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十三歲時,便知曉大淮已從根部腐爛。
世家官位代代傳承,養出了一群紈绔無能之輩,下三族備受壓迫,才能兼備之人卻站不到御前。
大淮常年外患不止,先帝卻以門第識人,派出的草包硬生生地葬送了十來座城池。
直到戍邊的將士中出了一個許昌,才止住了大淮一敗再敗的局面。
許昌通讀兵書,多次以少勝多,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
但先帝嫌他出身低微,任他戰功赫赫,也隻肯給他副將之位。
兵權落不到手裡,許昌多次被草包上級拖累,陷入苦戰。
先帝昏聵,我爹數次上書勸諫,隻換來了責難。
而朝中蛀蟲眾多,更是風雨飄搖。我爹努力了十數年,也隻提拔出來一個盧輔。
我努力進入國子監,成為太傅,本意是要引導尚未成年的皇子們,改變固有觀念。
但收效甚微,他們生來高高在上,並不認為螻蟻也有翻天覆地之能。
好在還有蕭輕池。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便覺得他小小年紀,卻很能隱忍,是個可造之才。
最重要的是,他生母出身自下三族,他與其他皇子不同,能共情出身低微之人。
事實也確實如我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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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輕池聰慧勤奮,什麼都學得又快又好。
隻有一點,他越長大,越難騙。
蕭輕池十六歲時,我便再也瞞不住他,索性把我的計劃全盤託出。
我想毀了如今的大淮。
再由蕭輕池親自毀了我。
破而後立。
是時再無人敢輕視蕭輕池,也再無人敢輕視下三族。
我要這天下用人唯才,邊關再無戰亂,朝堂有人支撐。
我要蕭輕池做這世上最受人尊敬的明君,帶領大淮重新走向盛世。
所以如今這個結局,是我求仁得仁。
但蕭輕池,他最初隻是想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腳下。卻在這個過程中,被我引導著心懷蒼生,與我同道而行。
我將他推上那個位置,兩年來為了做戲,處處與他針鋒相對。現在還要丟下他一人,獨自背負著大淮,孤寂又痛苦地活下去。
「對不起。」
我用臉輕輕蹭著蕭輕池的胸口,低聲道歉。
他是被我拉入局的,可我卻不能陪他走到最後。
17
蕭輕池終於將我放下,他半跪在地上,定定地看著我的雙腿。
「季懷安,你很疼吧?」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搖了搖頭。
「早就沒知覺了。」
他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道:
「疼也是活該。
「誰叫你要做聖人。」
我哭笑不得。
「我算什麼聖人。
「這些年,我以天下人為棋,害了不少性命。
「蕭輕池,我死後是要下地獄的。」
蕭輕池沒有說話,隻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我借著牢獄中昏暗的燭光打量他,看著看著便皺了眉。
「蕭輕池,你又瘦了許多。
「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蕭輕池不顧我渾身臟汙,將我一把抱進懷裡,埋首在我的肩頭。
冰冷的面具硌著我的脖頸,他低聲問道:
「季懷安,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最恨你嗎?」
他問完,不等我回答,接著說道:
「就是像現在這樣,看上去很在意我的時候。
「既然早就決定了要死,為什麼要對我好?
溫熱的液體順著面具落入我的頸窩,蕭輕池控訴道:
「為什麼隻對我這麼殘忍啊,季清?」
我被他問得啞然。
其實我又何嘗不想,隻是人心都是肉長的,蕭輕池幼時我不忍心,他長大後,我又舍不得。
所以第一次時,我那麼怕疼,還是沒有推開他。
18
天光微亮時,蕭輕池離開了。
他雙眼微微紅腫,但情緒已然平復,隻握著我的手囑咐道。
「懷安,你先行一步。
「待大淮安定,後繼有人,我便去尋你。
「黃泉路上,你千萬要等我。」
永安三年春,權臣季清死於詔獄,無人立碑,無人祭奠。
(全文完)
番外——蕭輕池
冷宮小院裡有一棵大槐樹,槐樹下有一個小土堆。
那裡埋著我娘的骨灰。
幼時我隻要難過,就會去槐樹下坐上半日。
「我還以為你會哭。」
他笑著出聲,自然而然地坐到我旁邊。
我其實早就見過他,他是國子監太傅,負責教皇子們治國之策,我沒有資格聽。
但因為好奇,我曾偷偷躲在書房外聽過一回。他說為君者應任人唯才,下三族中也有能人,不可輕視。
我的心臟重重一跳。
我娘的出身總被人詬病,我在宮中也備受欺辱。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下三族不可輕視。
書房裡立刻有人反駁,而我大著膽子,偷偷往裡看了一眼。
季清正專注地聽著太子的話,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氣質溫和沉穩,讓他莫名地有師長之風。
難怪連太子都對他畢恭畢敬。
我本以為,我們的交集僅限於此了,沒想到他會與我搭話。
這些年,其他幾個皇子與我搭話時,我總沒什麼好下場。
所以即便心裡隱約知道他和那些人不同,我還是警惕了起來,轉身就跑。
季清沒有放棄,尋到機會就來找我。
我躲了幾次,直到被那幾個皇子推進了太湖,我以為我必死無疑。
但季清來了。
在湖中看到他向我遊來的那一刻,我就認定了他。
那之後,我跟著他學治國之策,聽他講大淮的內憂外患,學著他憂國憂民。
漸漸地,他的理想也成了我的理想。
隻是大淮貴賤之分久矣,想要變革太難。我尚在摸索中時,季清卻早已擬定了策略。
十六歲時,他將一切告知於我,我才知道,我也隻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偏偏季清經年所授,讓我無法自私任性。
我簡直恨死了季清。
一年後,我被他推上了皇位。登基當晚,季清來到我的寢宮,硬是擠上了我的床。
「我無家可歸了,收留一下。」
我沉默著抱緊了他。
那晚睡得並不安穩, 下半夜, 季老侯爺的死訊傳來, 一同來的還有他的絕筆。
不是遺書,而是彈劾季清的奏折。
他洋洋灑灑地罵了季清兩頁紙, 奏折夾縫中塞的紙條卻寫道:
【懷安,前路荊棘, 萬望小心。】
我和季清這才知道, 他所行之事,沒有瞞過季老侯爺。
季老侯爺自殺,一是要與季清徹底劃清界限, 保全季家。二是他若活著, 必定是朝堂上對付季清最利的一把劍。
在季清的計劃裡, 他會被趕出季家, 此後再不往來。那樣等到赴死之日,就不會連累季家。
可是季老侯爺,他想讓季清的路, 更好走一點。
季清沒敢哭,怕第二日被人看出端倪。他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季老侯爺的那一句囑咐,一直看到天亮。
此後一切順利,季清行事不留餘地, 許多人攀附他,但更多的人恨他。
連我也恨他。
他權勢越大, 越是與計劃所行一致,我越恨他。
因為這代表, 他會越快丟下我。
在這種恨意與恐慌之下, 我佔有了季清。他很怕疼, 當晚就像教我功課一般,一點一點地教我取悅他。
我到底沒狠下心真的讓他疼, 他說什麼就聽什麼,我們的第一次,還算和諧。
那之後,我和季清保持了這樣扭曲的關系。
一直到盧輔的事出現。
我知道,季清要收尾了。
他要離開我了。
我質問他時, 都快分不清我是在做戲,還是真的想要質問。
他怎麼敢不和我商議就動手。
他怎麼敢不和我商議就決定了棄我而去的時機。
他怎麼敢不後悔。
可我還是按照他的意願做了,一步一步, 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永安三年春, 季清死於詔獄, 大淮普天同慶。
而我永失所愛。
我將季清的骨灰葬在了我娘旁邊, 大槐樹下埋著我此生最愛的兩個人。
我一生未娶,於宗室過繼一子,教導成才。
永安三十六年,大淮國泰民安,我坐在槐樹下,給自己喂了一瓶鶴頂紅。
恍惚之中, 有人站在橋頭,沖我張開了雙臂。
「蕭輕池,辛苦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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