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09 17:22:073629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慧兒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離婚了,帶著冉冉怎麼生活?總不能回娘家住吧?你嫂子那人你也清楚,自從她知道我每個月都給你兩百塊錢就各種甩臉子,說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我好歹也是長輩,是她的婆婆,可她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姥姥抹了抹眼淚,又道:「不過都是給人當媳婦兒的,我也理解你嫂子,隻是媽媽看你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心裡也難受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和孩子流落街頭,還是把你接回家讓你嫂子和你哥鬧離婚?」


孫慧不說話了。


從姥姥家出來,她一直沉默。


我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仰頭喊:「媽媽。」


孫慧垂眼看過來,問:「怎麼了?」


我張了張口,無奈年紀太小,詞匯量有限,隻能邊思索邊蹩腳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媽媽,你是姥姥的女兒,那她給你錢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要看舅媽的臉色?還有,咱們在姥姥家待了一下午,我肚子早就餓了,你也一定餓了,那姥姥為什麼不留咱們吃頓飯呢?冰箱裡明明有燉排骨和滷牛肉啊,為什麼舅媽一回來她就撵你走呢?姥姥以前也這樣對你嗎?」


孫慧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默然片刻,無奈地搖頭:「媽媽已經結婚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眉頭皺得更緊:「那如果我結婚了,你也會像姥姥那樣不要我了嗎?」


「不會,媽媽就你這麼一個孩子,永遠不會丟下你。」


「可是現在家裡多了一個陳野,爸爸說他也是你們的孩子。」


孫慧沉下臉:「他是個屁!他屁都不是!」


但顯然葉海不這麼想。


他對陳野是掏心掏肺的好,比我這個親生女兒好太多。


會讓我睡客廳的折疊床,然後把房間騰出來給陳野住,會讓我吃蝦皮美曰其名補鈣,然後把蝦肉全部給陳野......諸如此類,樁樁件件。


因為葉海的偏心,孫慧沒少和他吵架,也不止一次說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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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被姥姥勸住。


「慧兒啊,我當初要是也像你這樣一走了之,你和你哥早就被你爸打死了!你是當媽媽的,不能太自私,要學會為孩子犧牲。」


孫慧聽後沉默不語。


就這樣過了一年,在某個平凡的午後,父母突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


葉海詫異道:「一條裙子六十塊?!還是算了吧,冉冉還在長身體,明年就穿不上了。」


「陳野難道不長身體?你不是照樣花八十塊給他買新鞋!」孫慧嗓門飆得老高:「給自己閨女花錢像挖你祖墳似的,養別人兒子倒跟中彩票似的樂顛顛!葉海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和王梅有一腿?」


葉海搖頭:「沒有,真的沒有。」


「放屁!從結婚前我就覺得你倆有貓膩,王梅生個孩子你探望得比誰都勤快!我那時候也傻,以為你熱心腸,沒想到早就暗中苟且了!」


葉海不吭聲。


孫慧氣得上去捶他,邊捶邊罵:「王梅口碑差,街坊鄰居都說陳野不一定是誰的孩子,原來親爹在這兒呢!姓葉的你可真厲害,口口聲聲說是兄弟情,結果竟然連人家的媳婦兒都不放過!呸,下賤的東西,給死人戴綠帽子的滋味是不是很爽啊?」


「你閉嘴!」


葉海抬手就是一巴掌,把孫慧扇懵了。


也就是那天,孫慧不想犧牲了。


她決定離婚,離開這個家,離開我。


從民政局辦完手續回來,孫慧平靜地收拾行李,葉海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說:「我送你去碼頭吧。」


「不用,我哥送我。」


「那到了深圳打個電話,報聲平安。」


孫慧抬頭看他,葉海避開目光:「不然冉冉會擔心的。」


提起我,孫慧鼻尖一酸,提起行李就走。


我急忙跟上去,拽住她的手:「媽媽,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你不是說就我一個孩子,永遠都不會拋棄我嗎?」


孫慧看著我,眼眶倏地紅了,她蹲下身,摸了摸我的臉,說:「冉冉,你等我,等我掙夠錢就把你接到身邊,好不好?」


我不說話,緊緊咬著唇。


孫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就走。


不一會兒,我聽見樓下傳來動靜,猛地抬腿往外衝。


我永遠忘不掉那天,陽光很足,氣溫很低,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鹹味,不知道是我的眼淚還是海風。我看著揚長而去的三輪車,心好像突然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呼呼作響,疼極了,我追著車跑,哭著喊:「媽媽......媽媽......」


眼淚模糊了視線,隻看見那輛藍色三輪車越來越遠,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


我跑不動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3


我不怪孫慧。


甚至為她的解脫感到慶幸。


犧牲聽起來很偉大,但實際毫無意義。


做人還是得自私一點,像葉海那種重情重義的神經病,除了得到一個虛頭巴腦的好名聲,其他一無所有,連家都散了。


孫慧剛走的那幾天,葉海總是不斷找話題和我套近乎,想消除父女間的隔閡。


其實大可不必,我早就對親情麻木了,對他沒那麼愛,也沒那麼恨,這種模稜兩可的滋味才是最難受的。


有時候我忍不住想,為什麼葉海不能再壞得更徹底一點呢?


比如給我找個歹毒後媽,然後和對方一起虐待我,這樣我就能肆無忌憚地憎恨他了。


至於陳野,我的情感倒十分明確。


那就是嫉妒。


明晃晃的嫉妒。


他可真厲害,沒了親爹親媽還有人爭著搶著養,不像我,像個皮球似的被親爹親媽踢來踢去。


記憶中,我從來沒給過陳野好臉色。


有天晚上他來接我放學,同桌指著教室門口的身影,問:「這是誰啊?」


「陳野。」


「我的意思是你倆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我家養的一條狗而已。」


同桌愣住。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愉悅,連腳步都輕快起來,而陳野則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


快到家樓下時,他忽地喊住我:「葉冉,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回頭看他。


陳野說:「我聽見了。」


我默了默,忽地嘲諷一笑:「陳野,野狗的野,有什麼不對嗎?」


他倏地冷下臉,拳頭攥得緊緊的,就那樣沉默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抱歉,我忘了,我爸收養了你,那你不算野狗。」我笑容愈發輕蔑,一字一頓:「看門狗。」


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說實話,看門狗挺負責任的。


他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給我洗衣做飯。


任憑我如何陰陽怪氣,如何指桑罵槐,他都能面不改色,充耳不聞。


第一次見到陳野失控,是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


陳野當時面臨中考,放學比我晚,於是便讓我先在教室裡寫作業,等他放學過來接我。


但我不聽,每天到點兒準時開溜。


然而當我再次被那幫混混堵在狹窄的深巷中,認命地接受他們拳打腳踢時,陳野突然出現,衝過來,像瘋狗似的跟他們廝打在一起。


天黑了,陳野也打贏了,倆人背起書包往家走。


他臉上掛了彩,校服也髒兮兮的,在路邊的報刊亭買了瓶冰鎮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然後站在我面前,冷冷地說:「我之前還納悶,怎麼每天晚上回家都看你把自己關屋裡,早上出門也戴著帽子和口罩,原來是臉上有傷不敢見人啊。」


我攥緊袖子不吭聲。


「為什麼不等我一起走?怎麼,怕我打不過他們?」


我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我能保護你啊!」陳野突然發怒:「你他媽跟我不是挺難耐的嗎?怎麼在別人那兒就慫了呢!你是智障嗎?有受虐傾向嗎?挨欺負為什麼不告訴我?像個木頭似的被人隨便扇耳光,你覺得自己這樣很瀟灑嗎?葉冉我問你話呢,別裝聾作啞!」


我忍無可忍,抬頭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說:「陳野,我上個月來例假了,第一次來例假,我很激動也很恐懼,更多的是迷茫。我去小賣鋪買衛生巾,最便宜的要五塊錢一包,但我隻有兩塊錢,我去找我爸要,他問我拿錢做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撒謊自己想買零食,被他拒絕了,我又改口說買文具,結果他還是沒給。可你呢?作為我爸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子,他卻像孝敬自己親爹一樣孝敬你,給錢給得特別痛快。」


陳野微微蹙眉,表情有些復雜。


「總之,我最後買的護墊,可能你不太懂,其實我也不明白,反正便宜就對了。我看包裝上寫著每隔三到四小時更換一次,但我隻用了不到兩個小時,褲子就湿透了,血淋淋的,特別嚇人特別惡心......當時全班同學都盯著我,眼神別提多精彩了,好像我是個什麼稀奇玩意兒。」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校外,也是那幫小混混盯上我的原因。」


說到這兒,我突然想笑,嘴角扯動時有點痛,估計表情也很扭曲。


「別的女生初來例假都有媽媽在身邊,可我隻能自己摸索,這一切都拜你所賜!陳野,你自己的親媽跑了,又把我的媽媽撵走了,就你這種貨色有什麼資格大言不慚地說保護我?我不反抗,是因為我打不過他們,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在你面前示弱,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恥辱。沒錯,我寧可被打,都不想接受你的幫忙,我就是這麼的抗拒你,排斥你,發自內心的厭惡你。」


陳野靜靜地看著我,眼底墨色翻湧,如深不見底的寒潭,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我聽見他說:「葉冉,你換個想法,之前不是說過我是看門狗嗎?狗一向忠誠,保護主人天經地義,你不用覺得恥辱。」


陳野略微停頓,嘴角掛上一抹笑,漫不經心道:「至於遠離你,我實在辦不到,你就當我是狗皮膏藥好了。」


我愣了愣,大腦短暫的空白後,第一想法就是這人變態,當即漲紅了臉,沒好氣道:「那麼喜歡當狗你就當吧,狗東西!」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這麼喊他。


當然,大多時還是在心裡默默喊。


4


轉眼狗東西上高中,他中考成績優異,三年學雜費全免。


葉海擺了十幾桌酒席慶祝,逢人就說這孩子是念清華北大的料。


我在角落裡啃西瓜,看他那春風得意的樣子心裡一陣無語,又不是高考顯擺什麼啊。


葉海拿著一塊蛋糕過來:「冉冉,爸爸給你切了一塊兒最大的,快嘗嘗。」


我搖頭:「不想吃。」


葉海微微嘆息,又道:「今天是你哥哥的升學宴,別耷拉著一張臉,讓人笑話。你看你張叔叔家的孩子,跟你同歲,嘴甜又懂事,小姑娘就應該像她那樣才討人喜歡。」


我垂眼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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