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1-10 14:59:394153

我女扮男裝,扶他登帝,護他山河。


御書房內,他的貴妃嬌道:「臣妾穿她的官袍,讓陛下一件件撕開賞玩可好?」


他玩味一笑,錦袍應聲斷裂。


門外,我雙膝跪地,身邊是同僚們或譏諷、或貪婪覬覦的目光。


我低頭輕笑:「陛下,臣請辭,舉家遷徙南國。」


房內驟然一靜!


1


我家祖籍江南,自大宇建朝以來,出過三位丞相、五位尚書、十二名翰林,是名副其實的簪纓世家、滿門清貴。


傳聞每隔一代,家裡都會有一位天縱奇才,令人驚嘆。


八歲那年,我的孪生哥哥被選入宮做太子伴讀。


我和妹妹每日最惦記的,就是哥哥從東宮帶回來的御膳房糕點。


然而,我十三歲生辰那日,哥哥滿身鮮血地握住我的手心:


「逸兒,三皇子矯詔謀反,父親被他梟首示眾,再也回不來了。你帶著母親和妹妹趕緊逃,逃得越遠越好!」


說完,遞給我一張紙箋,推著我和母親、妹妹上了馬車。


他卻逆行而去,為我們引走叛軍。


在母親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哭聲中,我顫抖著雙手,打開紙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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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兒,哥哥對不起你。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你是我們宋家唯一的嫡長子。」


當晚,我們與太子宇天成的隊伍匯合,連夜離開京城。


第二天,軍中傳來消息——


大學士之女,宋清逸,為保正統,攜玉璽墜崖,死無全屍,國璽失蹤。


太子揮退左右,在暈暗的營帳中,他目光幽暗地注視著我:


「自今日起,你就是宋青雲。我會為你妹妹宋清逸著書立傳,為你宋家揚名立萬。


你會是我最好的謀士、屬臣、密友。


青雲,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慢條斯理,仿佛單獨留給我思考空間......


2


我死死攥緊那張紙箋,迎上他的眼:


「當然,陛下。」


宇天成笑了,英俊的臉上充滿了興味盎然。


這是我們第一次默契地站在一條戰線上。


也是我第一次將哥哥的主君刻進心底。


他給了我和哥哥一條別人絕對想不到的路——讓我李代桃僵!


父親梟首,宋家隻有哥哥一個男丁。


隻有我是宋青雲,宋家才不會斷子絕孫,才不會被其他門閥貴族蠶食瓜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他,前太子殿下,能夠推翻偽王,登上大寶!


自這天起,我一次又一次地和站在他身側,為他建言獻計,為他謀定後動,為他殺伐衝陣!


大宇一百四十六年,他親手斬斷三皇子的頭顱,登頂皇權的那一刻,他笑著對我說:


「果然,你哥哥沒有說錯。你才是宋家的不世之才。」


我垂下眼簾,躬身行禮:


「陛下謬贊。」


萬千臣民跪於腳下,山呼萬歲,震徹寰宇。


我卻被他扣在身側,並肩而立。


下一秒,他輕笑一聲,勾住我耳後的碎發:


「怎麼還叫我陛下?清逸,喚我的字。」


我眼睫顫慄,然而,他緩緩握住我的手心,掌心滑動,最終十指緊握。


我隻覺得渾身一燙,下意識張口:


「梓翡。」


他低低一笑,指尖用力:


「這世間,隻有你能這麼叫我。」


3


宇天成登基,大赦天下,開放邊貿,輕搖賦稅。


六年轉眼即逝,大宇國力強盛、萬民歸心。


人人都道,陛下厚待忠臣,對宋家格外恩寵,不僅為已逝的宋清逸修碑立傳,還破格提拔我為二品大臣。


甚至,在一眾佳麗中,獨獨選中宋家幺女,晉為貴妃。


「長姐,你勸勸姐夫,別天天讓我喝藥,那些藥太苦了,我早好了。」


妹妹撒嬌地搖著我的胳膊,皺著巴掌臉。


幺妹從小體弱,當年隨太子行軍,身子越發羸弱,落下病根。


御醫診斷,這輩子怕是都無法生育。


得知消息當天,母親哭暈過去,妹妹卻朝我堅強一笑:


「正好,我也不想嫁人。姐姐和姐夫但凡靠近一些,那些御史總要參你。


我進宮了,姐姐就不用再避諱了。反正你是我娘家人。」


這些年,我為大宇盡心盡力、勵精圖治。


然而,宇天成和我形影不離,外面早已風言風語。


有說陛下寵愛脔臣,有說我主動獻媚爭寵,擾亂朝綱。


我輕輕撫著妹妹的頭發,緩緩搖頭:


「不要管那些人,歡兒,你該有自己的人生。」


可最終就連母親也站在她這一邊。


「逸兒,你妹妹沒有說錯。這些年,都靠著你,我們才活過來。


你和陛下......即便不能明著相守,我們也想你能快樂一點。


更何況,你妹妹這身子,嫁給別人......未必會幸福。」


一個不能生育的主母,身份再高,又能如何?


在這權勢說話的京城,照樣被人磋磨。


於是,選秀大典上,宇天成笑著宣布,貴妃姓「宋」。


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今日,


御書房內,我的妹妹,他的貴妃,妖娆笑道:


「臣妾穿上姐姐的官袍,讓陛下一件件撕開,慢慢賞玩可好?」


他玩味一笑。


那聲音如同每次側頭同我調笑時一模一樣,又低又啞。


下一秒,屋內錦袍應聲斷裂。


門外,我雙膝跪地,身邊是同僚們或譏諷、或貪婪覬覦的目光。


良久,我低頭輕笑,緩緩開口:「陛下,臣請辭,舉家遷徙南國。」


房內驟然一靜!


4


御書房房門敞開,宇天成俊美無儔的臉龐在日光下蒙上一層陰翳,清冷的目光掃過所有人。


四周其他官員頓時臉色驟變,跪伏在地。


「你說什麼?朕剛剛沒有聽清。」


低沉優雅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如玉石相撞。


我抬首,目光平靜地對上他的雙眸:


「陛下,臣請辭,舉家遷徙南國。」


一字一頓,毫不遲疑。


自十三歲,接過「宋青雲」這個名字後,刀槍劍戟我握過,屍橫遍野我蹚過,我不畏死,自然不會為了任何人的一句責問,收回自己的話。


一字不落,我按他要的,說給他聽。


眾目睽睽,他忽然上前,死死攥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略帶薄繭,那是彎弓射殺的痕跡,亦是當年縱馬與我馳騁沙場的過去。


我仍記得,那年杏花煙雨,他就是用這雙手牽著我,走過岸邊,踏過楊柳依依,站在河堤處,擁我入懷。


如今,我目光從他凌亂的衣擺上一掃而過,面無表情緩緩道:


「陛下,您這樣於禮不合。」


我抽出右手,下意識用衣袖蹭了蹭他剛剛觸過的地方。


我嫌髒。


雖然沒明說,但顯然他看懂了。


一雙幽靜的雙眸,驟然暴怒:


「宋青雲!」


第一次,我聽他用這種失去理智的聲音喊出這三個字。


我垂下眼簾,恭敬一揖:


「微臣在。」


宇天成五指收攏,喉結滾動,然而,到底忍了下去,面色冰冷地掃視一周:


「除了宋青雲,其餘人等退到堂外。」


顯然,這是準備避開闲雜人等,與我單獨私話。


若是以往,那些用異樣眼神打量我的朝臣,怕是也就從了。


可今日,不同。


果然,下一瞬,兵部尚書寧大人俯身、以額觸地。


「陛下,剛接到奏報,南國太子傍晚入京。


時隔三十五年,這是我大宇再次與南國建立邦交的大好時機。


宋大人既願意舉家遷徙南國,更是表明我朝友好睦鄰的態度。


老臣以為,此舉甚佳,懇請陛下表彰應允。」


寧尚書,歷經三朝,乃國之基石、中流砥柱。


京城世家,樹大根深,關系冗雜。


寧家位居世家之首,向來身份貴重。


朝中眾臣私下議論,宋家雖是世家,但長輩故去、男丁凋零,我是借著從龍之功,年紀輕輕便忝居高位,幺妹有樣學樣,蠱惑君王,破格冊封。


然而真正世家風骨,當如寧尚書,秉公直言、沐風栉雨,便是寧尚書的女兒寧妃,也是身居四妃之首,容色端莊、行事有度。


跪地的群臣見寧尚書諫言,紛紛附和:


「臣等以為,寧大人所言極是,望陛下應允。」


我跪在眾臣中間,抬頭,對上宇天成冰冷的視線:


「陛下,南國物產豐富,兩國交好,利於邊貿。我前往南國,於國於民,都乃利事。望陛下恩準。」


宇天成倏然靠近,一把擒住我的下顎:


「你就這麼想離開大宇,離開京城,離開朕?」


5


四周寂靜、落針可聞。


有眼力勁的大臣已經自動朝廊外退去,剩下幾位朝中重臣,眼觀鼻、鼻觀心,垂首不語。


以往,我將「梓翡」二字刻進了心扉,即便碾碎了尊嚴,揉碎了血肉,被人譏諷嘲弄,我也不願他因我有半分掣肘,人前更是盡量保持距離。


如今......


我伸手,將他的指尖一根一根拔開。


「陛下,您富有四海、佳麗無數,臣少時隨您撥亂反正、同行一路,已是萬幸。世間萬事,終有聚散,是時候......」


既是你先松的手,便不要再裝情深挽留。徒留惡心,何必?


「住口!」


他面色青紫,大聲喝住我下面的話,眼底如刀光劍影,滿是凌冽崢嶸。


「陛下......」


寧尚書見狀,顯然想繼續規勸,卻被宇天成掠去的目光震懾,一時間,脊骨透寒,重新垂下眼簾。


「怎麼?今天你們一個個都聾了?都去堂外候著,這話還要朕說第二遍?」


頃刻間,御書房外如潮水消退,落得一幹二淨。


人群散去,我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塵,平靜無波地看向他。


「陛下還有話要說?」


宇天成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深吸一口氣:


「義歡入宮以來,我一直拿她當妹妹。她身體不好,你向來是知道的。剛剛隻是一場誤會,你不要當真。」


御書房內,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音。


一門之隔,幺妹終於褪去了那身仿制官袍,換好了宮裝,娉婷走出。


光影在她的臉上折射出瑰麗的光澤,某個角度望過去,我才發現,她長得越來越像我。


可惜,她的眉宇間像是蘊著濃霧,風雨吹不散,白晝照不明。


然而隻一眨眼,她輕輕攬起宮裙,仿佛又回到當初嬌俏無憂的模樣,目光筆直:


「長姐,你突然說要舉家遷至南國,是不要我了嗎?」


既已嫁入帝王家,哪怕隻是有名無實,亦無法隨意出宮。


我抿了抿唇角,淡淡看她,並不回答。


然而,她卻笑了笑:


「姐姐,姐夫沒有騙你,剛剛隻是場戲,故意鬧給你們聽的。」


我看著她眼尾似彎非彎,明明沒有笑意,卻固執地對著我笑,就像幼時生病了,卻怕連累行軍速度,死活都說自己沒事的樣子。


喉嚨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又酸又澀,我垂下目光,靜靜開口:


「為什麼?」


良久,她翹著嘴角緩緩道:


「因為陛下想封我為後。」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我的,笑得一臉歡喜:


「姐夫說,這樣我們宋家便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未來我們家的路,會越走越寬,長姐你也會越來越好。」


6


我豁然看向幺妹。


宇天成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胸有溝壑、洞若觀火、心有萬千,縱有情絲,不及江山社稷。


如果說,剛剛做出那副移情姿態,是給朝臣們看的,那為何他突然要立歡兒為後?


晉為貴妃,已引起前朝動蕩,如今為什麼還要更進一步?


我目光低垂,餘光掠過歡兒手背的抓痕,一瞬間,神色涼了下去。


宇天成目光幽暗,在我沉寂的面色和幺妹輕松嬌俏的臉上一閃而過,忽然自嘲一笑:


「你不信?」


我沒再看他,隻是目光透過他的側影,看向外間。


果然,一名內侍匆匆忙忙奔了過來,心驚膽戰地張了張嘴,但礙於宇天成的臉色,又不敢直接開口,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話剛說到一半被人打斷,宇天成眉目間盡是噪意,


「支支吾吾做什麼?有話就說!」


內侍嚇得趕緊伏地:


「稟,稟陛下,南國太子及使團已入皇城,等待宣見。」


宇天成目光一凌,渾身盡顯殺伐之氣。


原本按照最新奏報,南國太子午時過郊、傍晚入京,可這才未時,便提前入了皇城。


看似隻提前了一個時辰,但這代表,在大宇境內,南國太子竟如入無人之境。


不僅可隨意加速行程,甚至連兵馬司的人都沒法及時掌握他最新行蹤。


直到人到了皇城主動露面,內廷才得了消息。


宇天成倏然眯起雙眸,回頭看我:


「御書房的事,回頭朕再和你解釋。遷徙南國之事,隻當你是隨口一說,以後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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