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愛情第3章

他的消息幾乎是立馬回過來：「沒關系，理解。」頓了頓又補充一條，「下次再累休息前都要記得跟我說一聲。」

「我昨天等了你很久。」

我笑了笑，不知道沈昱昨天在等我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五年前那個卑微到塵埃裡的南伊，是怎麼等他的。

不過也挺好，時隔五年，他終於和五年前的我，感同身受了。

我感到暢快。

6

我和沈昱第一次出現矛盾是復合後的第三個月。

其實也算不上矛盾。

就是有天快下班的時候，他給我發消息，說他會議還有十五分鍾。

他開完會過來接我。

我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我看著那條微信，很客氣的回：「不用了，下班高峰期，比較堵，我自己過去好了。」

這樣的體貼和識趣。

Linda 從我後面路過，剛巧看到這一句，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南伊，你這個戀愛談的，知道的知道是你男朋友，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跟客戶吃飯呢，這樣的客氣。」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復合後的情侶都像我和沈昱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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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不足，客氣有餘。

我在那個餐廳等了半個多小時，他遲到了。

第三十五分鍾的時候我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先走了。

我是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他道歉的電話的，他一向鎮定自若，解釋的話音裡卻難得帶上兩分急促，不外乎是項目有兩個點定不下來，所以會議延遲。

頓了頓他跟我說：「南伊，我這就趕過去了。」

我打斷他的話，輕聲細語柔和的說：「沒關系，沈昱，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等後面你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再約。」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低落。

我不知道他低落什麼，我多麼善解人意和體貼啊。

他或許是低落我沒有像以前一樣等他。

或許在他的印象中，我怎麼能走呢？我就應該坐在那個餐廳裡，等到他會議結束忙好過來，然後溫柔的對他微笑，說沒關系。

就像以前的南伊一樣。

我記得很久以前，那時候我剛和沈昱異地，有一次和輔導員請假去找沈昱，寒冬臘月的天，我在校門口等了他兩個小時。

打他的手機一直沒人接，但我不敢走，因為約好了，我怕他來的時候找不到我。

我等啊等，直到三個小時後才終於打通他的電話，他和舍友開黑整晚，忘記了和我的約定，睡過頭了。

當時是真的委屈和低落啊，手和腳凍得都沒有知覺，但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已經出了一些問題。

所以我連生氣和責備都說不出口，因為知道自己沒有發火生氣的資本，他不會哄我。

我隻能委屈的看著他，最重的話不過一句：沈昱，你怎麼能這樣。

當年的他是什麼反應來著？哦，他漫不經心的笑，語氣冷漠：「聯系不上我你自己走掉就好了，幹嘛在校門口等，傻？」

我一番話堵在喉嚨裡，隻能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抵是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現在我如沈昱之前說的那樣走掉了，他反而和我道歉。

我是下樓倒垃圾的時候看見沈昱的。

他坐在我家樓棟下面的臺階上，白色襯衫，西裝搭在手腕上，就在那裡坐著，神色怔忪，看起來好像已經坐很久了。

我有些驚訝，喊：「沈昱？」

他聞聲抬眸朝我望過來，劍眉星目，隻是眉心微蹙，表情寂寥，像是含著滿腹的心事一樣。

他身邊放著花和包裝精美的禮盒。

我頓了頓，問他：「你在這裡坐在幹嘛？」

他看著我，眼神專注又認真，過一會兒，他才問我：「南伊，復合的時候我忘記問你，」他表情遲疑，難得有些躊躇，真奇怪，他從來不問沒有把握的事。

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運籌帷幄，十拿九穩後才會行事，可如今他看著我，有些茫然一樣，他問我：「南伊，你還……你還愛我嗎？」

他目光深深的看著我，我張了張嘴，沒有回答出他這個問題。

這麼簡單的三個字，我沒有說出來。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恨他，但我還是喜歡他的。

不然我為什麼這些年都沒能忘記他。

可是在他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回答不上來。

7

我和沈昱陷入一種奇怪的境地。

就是心知肚明的兩個人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假裝相安無事，但我們都知道，其實回不去了。

我對和沈昱有關的所有東西都表現倦怠，但還好，那段時間繁忙的工作成了我很好的理由。

因為工作忙，所以可以推掉和他的約會，拒絕和他的吃飯，很晚才回他的消息。

以至於，我甚至忘記了他的生日。

他生日那天剛好我們項目收尾，一群人聚餐慶祝好後，已經過了凌晨。

我回家的時候才看見沈昱。

他等在我家樓下，心事重重一樣，低著頭在抽煙。

我有些驚訝，問他怎麼來了。

他看起來好像比我還累一樣，隔著不遠的距離，他語氣平靜的問我：「南伊，我給你發了微信。」

我蹙著眉：「在工作，我沒來得及看。」

他點點頭，像是對我的說法不置可否，停頓了很久，他才說：「今天是我生日，我隻是，想跟你吃個飯。」

我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本能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大概是我的歉意太過敷衍，他的表情並沒有和緩多少，視線定在我的臉上：「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哪怕跟我說一句你在忙，你可以忘記我的生日，你說沒來得及看我消息，可是一個小時前，你發了朋友圈。」

「你們團隊的聚餐，你看起來分開心。」

「站在你身邊幫你擋酒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蹙起眉頭，因為忘記他生日的那點點愧疚一點點的隱退下去，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問：「你什麼意思？」

沈昱嘆口氣，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我背後的虛空，他臉上的表情隱忍，又像是在懷念，他說：「之前分手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所以重來一次我一直想好好珍惜，可是南伊，你呢，你還站在原地嗎？」

我沒說話，最後他說：「我們冷靜一下吧。」

我說：「好。」

沈昱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但他的消失對我來說好像沒有什麼影響，我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忙方案，和好友小聚，甚至和宋宋測評了一些網紅美食店。

老實說，我過的很開心。

如果不是沈昱聯系我，我可能已經忘記他的存在了。

也不知道那是斷聯後多少天，我收到沈昱的微信，他問我和我一起注冊的一個 app 的密碼。

我坦然的發給他。

然後他問我：「你的生日打算怎麼過？」

我和沈昱我們的生日相差不過兩個月多一點，他問我這話的時候，我隻能客氣又疏離的說：「宋宋在她家約了朋友一起幫我慶祝。」

他沉默無聲，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我生日的那天挺熱鬧的。

直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宋宋突然站在窗邊咦了一聲，然後她的表情有種奇異詭秘的興奮，壓抑著低聲招手讓我過去。

我走過去，她指著守在樓下一個颀長的人影壓低聲音問我：「我靠，那是沈昱嗎？」

我專注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愣住了，真的是他。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他沒給我發消息。

他像是百無聊賴一樣，一直圍著車打轉，然後大概走累了，站在車子旁邊，低著頭靠著門，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抬頭往樓上的萬家燈火望了一眼。

我下意識的往後一躲。

其實這是多此一舉，他不知道宋宋家在幾樓，自然看不見我。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在那刻，不想讓他看見我。

宋宋的聲音很興奮，有種為我大仇得報的快感：「真是沒想到，沈昱他也有今天。」

「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拉著我走到沙發邊坐下，笑的很快樂：「來，南伊，今晚你就在我家住了，讓沈昱那丫的等，最好等通宵讓蚊子咬死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我等他的那一幕。

因為怕他找不到我，所以我不敢走開。

如今大概也是，沈昱可能是怕坐在車裡沒注意我走了，所以一直站在外面等，盯著小區樓棟的鐵門。

我突然感到心酸。

心酸的不是為沈昱，而是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會和沈Ŧű̂ₗ昱復合。

知道為什麼這五年我一直放不下，忘不了他。

是因為，五年前，我真的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啊。

我放不下的從來都不是沈昱。

我放不下的是那些被冷暴力、那些抱著手機在深夜等一個沒有回復的晚安的焦慮、那些無縫銜接、被背叛的傷害。

宋宋曾經說破鏡重圓隻有三種可能，根本沒有破，根本沒有鏡，根本沒有圓。

我現在知道我和沈昱是哪種了。

原來我們，自始至終，從來就沒有圓過。

我們五年後的破鏡重圓，隻是因為我的不甘心。

我站起來，宋宋詫異的望著我，拉住我的手腕，驚訝：「你不是吧，南伊, 才這麼一會兒你就心疼了？你活該戀愛腦被辜負。」

我笑了笑, 說：「宋宋, 我隻是想通了。」

我如今冷暴力沈昱, 忽視他，忽冷忽熱的不在乎，除了沒有無縫銜接, 我和他當年對我做的那些，有什麼區別呢？

我同當年的他，有什麼區別呢？

8

沈昱看見我的時候很吃驚，他竟然有些難得的驚慌失措, 語無倫次的跟我解釋：「我不想打擾你，我隻是不想錯過今天。」

「所以才在下面等著。」

「你們這麼快就結束了？」

「沈昱。」我喊他的名字，站在他面前衝他微笑，自從復合後，我大概沒有這樣溫柔的對他微笑過。

他愣了愣, 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直到我下一句話說出來，我說：「我們分手吧。」

他嘴角還沒來得及揚起的笑意凝結在那裡。

但我卻笑的釋懷又灑脫：「對不起, 你知道, 我是個較真又固執的人, 五年前你突然抽身而退，我們的故事沒有一個正式的收尾，可是在今天，我突然覺得, 可以了。」

可以了。

在愛的時候盡最大的努力讓彼此幸福, 在不愛的時候坦然告之對方彼此祝福。

我不想像當年的沈昱一樣, 因為我突然明白，給人最大的傷害不是告訴對方我不愛你了，而是不明確告之對方心意讓她翻來覆去的不斷揣摩你究竟還愛不愛她的那些個無數深夜。

我站在樓上，看到沈昱這個樣子, 我才明白。

我不能讓自己變成沈昱曾經那個樣子。

所以我跟沈昱說：「我們分手吧。」

我們故事的尾章本來就應該在五年前落幕。

他頓了頓很久，我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 就像當年的我一樣。

最後他笑出來，大概是路燈太過璀璨，我看見他眼中稀薄的淚意，他沒有說祝我幸福，很久很久之後, 他才說：「對不起。」

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和他都聽懂了。

這是五年前他欠我的那句。

我笑起來，我說：「沒關系。」

沒關系，我可以將你和你對我的傷害，從我的記憶裡，刪除了。

沒關系，我終於可以, 放下去愛別人了。

最後轉身上樓前，我說：「再見。」

他笑起來，豐神俊朗，彬彬有禮有疏離有禮貌, 宛如初見。

很久後，他頷首，對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