沒有熱鬧看了,做阿飄的新鮮感也過去。
我開始一天喊系統八百次。
快來接我走呀。
再不來,我都怕自己成孤魂野鬼了。
好在我的系統向來靠譜,並沒讓我等很久。
還趕在回來之前,正好,讓我看了一場大戲。
蘇窈的胎,莫名其妙掉了。
後宮被她鬧得翻了天。
「是她,一定是她!」
我飄過去時,蘇窈正拿皮鞭指著阮月杳。
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陛下,是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兒!你還要護著她嗎?」
容衍看起來十分頭疼:
「窈窈,莫要胡鬧。」
話音未落,蘇窈一鞭已經甩下去。
阮月杳本是站在容衍身側,眼見鞭子下來,下意識往容衍身後躲。
啪——
一鞭,直接就甩在了容衍身上。
蘇窈愣住,阮月杳愣住。
容衍更是完完全全地愣住。
他沒看自己的傷,沒看蘇窈。
而是看著阮月杳。
像是不可置信,像是黯然傷神,像是要將她吞噬在眼底。
你怎麼可能,躲在我身後?
這是我從他眼裡讀出來的問話。
是啊,「阮月杳」,怎麼可能躲在容衍身後呢?
她是他的婢女,是他的老師,是他的暗衛。
更是最愛他的人。
她從來,都是擋在他身前。
不舍得他受半點傷害。
「陛下……」
容衍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傷口都未處理,徑直去了地牢。
同樣地拿起一根皮鞭,發泄般往瑞王身上抽。
「是你,都怪你!」
「是你讓朕與她生了罅隙!」
瑞王早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卻還在「嗬嗬」地笑。
「本王就知道,你這種地獄裡爬出來的野種。」
「是不會信任何人的!」
「你閉嘴!」容衍目眦欲裂,「朕隻信她!」
「普天之下,朕隻信一個她!」
正好外頭閃過一聲驚雷,容衍渾身一顫。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信她……」
「異世……」
「小神仙……」
他呢喃著,濃墨般的眸子陡然綻出詭異的光亮:
「朕明白了!」
「她沒騙過朕,她真的沒騙過朕……」
他的眼睛竟有些發紅,甩下鞭子就往外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不是杳杳。」
「她根本不是我的杳杳!」
電子音就在此時響起:
【宿主,一切準備妥當,我來接你。】
太好了!
我回頭,容衍正欣喜地奔往昭陽殿。
接下來的熱鬧,我就不去湊啦。
「帶我走吧!」
16
我叫李月遙。
來這個世界之前,我本名如此。
可惜,我並沒回到原世界。
系統早跟我交代過。
能解決我的身體、身份,但無法再回到原世界了。
所以我早早給了鸞月一大筆銀子。
重獲新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鸞月。
三年時間,我帶著她從大夏到大虞,又經大虞到商周。
最後落腳在無妄海邊。
一方小院,一間小店。
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桃源生活。
「姑娘,姑娘,這李公子寬肩窄腰,貌若潘安,不賴。」
我託著腮:「身量差了些。」
「換換換!」
鸞月揮手:「看這唐公子,身高八尺,氣勢如虹!」
我撇撇嘴:「過於魁梧了。」
鸞月繼續:
「這位呢?面如冠玉,巧舌如簧,城中許多姑娘的心頭好呢!」
我揚著眉頭看著屏風。
鸞月一如既往地能幹。
數十青年男子風採各異,列隊整齊。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搶什麼稀罕彩頭呢。
「讓他來試試?」
我指著隊伍中的青衣公子。
眉清目秀,英英玉立,手中一把儒雅折扇,實在很適合……
做我們的招牌說書先生。
這是我和鸞月來到商周的第三年。
也是我們開茶樓的第三年。
原隻是開來打發時間,不想無妄海近年突然旅客如梭。
這茶樓日日爆滿不說。
連說書先生,都接連兩任被前來旅居的貴客看中。
帶回都城做門客了。
那青衣公子顯然準備充分,眾目睽睽,面帶微笑,毫不怯場。
坐下就將醒木一拍:
「且說那大夏皇帝為了發妻廣修佛寺,廣尋佛緣。」
「終於,被他窺得天機,尋到一位得道高僧……」
我和鸞月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17
容衍和「發妻」的深情佳話,在無妄海並不陌生。
甚至五國內都傳遍了。
大夏皇帝的「發妻」被妖物奪舍。
皇帝陛下情深幾許,為了換回發妻,一步一叩首,求遍漫天神佛。
其實挺可笑的。
我與他並未有過婚禮。
更未結過發。
何來「發妻」之說?
「姑娘,你說會不會……真有什麼得道高僧?」
結束一天的營業,鸞月忐忑地問我。
既然帶著她,我自然早向她袒露真實身份。
傻姑娘雖然驚詫,卻也不得不信。
隻是每次聽到說書人的各種「後續」,都很緊張。
瞧,連她都看得出。
容衍所謂的「深情」,並不是真。
「我們收拾收拾,準備走。」
以前我都安慰她。
說書而已,為了留客,真真假假,大多杜撰。
但這次,的確有些不尋常。
突然說什麼無妄海是天之涯,來了許多尋仙問道之人便罷了。
昨日,我見著有位公子時不時打量我和鸞月,特地從他身邊經過。
他分明是,沒有喉結的。
「那……那……」鸞月一下子慌張起來,
「那何時走?茶樓怎麼辦?賣了嗎?還是……」
「今夜便走,茶樓先不管了。」我拿出昨夜收拾好的包袱,「你去駕馬車,跟管家說去城外補些茶葉。」
鸞月顯然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
我亦不舍。
可任務完成之後,系統不再在我身邊。
我不清楚容衍那邊是什麼情況。
也無法確定這個世界會不會有什麼高人。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願冒險。
可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我和鸞月順利出城。
就在打算徑直往西,離開無妄海時,天空亮起一束花火。
隨即夜鶯紛飛。
不到一刻鍾,身後馬蹄陣陣。
馬車被攔停。
車外鸞月一聲都不敢吭。
我安靜地坐在車裡,聽著外面一匹馬漸漸靠近。
良久,是容衍沙啞的聲音:
「杳杳,是你,對嗎?」
18
茶樓,難得空寂。
隻有一盞油燈,細如豆絲,照亮來人的臉。
容衍消瘦了許多。
看起來甚至有些憔悴。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用一種無法描述的神情。
我隻移開眼,並不想多看他。
「杳杳,為何要走?」
「朕說過,等朕查清楚……」
我蹙眉,容衍馬上改了口:
「不,是朕錯了。」
「你待朕一片真心,朕不該懷疑你。」
他來抓我的手:「今後你說什麼,朕都信。」
我躲開。
他僵了僵,又道:「杳杳,你明白的。」
「朕的母妃死得早,從小就被父皇拋棄,皇宮裡阿貓阿狗都能踩朕一腳……」
「朕是多疑,可在皇宮,不多疑,如何能生存下來?」
「更何況,在此之前,朕從未見過那些怪力亂神之事,朕……」
「陛下。」
我打斷他:「你我之間,真的隻是因為陛下多疑嗎?」
容衍一愣。
「陛下,若沒有瑞王,你會兌現承諾,立我為後嗎?」
「當然,朕的後位一直為你留著,朕……」
「不會的。」我望著他,「陛下,你的疑心不是一天兩天,不是因為瑞王那句話才開始。」
「瑞王,不過是一個借口。」
最早我也以為是瑞王。
瑞王撕開了信任的裂口,讓我和他不復往昔。
直到一個又一個替身進宮。
直到那碗廢去我一身武功的湯藥。
「陛下,明明,隻是一個『飛鳥盡,良弓藏』的故事。」
身在囹圄時,他需要我這把鋒利的劍。
為他披荊斬棘。
大道寬廣時:「你就不能向別的女子學學,柔弱一些嗎?」
用一個又一個的替身敲打我,告訴我他不是非我不可。
用一碗苦至穿腸的毒藥,拔去我的羽翼。
再用一個華麗漂亮的囚籠,將我禁錮其中。
「陛下,帝王之術是我一字一句教給你的。」
「你這樣對我,我不難過。」
「隻是能不能,不要用深情來包裹?」
我望著容衍的眸底,那張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臉。
容衍的面色一點點地白下去。
昏黃的燭光都未能給他添上一抹暖色。
「陛下,放彼此自由吧。」
我起身,開門。
「月杳。」
容衍的聲音不再似剛剛那般低啞。
「『飛鳥盡,良弓藏』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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