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第八次提出和離時,我點頭同意。
夫家欣喜若狂,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娘家派一百零八位婆子清點嫁妝。
我泯然一笑,這位置,誰稀罕誰拿去。
老娘有銀錢,幹啥不行,非要拘泥於這小院找死?
1
「你一婦道人家整天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夫君鎮北侯嫡次子陸承殷繞著撥弄算盤的我連番數落。
他上下嘴皮一動,倒是挺能翻飛。
如今京都誰人不知鎮北侯府靠著二少奶奶的嫁妝過活。
「和離,今日必須和離。」
我抬頭不屑地看他,窩囊極了,爹是哪隻眼瞧他順眼的。
「行,寫吧,今日就去官府辦了。」
說完這話,我繼續算賬本,在錢財面前,男人算什麼。
成婚不到一年,這是他第八次提出和離。
一半是狐朋狗友挑唆,一半是外室吹的枕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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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該離開了,再不走,錢都快被霍霍完了。
「你……你……你同意了?」
他瞪大眼,不可置信,說話都結巴。
「啰嗦什麼?大丈夫切莫言而無信。」
我拿起手中賬本往他身上一扔。
把他氣得不行,跳起腳道:
「我這就去請族長來主持,你且等著。」
這也好,趁著人老成精的老夫人外出禮佛不在府內,趕緊和離,以免夜長夢多。
2
「小姐,您真就這麼輕松同意和離了?」
「真真是便宜這陸家。」
大丫鬟對我已損失的嫁妝打抱不平。
我嘆口氣,傻丫頭呀,再不和離,你小姐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夢,夢中我不肯和離,阻了別人的路,最後被人害死。
夢中的我不肯和離是為家族著想,不想何家有個和離歸家女,傳出去名聲不好。
誰料陸承殷的外室林淼淼有了身孕,又不肯當妾,那隻有我死後,她才能上位。
所夢之事,這段時間皆一一呈現,由不得我不信。
陸承殷今日一提出和離,我立刻同意,Ṭū́⁰可不得跑快些,人命面前,誰管那些個禮儀教條。
當初之所以和陸二成婚,原是戰亂時,阿爹為鎮北侯提供了豐厚的軍需補給。
鎮北侯再戰時無後顧之憂,阿爹功不可沒。
從此二人成為至交好友,才有我這一紙婚書。
可惜陸二是個拎不清的,陸家一堆人也是驢糞蛋,表面光鮮,內裡齷齪。
我讓護衛去請在五皇子府中任職的阿弟來。
和離是大事,奈何鎮北侯府除了老夫人和鎮北侯爺,都嫌我是商戶之女丟他們臉面。
陸承殷一說和離,府內的主人都點頭同意,恨不得點鞭炮慶祝。
如今鎮北侯爺和老夫人都不在府中,沒有阻攔的人,天時地利人和,天助我也。
阿弟到得很快,一陣風似的趴在我身上哭個不停。
「都是我無用,害阿姐受此等委屈。」
我像小時一樣摸著他背安撫:
「除了錢財,其他並未有所損失,而我,最不缺的就是錢財。」
弟弟悶悶開口:
「女子名節最為重要。」
我扇了他一個大耳刮子,哪裡學的汙糟詞。
「為祖母守孝,我二人未圓房。」
我是祖母過世,熱孝期嫁來的。
若不是守孝,陸承殷怎會這麼快就有外室呢?
「阿姐,你和祖母關系並不好。」
這傻小子,聰明人看破不說破,這隻是個借口。
我從未想過和陸承殷有一兒半女。
我的孩子可不能是陸承殷那傻子的種。
還好二弟聰明,帶了京兆尹府官兵與五皇子府中屬官前來。
還帶上一百多名婆子清點我的嫁妝,鬧得全府上下人仰馬翻。
「老二家的,你這是目無尊長。」
我那缺心眼的婆婆指著我就是一通罵。
不怪她如此發怒,入她屋中的婆子眼光狠辣,她從我嫁妝裡拿的湘妃竹簾子都被婆子扯走,更別提明面上擺著的古董字畫。
「夫人是要連我阿姐的嫁妝都貪墨嗎?」
弟弟一向嘴上不饒人,見她如此對我,就懟了上去。
鎮北侯夫人被他這話狠狠噎住,氣得捂住胸口,不發一言。
阿弟開啟嘴炮模式,誰扯我,他懟誰。
吵吵鬧鬧中,等到陸承殷請了陸家族長到來。
陸族長人老心不老,不肯放棄我這座金山。
「二郎媳婦,可得好好考慮,和離歸家的女子可不易生存,這混小子我會教訓的。」
我正準備用銀票收買老族長。阿弟就拿出成婚當日鎮北侯書寫的保證書。
那是鎮北侯對阿爹的承諾,陸承殷若有二心,隨我處置。
眾人這才知曉,當初鎮北侯是對阿爹寫了保證,我才入了鎮北侯府中。
陸承殷張大嘴,沒想到有此說道。
「虧損的嫁妝我就不計較了,從此兩家,再無姻親。」
寫好和離書,蓋上官府印章,我與陸家再無瓜葛。
3
和離如此順利,多虧阿弟提前疏通官府關系。
我也體驗了把朝中有人好辦事。
「阿姐,陸家那群蛀蟲,很是搞笑。」阿弟語氣輕快,「如今阿姐想做何事都由著自己,凡事有我給你撐腰。」
「阿姐,你為何不說話?」
此時的我想的是阿弟那未過門的妻子,會不會嫌棄我。
前幾日,腦中所想就是如何能留下一命,未曾顧慮那麼多。
「未來弟媳不知會如何想。」
腦中所想,一下禿嚕出來。
「管她如何想,本來我就不願娶齊家女為妻,忒小家子氣了,若不是阿爹說人得懂得知恩圖報,我怎會答應。」
「那齊禮也沒少得阿爹好處,還非賠上我的婚事。」
最後這句是他嘀咕出來的。
還好爹娘不在京都,若聽到他這話,少不得一頓板子伺候。
未來弟妹是五皇子府屬官齊家的嫡幺女,自小嬌寵長大。
阿爹這輩子錢財無數,最大願望便是小輩能做官,為民造福。
這時小官可買賣,朝廷明碼標價。
可阿爹不屑買官,說買來的也沒大用。
齊家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齊大人推薦阿弟去五皇子府中做了個小侍從。
阿弟自小機靈、家中巨富,沒多久就被五皇子提攜成身邊得用之人。
阿爹感念齊大人幫忙,便讓阿弟與齊家嫡幺女定了親事。
「你別想太多,她若是看不起你,那就是看不起我,我定不會和她成婚。」
他拍著胸脯保證,可我不想阿弟做背信棄義之人。
收到未來弟媳的寺廟上香邀約時,我還在感嘆,真是個體貼的。
阿弟知曉後說要跟著我去寺廟,他還非要扮作侍衛跟著我。
我以為他是害羞,不敢用真實身份和未來弟媳見面呢,便答應他的請求。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寺廟掃地的僧人都比香客多。
「何姐姐,我在這。」
身後傳來一名女子嬌俏的呼聲,此人正是我的未來弟媳。
「齊妹妹,可安好?」
我頓住,等她走上前。
「何姐姐,走,我們一同去上香。」
她挽著我的手,我倆一路相談甚歡。
上香後,我倆圍坐在寺廟的客房裡烤著暖爐。
「何姐姐,我做了些荷包,是想贈你的。」
小姑娘在暖爐烘烤下,小臉紅撲撲的。
示意身邊跟著的侍女拿出兩個荷包,其中一個一看就是男人佩戴的。
這是想借著我手送給阿弟。
我含笑接過,找個出恭的借口走出客房。
本想著讓阿弟去單獨看下她。
他倆是定過親的,私下見面也是長輩默許的。
誰知不到一刻鍾,阿弟氣衝衝地找上我,牽著我的手就大步離去。
「阿姐休要和此女子來往,真是最毒婦人心。」
我不知短短時間裡兩人發生何事,有些詫異。
「莫問,回府。」
阿弟接了馬夫的活計,一甩鞭子就走。
4
馬車突地停下,差點把我甩出車廂。
我揭開車簾,問他發生何事。
和對面馬車上的小廝對了個正著,這是陸家老夫人的人。
「發生何事?」
對面簾子揭開,是陸老夫人的貼身嬤嬤。
「二少奶奶,你怎一人在外?」
在外禮佛的陸老夫人回府了,想必沒人敢寫信告知她,我已和陸承殷和離。
「老婆子休要瞎說,我阿姐已和陸二和離,當不得你一句二少奶奶。」
阿弟扯動馬繩,轉個方向走。
回到府中,阿弟二話不說,怒寫十封信,內容就退婚二字,讓人快馬加鞭寄給阿爹。
「你如此得罪齊家姑娘,不怕你未來嶽父在五皇子面前給你穿小鞋?」
阿弟一臉你是傻子的表情看我。
「齊禮如今在五皇子面前,沒我吃香。我可是五皇子的金庫。」
這話說得狂妄,不過也是事實。
「你別想太多,阿姐,爹娘不在京都,隻有我來護著你,不會讓你受丁點委屈的。」
他說的話我信,畢竟陸承殷成婚後不再敢混跡煙柳之地,多虧阿弟。
那是見一次揍一次,小舅子揍得姐夫不敢亂混,在整個京都都是出名的。
陸老夫人的拜帖很快送到府中,拜帖說明日要來府中看我。
老夫人被嬤嬤扶著上門,身後跟著一瘸一拐的陸承殷。
「是小二對不住你,辜負你一片真心。」
陸老夫人說得情真意切。
「祖母,堂堂鎮北侯府,怎能像一階商戶低頭認錯!」
陸承殷看不得自家威望頗重的祖母在我面前低聲細語。
我有些好笑,陸二這是還未弄清狀況。
「住嘴,孽障!」
老夫人一個眼刀過去,怒斥陸承殷。
又轉頭溫柔安撫我:
「他那外室我已經派人看管起來,珠兒,你跟我回府,我會解決好的。」
語氣有多溫柔,內容就有多狠辣。
上位者看平民,如同看蝼蟻。
「祖母,您是老糊塗了嗎?淼淼肚裡可是您的曾孫子!」
「那是陸家第一個小輩。」
陸承殷被侍衛攔著,上不了前,說話的時候狠狠瞪著我。
她懷的是氣運之子,我知曉。
我可不能做這罪人,平白得罪林淼淼。
「老夫人,我與陸二公子和離,不會影響阿爹與鎮北侯爺相交。」
老夫人聽懂我話中意思,又拉著我的手長籲短嘆了會兒,見我不為所動,又得我保證,這才讓人押著陸承殷一同走了。
她這番前來,並不是真正想讓我和陸二在一起,而是不能因我和陸二和離,影響阿爹給鎮北侯爺送物資。
都是虛情假意,陸家我算是看透了。
「陸家這吃相太難看了。」
阿弟讓人把剛才老夫人用過的茶杯扔了,又讓人打掃三次屋子,說見不得髒。
5
敵國來犯,鎮北侯身負重傷,陸家有意讓鎮北侯世子領兵前去支援。
老夫人為所需錢財,又遞上帖子。
若皇上想要鎮北侯世子前去支援,早就下聖旨。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阿爹就及時趕回,還帶回一高大壯碩的男子。
說是開國大將軍的後人,擅奇兵之道。
「此人有大才。」
阿爹將此人引薦給五皇子,五皇子受用,直接將此人引薦給皇上。
皇上一直考慮是否要讓鎮北侯世子前去支援,此人出現,解他燃眉之急。
試探幾次後,命昨日還是白衣之人,今日升做三品將軍,帶兵前去邊關支援。
至於皇上為何不用鎮北侯世子,還不是帝王多疑,不想鎮北侯一家獨大。
「你和陸二和離也好,除了侯爺,他家一群窩囊廢。」
阿爹忙完,摸著手中扳指,笑得深沉。
「至於你阿弟所求之事,我得好好考慮下。」
「考慮什麼?還沒過門就想著和離歸家大姑姐的嫁妝,這媳婦我可要不起。」
阿娘悄悄跟在阿爹身後,扯住阿爹耳朵就開始吼。
「我就一兒一女,可受不得他倆被欺負。」
「夫人所言極是,是為夫的錯,為夫的錯,孩兒面前,快些放開。」
阿爹連忙認錯,捂住自己被阿娘揪紅的耳朵。
「快些找個由頭退了,我可還想多活幾年。」
阿娘為人爽朗,不拘小節,最看不得矯揉造作之人。
如今國難當頭,阿爹忙著給邊關輸送物資之事,暫且把阿弟的婚事放置一邊,等那頭忙完再說。
阿娘在家中是坐不住的,讓我陪她出門,去巡視店鋪。
我名下高檔成衣鋪子裡間的茶水點心不錯,阿娘逛累了,和我待在裡面喝茶。
我倆正吃得開心,隔壁試衣間有人關上門,發出聲音。
「娘,你說何家是何意,這般散錢財。」
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這是我未來弟媳的聲音。
話一說出口,就是一股子小家子氣。
「可不是,那些將來都是我外孫的,他們竟如此糟蹋。」
阿爹給邊關運送物資,你說浪費?等城破了,那就不浪費了?百姓流離失所,錢再多都不夠搶。
這齊家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以後你可得管著些何家小子,別像他爹這樣。」
我側頭一瞅,阿娘的拳頭已然捏緊,這是發怒的邊緣,我忙按住想要衝出去的阿娘,讓她繼續聽聽。
「阿娘你說什麼呢,我還沒嫁過去呢。聽說這是何鑫珠的嫁妝鋪子,可真豪華。」
「一個和離歸家的爛布條而已,將來這些不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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