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回春水小鎮嗎?」
我再次搖頭:「以前在那兒生活沒覺得什麼,可離開一段時間再回去就難受極了……家附近的燒烤攤,校門口的刨冰店,空氣裡的海腥味……這些場景讓我控制不住地想起我爸……在想如果他還活著,看到我上大學,會不會像其他父親那樣擔心女兒遇到渣男?還是依舊像小時候那樣對我不聞不問?再或者跟我媽一樣希望我趕緊嫁出去?想著想著我就想哭。」
「其實我特別討厭過年,回到春水小鎮是一種折磨,留在深圳也是一樣。繼父嘴上不說,但我能感覺得到他並不歡迎我,弟弟就更不用提了,就差直接把我推出去了,至於我媽……更是一言難盡。所以啊,與其在那兒飽受冷眼還不如出來打工呢,最起碼有錢拿。」
聞言,陳野眉心微蹙:「你怎麼一直沒告訴我?」
我心下重重一跳。
糟糕,我稀裡糊塗的跟陳野說這些幹什麼?
他又問:「你跟孫阿姨聊過嗎?」
「沒有,她隻會覺得我矯情,在她眼裡,我就是一個性格孤僻毫無特長的廢物。」說到這兒,我自嘲一笑:「當然,我媽也沒說錯。」
「不會啊,我覺得葉冉很好。她獨立,勇敢,有主見,不會逆來順受地讓別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陳野指腹緩緩摩擦著我的手背,語氣很認真:「我很佩服她,你也不許嫌棄她,知道了嗎?」
我愣住。
陳野竟然誇我?
狗嘴吐出象牙了?
耳根子唰地發燙,像鞭炮似的噼裡啪啦從頭燒到腳。
陳野把我的手放回被窩,摸了摸我的額頭:「隻是冉冉習慣把事情憋在心裡,這樣會很累,也會讓在乎她的人心疼。咱們以後別這樣了,要學會交流學會溝通,好不好?」
我從來沒見過陳野這樣溫柔,眉眼帶笑,嗓音繾綣,說話像哄孩子似的耐心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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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好像漂浮著纖纖羽毛,撩撥著肌膚,心跳亂得一塌糊塗。
「……好。」
「嗯。」他很滿意,又道:「咱們祖國地大物博,有三百多座城市,總有一座城適合你。在這之前,你什麼都不要想,好好讀書把重心放在學業上,便利店就不要再去了,學費和生活費交給我。當然,我不是讓你像張悅那樣玩物喪志,大好的青春用來混日子,你可以找一份有價值的工作,能積累社會經驗或者拓展人脈什麼的。」
說著陳野拿出一張銀行卡:「錢不多,有三萬,但足夠你用一段時間了。等病好了去買幾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心情也會好,心情好做事才會順心,花完再跟我說。」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收下,但自己工作後才知道掙錢有多不容易。
別說三萬,三千我都攢了小半年,難以想象這些錢陳野靠著幾毛利潤要攢多久。
見我不動,陳野笑笑:「你放心,我還留了一些錢,況且我來這兒就是為了照顧你的,你不能讓我白來。」
我有點懵。
他說他來這裡是為了我?沒聽錯吧?
我努努嘴:「你有這麼好?」
陳野笑:「我對你不是一直挺好的?真沒良心。」
不得不承認,我感覺胸腔裡那顆空懸許久的心正在一點點被填滿,飄蕩的靈魂回歸肉體,迷茫的前方有了光亮,靜止的血液重新流淌......該怎麼形容呢?死灰復燃?原諒我,此刻腦袋亂成漿糊,除了這個詞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了。
在一個自己曾經無比憎恨的人上體會到情緒價值是一件很奇妙很諷刺的事,但更奇妙更諷刺的是,我竟然一點都不排斥,反而還有種難以言喻的欣喜。
我接過銀行卡揣進兜裡:「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
天,我竟然這麼禮貌。
「乖,睡吧。」
我眼皮有點沉,進入夢鄉的時候他手掌還貼著額頭,熱乎乎的,暖得發燙。
10
陳野住在寶安區的一個城中村。
這裡沒有車水馬龍,沒有霓虹交錯,隻有一排排擁擠的房屋和五湖四海的打工人。
卻異常熱鬧。
店鋪雜亂無章地遍布街頭巷尾,發黃電線松松垮垮地掛在一角,陽臺晾著滴水的褲衩背心,隨處充滿煙火氣,在大都市裡像一顆格格不入的夜明珠。
陳野住在三樓,樓下是李叔一家,倆人在附近的菜市場賣海鮮。
再往前走大概兩站地就是張悅的學校。
一想到這段時間他與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頻繁來往,心裡就莫名發堵。
好像自己無形中被丟棄在某個角落,孤苦伶仃,而始作俑者正在我面前大口大口地嗦著面條,若無其事,吃得很香。
陳野吃完擦擦嘴,點燃一支煙,說道:「趕緊吃,吃完我送你回學校,一會兒該下雨了。」
我壓制住某種怨懟,放下筷子:「吃飽了,走吧。」
陳野被我突如其來的冷淡弄得一頭霧水,眨了眨眼,也沒多問,直接按滅煙頭。
此刻是晚上七點,城中村裡一片昏黃,城中村外燈火通明,倆人騎上電動車在這割裂又和諧的城市中穿梭。
抵達學校,陳野目送我進去,我拐進校門等了一會兒,又悄悄探出頭望去。
果不其然,他還沒走,站在校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淺笑,似羨慕,似難過。
時隔多年,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表情。
隻是此刻我沒有了折返回去的勇氣。
晚上失眠,我盯著灰突突的天花板忍不住想,直至今日,陳野到底還欠我嗎?或者說他到底欠過我嗎?
不可否認,他確實毀了我的童年毀了我的家,盡管這不是他的錯。
可也不得不承認,他為了我放棄學業改變人生,盡管這也不是我的錯。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早就命喪大海,那我又何必揪著過去不放呢?
應該......是時候接納這個人了。
這樣一想,茅塞頓開,神清氣爽。
果然,等風來不如追風去,有些事情隻能自己想通,誰都幫不了。
周六早上孫慧突然給我打電話,想約我出來聊聊,倆人約在一家糟粕醋火鍋店。
路上我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好好交流好好溝通。
孫慧提前到的,訂了一個小包廂。
她把菜單遞過來:「冉冉,媽媽記得你喜歡吃脆骨和蟹仔,已經點好了,你看看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我拉開椅子坐下:「不用,就咱們倆,已經夠了。」
很快菜上齊,小鍋沸騰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家常。
孫慧討好的笑容和拘謹的態度像極了那年在校門口等我的葉海,我瞧著很不是滋味,再次暗暗警告自己,不許衝動發脾氣。
快吃完時孫慧放下筷子,猶豫半晌,說:「冉冉,媽媽這幾天反思了一下,你不是我的附屬品,我不應該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強迫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對不起。」
小米辣抵在舌尖,把我辣懵了,好半天大腦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媽媽給我道歉,竟然在給我道歉,不是書信文字,是親口道歉。
我急忙抿了一口水,低聲道:「是我該說對不起,氣頭上惡語相加,傷了你的心。」
孫慧微微嘆氣,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來深圳以後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經常哭著入睡......我那時候打好幾份工,白天當保姆晚上當服務員,有時候還去醫院當護工,完全不覺得累,腦子裡就一個念頭——趁早把你接過來。」
我靜靜聽著。
「就這樣熬了兩年,錢沒攢下多少,反而還把自己折騰出一身病。那段時間我特別迷茫,不知道離婚是對還是錯。如果不離,至少還能陪著你長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無依無靠,連回去見你的勇氣都沒有。」孫慧略微停頓,又道:「再後來我就遇見了你張叔叔。他對我很好,在我生病時為我熬粥買藥,在我被客人刁難時把我護在身後……也不介意我離過婚,是真心實意地想和我過日子。」
說到這兒,孫慧抬頭看著我,眼眶有點紅:「冉冉,你原諒我,我那時候太孤單太悽苦了,恰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在身邊,我實在無法抗拒。」
我搖搖頭:「媽,你也不是我的附屬品,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怪你。」
孫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情緒,又道:「我和你張叔叔都沒什麼錢,但他很上進,每天起早貪黑吃了不少苦。婚後倆人日子越過越好,越來越有盼頭,買完房,我緊繃的神經也得到緩解,心想終於可以把你接到身邊了。」
我垂著眼沒說話。
「不過你拒絕了我,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張叔叔時,竟然發現他松了一口氣。」孫慧搖頭嘆息:「這也是人之常情,他沒有錯,畢竟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誰會像葉海似的那麼傻。」
提起葉海,氣氛瞬間死寂。
孫慧有些懊悔地皺了皺眉,喉結微滾,繼續道:「轉眼你考到深圳,來的那天弟弟生病,我沒顧上你,第二天對你的態度也不是很好。這件事我一直很自責,想找機會彌補,可接觸了一段時間才發現,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你很獨立,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想給你洗洗衣服做做飯,或者帶你出去逛逛街,你都很抗拒......我在你面前毫無價值,這讓我很害怕,迫不及待地想尋找存在感。」
孫慧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都說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可是自從有了你弟弟,家裡花銷就大了。我手頭確實不寬裕,經濟上給予不了你任何幫助,可又很想為你做點什麼......思來想去,就想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你抵觸,小姑娘嘛,都喜歡英俊帥氣的,但過日子不是風花雪月,是柴米油鹽。」
我說道:「媽,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隻是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未來更不打算留在深圳。」
孫慧怔愣:「那你想去哪?」
「還沒想好。」
孫慧頗為無奈:「無論你去哪,總要有一技之長才行啊。」
我笑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難道你要挨個嘗試嗎?女孩子青春短暫,你有多少時間能揮霍的?咱們不說工作能力,就說人情世故,你每次來我這兒都空手,看見你張叔叔也沒個好臉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為難?」
我抿了抿唇:「好,我以後會注意的。」
「不僅是在我這兒,在外面也要注意。你來深圳也一年半了,連個朋友都沒有,我不相信你們學校全是廣東人,怎麼人家都成群結隊的,就你獨來獨往?」
「其實我們寢室關系挺復雜的,她們表面和平友好,背地裡相互吐槽,這種勾心鬥角的友情有什麼意義嗎?對比之下獨來獨往也挺好,最起碼輕松自在。」
「你能獨來獨往一輩子嗎?六個人的寢室你都覺得復雜,那到時候十幾個人的辦公室你怎麼待?我給你介紹喬先生也不純粹看他有錢,主要家庭關系簡單,你嫁過去不操心。」
提起喬良澤,我說道:「上個月我已經和喬先生講清楚了,倆人觀念不合,彼此都覺得不合適。」
孫慧詫異不已:「你這孩子,挺好的一樁婚事怎麼就給推了呢?沒有完全契合的伴侶,都是要相互磨合的,好歹再相處相處啊。」
我不緊不慢道:「喬先生是一個商人,隻看重利益,而我想要一個有溫度有感情的家,他給不了我。」
聞言,孫慧情緒激動:「合著我剛才的話都白說了對吧?情情愛愛能當飯吃嗎?是,你現在年輕,有情飲水飽,但以後呢?難道非要像我這樣人老珠黃了才知道後悔嗎?」
我不解:「張叔叔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孫慧不吭聲。
我微微思索,驀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後悔嫁給我爸?還是後悔有了我?」
孫慧避開我的目光,語氣極淡:「你是我的孩子,不管怎樣我都愛你。」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或許兩者都有吧。
如果不嫁給葉海,就不會有我,沒有我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顧慮和擔憂。可是生都生下來了,難道要塞回肚子裡嗎?葉冉啊葉冉,你問出這種問題實在可笑。
孫慧還在惋惜那樁婚事,止不住地搖頭:「你太幼稚太衝動了,拒絕之前怎麼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嫁給喬先生是你最好的選擇,否則憑你自身條件,別說過上優渥生活,未來連溫飽都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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