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一個人,叫陳野。
大家都說他仗義,善良,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人。
我卻覺得他粗俗,虛偽,是世上最卑鄙無恥的無賴。
但我又有點喜歡他。
1
公司安排出差,地點在春水小鎮。
那是南方的一座偏遠小島,被一望無際的大海包圍。
原本經濟並不發達,因前兩年有劇組來拍過戲,隨著電影熱播,春水小鎮也成為近期炙手可熱的旅遊景點。
老板胡千軍嗅到商機,帶我和周明來這兒談生意。
這次要見的客戶叫陳野,是當地最大的海鮮供應商。
據說極其難纏,軟硬不吃,好多同行都在他那兒碰了壁。
周明對此十分不屑:「陳野當初就是一個在菜市場擺攤的漁民,越是出身低的人越是擺高架子,說白了就是自卑。」
周明名校畢業,海歸博士,骨子裡有種自命不凡的優越感,打心眼裡瞧不起陳野那種連高中都沒念完的文盲。
胡千軍也留過學,還是周明的學長,但他並不喜歡這個心高氣傲的晚輩,於是說:「人家讀書不行,但是做生意厲害啊,你要是不想去就在酒店躺著睡覺。」
「姐夫,我有任務的。」
周明的任務就是替他姐盯緊胡千軍,別借著出差的名義和其他女人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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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千軍嘆氣,對這個小舅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傍晚,船靠岸,介紹人老楊早早地在碼頭迎接。
路上聊起陳野,老楊笑道:「其實陳老板沒那麼可怕,就是性格太隨意,說話也直,多接觸幾次就好了。」
周明說:「得了吧,做生意隻看重利益,誰有闲工夫了解他?」
胡千軍冷冷瞥他一眼,視線落在我身上,頓時眉開眼笑:「咱們有葉冉啊,就沒有她搞不定的男客戶!」
我淺笑不語,心裡卻有點慌。
如果事情搞砸,胡千軍扣下來的高帽子就會變成一口黑鍋。
抵達包廂,點完菜,等了許久,將近七點的時候陳野才到。
見到他的剎那,我幾乎能感覺到周明的怒火要出腦殼,就連一貫穩重老成的胡千軍都要坐不住了。
陳野穿著白色背心,大褲衩,腳踩一雙人字拖,頭發亂糟糟的,邋遢極了。
要不是這張臉還算養眼,我真想立刻走人。
陳野笑了笑,語氣敷衍:「抱歉,事情多才忙完,遲到了一會兒。」
我們等了他整整一個小時。
並且陳野眼神微倦,右臉還有幾道涼席印子,明顯剛睡醒。
胡千軍最先回過神,急忙招呼服務員上菜,又將菜單遞給陳野,想讓他再看看。結果對方接都沒接,直接拒絕:「你們看著弄吧,我不餓。」
胡千軍拿著菜單的手就那麼尷尬僵硬地停在半空。
我暗暗鬱悶,看來這人比想象中的還要難搞。
菜上齊,我倒了一杯紅酒,剛端起來,還沒等說話呢,陳野就搶先開口:「謝了,但我不喜歡虛頭巴腦的酒桌文化,也喝不慣紅酒。」
真是一點臺階都不給啊。
我強壓怒火,微笑著放下酒杯:「其實我也不喜歡,不過為了掙錢沒辦法。」
陳野抬眼望過來,好奇道:「胡總一直誇你酒量好,練成這樣不容易吧?」
「嗯,最開始挺狼狽的,要麼吐得自己滿身都是,要麼就坐在地上起不來,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想了想,我又道:「不過有付出才有回報,也算值得。」
「值得?」陳野嗤笑一聲,搖搖頭:「現在這麼糟蹋身體,以後有哭的時候。」
「哭也是在大平層裡哭,總比在出租屋裡傻笑強,畢竟我無父無母,隻能趁著年輕多拼一拼了。」
美麗的女人在酒桌上展現脆弱,要比說葷段子更有效。
男人嘛,都有保護欲和救世主情結,把姿態擺得低一些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果然,陳野聽完猶自沉思了一會兒,開口:「坦白講,其實我也無父無母,咱倆同病相憐。」
他吩咐服務員把沒開封的酒都撤掉,換上果粒橙,自己咕咚咕咚仰頭喝了一大瓶,咧嘴對我笑道:「這一瓶果汁當我給你賠罪,剛剛語氣不太好,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
這個舉動讓胡千軍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轉機。
可惜接下來的時間裡,陳野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幾個男人聊政治,聊魚竿,都是我不感興趣也不了解的內容。
胡千軍三番兩次把話題引回我身上,都被陳野不動聲色地移開,胡千軍不甘心,又提起了合作,陳野明顯興致缺缺,索性不搭腔了。
胡千軍心裡沒底,用眼神暗示我主動出擊,但我沒理會,隻是一個勁兒地埋頭吃飯。
胡千軍的心都涼透了。
沒想到飯局結束後,陳野突然拋出橄欖枝:「葉小姐晚上吃這麼多,要不要我帶你四處轉轉消化一下?順便欣賞下春水小鎮的夜景。」
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我當然明白陳野的意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邀約。
胡千軍激動又緊張地看著我,生怕我會像以前那樣拒絕。
周明則一言不發。
我愣了愣,竟鬼使神差地點頭應下:「好啊。」
外面夜色沉沉,隱約聽見遠處海浪翻滾的聲響,像夢中低語。
路上氣氛安靜,陳野不說話,我也沒吭聲,倆人沉默地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處老城區。
這裡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窄,雜亂無章的電線橫穿在各個牌匾之間,偶爾有野貓從牆頭經過,瞪著幽深發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過來,轉頭又消失在黑暗中。
我愣住,實在難以置信,忍不住問:「你住這兒?」
陳野偏頭看過來:「對,怎麼了?」
「……沒什麼。」
他輕笑一聲。
樓道昏暗,我能聞到老房子獨有的霉味,經過一戶人家時,裡面的狗突然狂吠不止。
我被嚇了一跳,走在前面的陳野停住腳步,回頭看了我幾秒,伸出手。
錯愕片刻,我將手搭過去。
他的掌心潮湿柔軟,就這樣平穩而沉默牽著我,背影高大寬厚,我抬頭看著,心頭突然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陳野拿鑰匙開門,我跟著他進屋。
客廳很小,裝修也老,皮質的沙發已經磨得裂縫,馬賽克式的地板很俗氣,一隻綠色吊扇掛在天花板,是很多年沒有見過的款式。
陳野二話不說,直接去浴室洗了個澡。
我坐在沙發上,思緒有點亂,心跳有點快,無意間瞥到茶幾上的煙盒,躊躇片刻,拿起一根點燃。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味道很苦很嗆,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好上癮的。
我剛想嘗試第二次,指尖的香煙就被人拿走了。
陳野把煙叼在嘴裡,低頭看我。
他剛洗完澡,赤著上身,身材結實健碩,線條硬朗緊繃,幽冷月光下,胸肌上還有幾滴沒擦幹的水珠。
我突然感覺嗓子有點痒。
陳野按滅煙頭在我旁邊坐下,距離拉近,鼻尖彌漫著薄荷的清新。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你經常跟男人回家嗎?」
微弱光線中,我看到陳野略帶輕蔑的眼神,一股無名火蹿上來,當即起了壞心思,輕浮地勾了勾唇角:「沒有。」
停頓半秒,又補充:「他們大多時都帶我去酒店。」
陳野神情微僵,抬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語氣惡劣:「葉冉,七年不見,你還是那樣沒良心。」
我眯起眼睛,嘴角笑容更甚:「我的良心早被狗吃了,你忘了?狗東西。」
最後三個字我咬得極重。
視線碰撞,一個隱忍,一個倔強,像一場無聲的爭吵。
分別整整七年,相距三千六百多公裡,兩千五百多個沒有交集的日夜,我們不得不承認對方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陳野黑了一些,憔悴了一些,喜怒哀樂時眼角還會有淡淡的皺紋。
他如今也三十三歲了,不再是記憶中的愣頭青年,可不知為何,歲月帶走了他的青澀,卻沒能把他帶向未來。
他還住在這間老房子裡,書櫃擺著我的畢業照,牆上貼著我的三好學生證書,就連我曾經穿過的拖鞋還放在門口......這裡一切都那麼的熟悉,也那麼的讓我厭惡。
我不知道陳野為什麼還保留這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我不敢問,更不敢去探究背後的原因。
我隻知道我恨他。
特別特別的恨。
2
說起我和陳野的孽緣,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
葉海。
也就是我爸,一個十足的爛好人。
七歲那年,他把死去發小的兒子領進門,被孫慧罵得狗血淋頭。
「你就是一個漁民,又不是大老板,咱家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租的,哪有闲錢養外人?!」
「這是我好兄弟的兒子,叫過我一聲幹爹,怎麼能算外人?」
「他親媽都不管他,你一個幹爹瞎湊什麼熱鬧?葉海我把話放這兒,你要是敢留下陳野,我就帶著女兒離開這個家!」
「隨便,你想帶冉冉走就走,反正陳野我養定了。」
說來奇怪,小時候大部分的記憶我都很模糊,唯獨那天記得格外清楚。
不管葉海是覺得自己身為一家之主的威嚴遭到挑釁,還是真心實意地想收養陳野,總之他當時那個無所謂的語氣著實刺激了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親人拋棄的痛苦。
在後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種痛苦總是陰魂不散地圍繞在我心頭,叫我不知如何面對,更無法原諒葉海。
在姥姥的百般阻攔下,孫慧最終還是沒能離婚。
「夫妻倆過日子哪有不吵架的?葉海這人就是死腦筋,但沒什麼花花腸子,更不像你爸似的喝點酒就打人,知足吧。」
「媽,你別拿葉海和我爸那種人相比較,難道吃慣了餿窩頭,啃硬饅頭就要感恩戴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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