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0-23 20:57:304338

關於顧左,關於他的病人,關於我……


我愛的他就是這樣啊。從不被苦難所馴服,白衣為甲、逆行出徵,在最危險的時候陪在患者身邊,踐行醫學生的錚錚誓言。


——死亡在瞬間撤銷了所有的屏障。


隻要他還活著。


22


可是,那天顧左已經 21 個小時沒回我的微信了。


以前間隔最長的時間也隻是 8 個小時。


我手足無措,


淚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我像瘋了一樣給顧左打電話、發微信。


最後,我想哪怕顧左真的感染了,真的倒下了,


能不能有人看到他的手機在響,幫他接一下,讓我再看看他。


讓我再看看他……


他是白衣天使,他是「逆行者」,他是與死亡搏鬥的勇士……


可他也是我的男孩子啊,那個被我欺負會撇撇嘴,喜歡吃醫院門口的雞蛋仔,在打雷時會害怕得趴到我懷裡的男孩子啊……


哪裡有什麼白衣天使?不過是一群孩子換了一身衣服,學著前輩的樣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搶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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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顧左發微信:「顧左,你不準死!顧左你不要死!顧左你隻要不死我們就好好的,好嗎?我們就結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發完微信,我趴在床上號啕大哭,絲毫不想回應任何關心。


世界好像黑了。


直到半小時後,微信視頻的聲音把我驚醒:


是顧左!


我顫抖著按下綠色按鍵。


電話那端,是顧左的臉。


他穿著脫下帽子的防護服,倚著墻癱坐在地上,額頭、臉上的口罩壓痕清晰可見,周遭的皮膚已經開始過敏、紅腫。


眼底的紅血絲和眼袋寫滿了疲憊。可幸運的是他沒事,他還和同事們在一起。


沒等我說話,他虛弱地開口了:「右右,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我驚魂未定,淚止不住地流。


「我、我們結婚,生很多很多孩子……」他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眼神卻還是一樣堅定。


我哭著笑了,笑著又哭了:「當然是真的。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


那一刻,顧左倚在墻上,凝視著我。


忽然間一個飄忽,帶著淚的笑就停在了我的掌心。


他眼睛亮亮地對我笑啊笑,眸裡像籠著一汪明晃晃的銀河。原來不論什麼時候,他的眼裡都會有這麼多星星……


顧左番外篇


1


她在時光深處,是那年夏天的樣子。


日光底下,肌膚亮得像綢緞一樣綺麗,微翹的眼角溢出上天不講道理的寵溺。


就這樣走進我的生活。


那段時間,正值我父母婚姻破裂。


整整兩年的時間,他們在婚姻中不斷拉扯。


既舍不得白手起家、相依為命的感情,又常因為爸爸的第三者帶來的漣漪而大吵大鬧。


甚至,時間久了,連我都覺得自己有錯。


會時不時地想,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爸爸才會放棄這個家;是不是因為我沒有長大,媽媽才沒有勇氣去尋找新的生活。


那是我人生中經歷的黑暗時刻。


而姜右,那時,也隻算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對她,像對任何女生一樣,毫無超越同學之間喜歡的感覺。


可她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她會借走我的筆記,低聲下氣地去求學委幫我改錯題,盡管我根本不會看。


她會在我爬到操場的高架子上看夜空,思考爸媽昨天為什麼吵架時,悄悄地爬上來坐在我旁邊,輕輕地哼唱周傑倫的情歌:「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為了和我聊天,她每天都會「遇見」不可思議的事情。


「顧左,你猜我今天……」這是她常用的開場白。


我承認,她給我的溫暖支撐了我那段時間在家庭裡缺失的自信。


可我不想平白無故地享受她的情感。


我拒絕過她很多次。


她一直鍥而不舍,後來我幹脆在見到她前戴上耳機不理她,我覺得這樣,她慢慢地就會覺得的沒意思,而離開我吧。


隻是,並沒有什麼用。她還是無孔不入地填滿我的生活。


2


直到有一天周六下午五點鐘,她像往常一樣給我發短信:「顧左,我在勞動公園雕塑下的長椅下等你,不見不散哦。」


正趕上父母吵架,我心裡很亂,把手機放在一邊,過了一會兒就忘了回復她。


以前她給我發過許多次短信,我常常不回復,有時是不想回,有時候是忘了。回頭想起來再跟她說時,她也是一臉純真又懵圈地笑:「哎呀,我也忘了。」


我以為那天也一樣。直到十點多,她再次給我發來了短信:「顧左,要再見了,不來見我一面嗎?:)」


我有點兒慌了,不能想象她一個女孩子在荒涼的公園一直等了我五個小時。


我打車過去,剛過轉角,就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公園路邊高大的雕塑下,小小的身子低著頭,一隻手臂拼命地揉著眼淚。


我心疼了。


甚至想立刻跑到她的身邊,哄她:「別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可我太著急了,一下車就被旁邊呼嘯而過的出租車撞飛了出去。


我躺在冰涼的地上,透過額角流下來的血跡,迷迷糊糊地看著姜右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背影。


越來越遠……


那次車禍,我並沒有什麼大礙,爸媽卻在我進手術室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家庭的重要,和好如初。


絕妙的諷刺。


這算是姜右在離開前送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嗎?


用她的痛苦來彌補我的痛苦?


3


姜右突然消失後,我打聽過很多次她的消息。


我這才知道,她的父親是本地知名的企業家,因為投資失敗,欠下了許多債務。


他們消失得安靜而徹底,徹底到我想讓爸爸幫我找姜右的聯系方式時,他說:「黑白兩道翻了底朝天都查不出來的事兒,你太看得起你爸爸了。他們現在估計在哪個山溝躲著呢,連電燈都不敢用。」


我再也沒有這樣絕望過。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將沒有人能解救她,和解救我,在這個天地之間她孑然一人,得不到任何救助;而如今同樣的恐懼和黑暗滅頂而來,我知道,自己也將要失去最後的救贖。


我鬱悶了很久。後來我想,我應該可以為她做點兒什麼。


為了拿回她的本子,我開始拼命學習,終於如願以償。


記得她說她最喜歡《惡作劇之吻》裡的江直樹醫生,她也喜歡看我救死扶傷、幫助別人的樣子,我上了醫學院。


十年,我終於不再是隻在她眼中閃閃發光的男孩子。


然而被掌聲、鮮花環繞的時候,我最想分享的人,卻是那個見過我最多狼狽時刻的女孩。


時光荏苒,歲月呼嘯而去。


心裡那點兒愛的萌芽,不僅沒有隨著時日泯滅,反而在回憶裡瘋長,盤根錯節地佔滿了我的心。


夜裡的長風常常吹來女孩的聲音,她在哼唱:「隻剩回憶的音樂盒還旋轉著,要怎麼停呢?」


要怎麼停呢?


手指在琴鍵狂舞,音符掉落,填滿內心的卻全是孤獨。月光碎了一地,像離別那晚她的眼淚。


一番苦尋,再見到她時。


她已是那個披上嫁衣的女孩。


新郎是她在工作中認識的。


婚禮上,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她幸福又羞澀地訴說著他是怎樣陪伴她走過低谷。


他們滿溢幸福的照片在大屏幕上輪番播放,像是對我的公開處刑。


那樣含笑的眼睛,像 18 歲時一樣明亮,卻不是因為我而重新點燃。


那一刻,我無比嫉妒那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他那麼輕易就得到了那些。


——我十年前昏暗青澀卻刻骨銘心的歲月,十年流浪的黑暗和孤獨,那雙清純澄澈的雙眸。我的孤獨、我的驕傲、我的夢想……


我深藏於心底的眷與夢。


4


我是怎麼都想不到,能再見到姜右。


半夜十二點,她被送來急診,滿身酒氣,要立刻洗胃。


做醫生後,我第一次沒有抑制住自己,沖送她來的那對男女發了脾氣:


「你們他媽的怎麼給人喝成這樣?不要命了。」


「是她自己要喝的。客戶說她吹完半瓶白酒就能成交一單。我們攔不住啊。」


他們再解釋什麼我沒再聽。


隻是緊緊地盯著急救床上那張煞白的小臉,感覺稍不注意,她就會突然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顧醫生,你去休息一下,我來就可以。」護士看著我通紅的雙眼以為我累了,拿著胃管小心翼翼地說。


「這個病人全程我負責。」我顫抖地接過胃管,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病人家屬的痛苦。


洗完胃,把她扶回枕頭,她小小的身子蜷在我的胸前。


我的心忍不住地狂跳,卻在她吐了我一身後,突然忘記了怎麼打招呼。


「姜右同學,你這是,追我的新方式?」


隻輕描淡寫一句寒暄,她卻好像被嚇到了,慌亂地想要走掉。


以後的日子,她好像也在刻意逃避著與我的距離。


浮世骯臟、人心險詐,她到底經歷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才會偽裝得像一隻開花的仙人掌,可愛又讓人心疼?


我不想傷害她的自尊,不想讓她覺得我是在可憐她。


這十年,她過得認真又努力,隻身扛起了家裡的債務。她的擔當和付出,已經足夠讓我尊重。


為了不讓她抗拒我,我找了各種方式接近她,甚至自掏腰包買了她的很多醫藥設備和器械。


幸虧她看我的眼神裡,疏離越來越少,我們慢慢地從「朋友」變成了「好朋友」。


「左,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追女孩的,人家都是送花、送鉆戒。你這倒好,送成交單,還用我的名送。」賀鈞舉著單據,看著成交金額心疼得不行。


她不知道,


我在沒有她的世界裡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我有足夠的耐心,讓她一點一點地接受我。


5


我們終於在一起。


兩個月的時間,仿佛想把我們錯過的十年光陰全部彌補回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的時候,她的耳尖都像是透明的,睫毛在白凈的臉上投下陰影,常常讓我有回到 18 歲時的恍惚。


她又香又軟,我忍不住吻她。


那個在懷裡為非作歹的小朋友,讓日子重新變得滾燙。


不久,安靜的日子起了波瀾。


那段時間,外科有兩個醫生接連休產假,我被調回外科,工作量翻了一倍。


正趕上美國老師那邊有一篇論文要得很急。


我忙得焦頭爛額。


那次我哄睡了她,寫論文到深夜,發現她就靜靜地站在書房前。


光著腳,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把她抱在懷裡,問她有什麼委屈。


問了半天,她才含著眼淚看著我說:「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我當時以為她困了,在跟我撒嬌、鬧脾氣。


現在想起來,真後悔當時不想讓她擔心,沒有跟她解釋明白。


讓她後來演了一出連我都騙過去的戲。


說起來,從小到大,她還是唯一能成功騙過我的人呢。


6


發現貓膩,是監察室突然啟動調查三個月前的匿名舉報,舉報我和姜右有不正當的權錢交易。


我把與姜右所有的訂單和向鄉村醫院捐獻醫療器械、設備的單據打出來,拍在監察室主任的桌上:


「我協助調查可以。如果影響到姜右,我離職。」


醫院裡鬧了不小的動靜,反應最大的卻是陳靜月。


一聽說我拿離職威脅,她竟然要去撤銷舉報。撤銷舉報不成,跟監察室的人吵起來,恰巧被別人聽到了。


我去質問陳靜月,幾句話就問出了她拙劣又取巧的陰謀。


「顧左,你們倆根本不合適。你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對於能得到我,還真是出奇地自信。


自信到她都忘了我一向尊重女性,不想與她爭辯。但每次面對姜右的問題,就會變了一個人。


我沒多看她一眼:「你錯了陳靜月,我跟姜右是一個世界的。我跟你不是。因為你永遠比不過她。」


我不信宿命,可為什麼上天總是讓我們錯過?


等我把手邊的一切事情處理好,想要重新找回她時,卻面臨了一場生死的離別。


右右要出院了,我抱著她,她的頸窩還是熟悉的奶香味。


淡淡的,像極了我們從前的即與離。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這麼抱著她一輩子。如果我能再回來,我一定會這麼抱著她一輩子。


……


7


產婦病房裡一陣吵鬧,打斷了回憶。


「顧醫生,右的寶寶吐奶了。」賀鈞扶著門拽著被弄臟的襯衣,眼巴巴地看著我:「你說,是不是得讓孩子他爸付我幹洗費?」


「我剛才就告訴你他要吐了!」齊思楚在削一顆蘋果,瞥了賀鈞一眼,吐槽,「我這麼了解他,我才應該是寶寶幹爹。」


吐了賀鈞一身的罪魁禍首、那個軟軟的小糯糯正舉著小拳頭,像是有點兒不服氣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他有一頭卷卷的小頭發,明澈的眼睛眨呀眨。


像他的媽媽一樣活潑、調皮。


右右正把他抱在懷裡。陽光在她身上圍著一層柔和的光圈。


此刻,她晃著寶寶肉乎乎的小胳膊,聲音軟軟地打招呼:


「看,爸爸來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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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討厭,我很喜歡

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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