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宮裡的那三壇女兒紅到底沒有機會開壇了。
阿爹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
太極殿夜夜亮著燈,我勸他保重身體,他說他不能歇,大宋早一天強起來,平安就能早一日回家。
「平安等著阿爹去接她呢。」
阿爹板起臉越來越威嚴,可一提起平安,皺紋裡的笑半分也藏不住。
平安不在,再也沒人能勸住阿爹收斂脾氣了。
可平安走了,阿爹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氣,再也沒有發過脾氣了。
唯一一次,是查到了前朝的一個降臣貪汙。
阿爹瞧著奏折上記錄貪汙的天文銀兩,鐵青著臉一腳踹上他的心窩。
「你的姑娘穿金戴銀、生活優渥。
「憑什麼我的平安就要背井離鄉,跑去那荒的連草也不長的地方和親!
「憑什麼?
「當時要是有這麼些銀子賑災救人,我的平安怎麼會去和親!」
那人不知道觸動了阿爹哪根逆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阿爹氣不過,上前又補了兩腳,等宮人將他拖下去,望著偌大的、空蕩蕩的宮殿,阿爹捂著腦袋無助地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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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沒事。
他隻是想平安了。
十一、
皇宮裡越來越熱鬧,皇弟皇妹接連出生,不過他們都怕阿爹。
隻有我和阿兄不怕。
他們叫他父皇,我和阿兄叫他爹。
從我下面的弟弟妹妹起,阿爹給他們起名都要帶一個安字。
李念安、李憶安、李願安、李長安……
等他們會認人了,阿爹就將他們一個個地帶到太極殿裡,指著墻上的一幅畫同他們說:
「這是你們的大姐姐,她叫平安。
「平安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阿爹一直記得平安和親前說的那句話,他怕大宋忘了平安,怕所有人忘了平安。
闔宮的皇子皇女不認識他可以,但沒有人不認識平安。
他們都知道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大姐姐,她為了大宋自願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大姐姐叫平安,是個好姑娘。
十二、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顧致遠已經成為京裡炙手可熱的婚嫁人選。
不少大臣求著阿爹同顧家聯姻。
阿爹還沒來得及表態。
顧致遠和顧伯伯第二日上朝的時候,穿著昔日軍營裡的舊衣來了。
上面補滿了雲朵、竹子、白鶴。
全是出自平安之手。
新晉臣子不明白怎麼回事,斟酌著開口詢問。
顧致遠一臉柔情:「昔年還在軍營的時候,我未婚妻繡上去的。」
顧伯伯笑著,眼裡分明帶淚:「這是我未來兒媳婦給我補得衣服。」
後來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再也沒人提出要給顧致遠賜婚的事了。
漸漸地,往日在軍營裡聲如洪鐘的叔伯們變得蒼老起來,一場大雪蔓延開來,帶走了其中幾個叔伯。
臨死前阿爹去看他們,他們緊緊地攥著阿爹的手:「別忘了把平安接回來。」
他們到死都還記掛著平安。
十三、
平安是在十年後回來的。
那時候大宋國力強盛、四海無敵。
阿爹迫不及待地與犬戎寫信談判。
可他們告訴阿爹,平安在幾年前便死了。
阿爹晃了身子,直挺挺地從臺階上栽下來。
平安在十年後回來了,可惜回來的隻是她的一壇骨灰。
「公主剛嫁過去的時候,可汗已經六十多歲了,新婚那夜公主哭了一晚上,後來奴替公主清理身子,公主身上遍布瘀痕。
「後來老可汗家暴便是常事,公主身上沒有一片好肌膚。
「犬戎的大妃們瞧不上公主,各種陰損毒計朝公主身上招呼。
「奴說傳信給大宋,公主不讓,那幾年正是大宋最艱難的時候,公主說不想讓陛下擔心。
「後來老可汗死了,新可汗上位,公主又做了他的妃子。
「起先日子漸漸地好過了,可新可汗是個好色的,總覬覦著公主帶來的侍女,公主護著我們,那新可汗惱羞成怒也開始打罵公主。
「公主生生地被他打到流產,月子裡又被逼著同房,後來身子漸漸地垮掉了。」
回來的侍女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告訴了阿爹平安在犬戎快十年的生活。
是阿爹從未想到過的。
阿爹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巴掌扇向了自己的臉頰。
宮人不敢攔,眼睜睜地瞧著阿爹扇了自己一掌又一掌。
扇完阿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地抱著那壇骨灰:「平安哪,你疼不疼啊?
「爹後悔了啊。」
阿爹在太極殿的地磚上躺了一夜。
第二日阿爹重新穿上了鎧甲,不顧群臣阻攔,決定御駕親徵,揮師北上。
顧致遠和阿兄都去了。
走的那日,我在城樓上送他們。
我瞧見了他們眼裡分明的恨意,撕心裂肺,像狼一樣。
據說不到十日,大宋軍隊便將犬戎可汗的頭顱斬於馬下。
顧致遠殺得最狠,據說一踏進犬戎的地界見人便殺,最後滿臉、滿身全是紅彤彤的一片。
顧致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被阿爹一槍挑到地上的少年。
從北疆回來,他日日泡在軍營裡訓兵練武,親手締造了大宋最強悍的軍隊。
名字叫「平安軍」。
他心心念念地要帶平安回家,帶平安瞧一瞧大宋的圓月。
可惜再也沒機會了。
打到最後犬戎沒人了,他們哭著請求大宋放他們一命。
阿兄雙眼猩紅:「放你們一命?那當初你們怎麼不放平安一命!」
若讓大宋寶珠受到半分委屈,大宋鐵騎將踏平犬戎每一寸土地!
他們做到了,可平安永遠不在了。
平安孤零零地死在了異國他鄉。
那麼好的平安,不吵不鬧的平安,安安靜靜的平安。
十四、
宮裡的那三壇女兒紅到底開壇了。
打北疆回來後,顧致遠便請求阿爹賜婚。
「十年前我與平安定下婚約,如今她回來了,我自然要娶她回家。
「我答應過平安的。」
顧致遠就這樣抱著平安的牌位拜了天地。
「成了親,奈何橋邊她不敢不等我。」顧致遠低頭望著平安的靈位,滿眼笑意。
成親那天晚上阿爹將那三壇放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開了壇。
他和顧致遠面對面地喝到天明。
顧致遠沒喝過他。
阿爹笑著指他:「你沒喝過我,今晚不許見平安。」
笑著笑著,阿爹忽然就哭了。
阿兄在平安宮門口沉默地坐了一夜。
我忍著淚熬夜繡完了一個香囊,這是我送給平安的新婚禮物,鴛鴦戲水,兩心相許。
十五、
平安走後,阿爹對政務失去興趣。
本來他就是為了接平安回家,現在平安不在了,他一下子像老了十歲。
阿爹將政事全部交給阿兄處理。
阿兄怎麼做阿爹一點也不幹涉,但隻有一點,阿爹不允許和親,不接受他國聯姻。
阿兄越來越成熟了。
其實阿兄一直都很能幹。
可隻要平安在,大家總覺得他還是那個躲在平安身後的小男孩。
連阿兄都這樣覺得。
阿爹是忽然倒下的。
阿爹五十大壽那晚從龍椅上栽了下來。
等我們一眾兄弟姐妹跪在床前,他起先很清醒,一個勁兒地囑咐皇兄他的身後事切莫鋪張,一切從簡。
後來他的神情逐漸恍惚,探著腦袋朝床邊望去:「平安呢?」
「我的平安去哪裡了?」
他瞧見坐在床邊的我,眼睛一亮:「平安!」
後來他自己擺擺手:「你是歡兒,不是平安。」
我忍不住了,撲在他的身上哭起來。
皇兄也紅了眼眶:「爹啊,平安早不在了啊。」
阿爹顫巍巍地問出聲:「好好的姑娘,怎麼就不在了呢?」
他忽然死命地抓住皇兄的手,眼睛瞪得老大:「你給我記住,從今兒起,大宋的女兒不準和親!
「就算是要亡國了,敵人打到了京城門口。」
阿爹深吸了一口氣:「隻要大宋還有一個男人在,哪怕是戰死,都不能和親!」
皇兄咬著牙一個勁兒地點頭。
「爹您放心,我在心裡記得死死的,一輩子也不敢忘。」
阿爹這才笑了,叫了一聲平安的名字,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平安哪,別怕,爹爹下去陪你了。」
十六、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阿兄蓄起了胡須。
久到阿兄有了許多許多孩子。
等他們會認人了,阿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一個個帶到太極殿裡,指著墻上的畫同他們說:
「這是你們的姑姑,她叫平安。
「平安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滿宮的孩子都知道他們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姑。
姑姑叫平安。
十七、
後來阿兄新設了個上書房,允許皇族的孩子來讀書,無論男女。
上書房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孩子。
開堂第一課太傅不是講怎麼興國,而是講亡國。
「你們記住,就算是要亡國了,敵人打到了京城門口!
「隻要大宋還有一個男人在,哪怕是戰死,都不能和親!」
太傅威嚴的聲音從堂前響起,接著他講起平安的故事。
學生個個抹著淚水。
其中裡面最小的一個姑娘咬著牙站起來:「男兒戰沙場,女兒守社稷。
「就算要亡國,我們女兒一樣可以上戰場!
「我們從現在開始和男人一樣練武!」
滿屋的小姑娘邊抹淚邊點頭。
太傅欣慰笑了。
於是阿兄又新設了個學武場,男女一起接受武學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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