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機了。
11
他這一關機。
我就再也沒打通過。
直到一周後,他跟我提了分手。
電話裡長久的沉默後,我同意了。
輕聲給他說了對不起。
我知道小米對他來說是怎麼樣的存在。
和親人一樣重要。
卻被我搞砸了。
我把玩具擺成一排,並排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它們。
仿佛就看到小米不顧我反對癱在床上,露著肚皮衝我耍賴的模樣。
「咔嚓。」
快門聲響起。
眼淚落到玩具上的瞬間。
陸澤按下了相機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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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來拿起藍色玩偶:
「你說你討厭狗,不喜歡小米,你買的卻都是它最喜歡的顏色的玩具。
「你知道小米喜歡那種咬起來有響聲的玩具,知道它最喜歡什麼口味的零食。
「陽臺上的窩和食碗幹幹淨淨,一點汙垢也沒有。
「連床角都有它的小被子,甚至床頭,還放著過敏藥。
「陸杳杳。
「你隻是不肯原諒自己。」
12
到千禧年主題。
這一套的拍攝陸澤本以為我要帶他去我的大學。
但最終。
定位停在了——福山精神病院。
我的大學時光。
幾乎是在上學、打工,還有這間精神病院三點一線地來回跑。
我媽快出院的時候,這家精神病院就廢棄了。
裡面的擺設幾乎都沒怎麼動。
我們來到 406 病房。
病床護欄上的約束帶還凌亂擺放著沒有收下來。
年久失修,陽臺牆面上已經長出青苔。
牆面上全是方程式塗鴉,和我到現在也看不懂的圖案。
「我媽媽。
「是一個瘋子。
「但我卻是我們那裡最聰明讀書最厲害的娃娃,高考結束,還成了省裡那一年的高考狀元。
「他們都說我是天才,可我卻有一個瘋子媽媽。
「從很小的記憶中起,她就瘋了。
「她總是嘀嘀咕咕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翻來覆去地在一個舊本子上寫寫畫畫。
「她還討厭我跟養父親近,有時候看到養父給我買糖吃,她會突然衝過來扇我一巴掌,打掉我手裡的糖。
「我那時候好恨她好恨她,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遇到時野之前,我從來沒有過過一個生日,也從未吃過一個蛋糕。
「我也討厭吃蛋糕。
「可你知道嗎,她自殺去世的那天早晨。
「卻突然清醒了過來,她變得溫柔又有涵養,就好像那種電視劇慈祥的媽媽一樣。
「還不知道跑哪裡去買到一個老款裱花奶油蛋糕回來。
「插上了三根蠟燭,說:『祝幺兒生日快樂。』
「晚上我半夜被警察敲開家門,他們讓我去認屍體,說我媽媽,投河了。」
我蹲下身。
伸出手指,觸碰著角落裡的牆面畫。
那上頭,歪歪扭扭畫著一個穿著長裙子的女人,她牽著一個小女孩。
她的左邊。
站著一個有著大大笑臉的男人。
我語調平靜:「其實,她死了也挺好的。」
13
屋內被黃昏光線切割成陰陽兩半。
陸澤拍下我蹲著撫牆的照片。
他輕聲道:「可剛才路上,我看到你的錢包裡面。
「有一張撕碎後又被粘好的照片,上面的你穿著小紅裙,被你媽媽抱著,你媽媽身後站著一個很高大的男人。
「你們圍在一張圓桌旁,在吹奶油蛋糕的生日蠟燭。
「你媽媽低頭親吻你的臉,像是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我沒有說明那是什麼照片,隻是走到窗戶邊。
這裡長年鐵絲網封死的窗戶,外面的光就算照進來也被分割成了無數小格子。
就如同這裡面被關著的人。
支離破碎的人生。
我突然衝到走廊找到消防斧頭,跑回病房。
用力朝窗戶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破開一道裂口。
直到地面瑣碎的光影匯成了一整條光線長河。
湧入屋內。
14
化妝師替我畫好下一套非主流的造型時。
沒忍住笑了起來。
誇張的眼線,假睫毛。
五顏六色的珠串項鏈。
化妝師跟陸澤去車上拿東西的時候,門剛關上,我捂著肚子慢慢蜷縮成一團。
又開始痛了。
止痛藥的效果幾乎微弱。
我五指彎曲著,死命摁著腹部疼痛的地方。
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陸澤他們回來後。
我已經坐得端端正正地等他們了。
化妝師給我夾頭發燙玉米須的時候,她摸了摸我額頭:「是不舒服嗎,怎麼身上這麼燙?」
我握了握她的手腕,告訴她我沒事。
鏡子裡面的我。
穿著鮮豔的裙子,糖果色搭配。
我也笑了起來。
化妝師好奇:「為什麼要拍這種風格?很多人都難以直視以前自己的那個年代的穿搭。
「你是以前經常穿這種風格嗎?」
我搖頭:「從來沒有。
「是我朋友喜歡。」
15
何彩玲是我們村子裡跟我關系最好的女生。
她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在了家裡的炕上。
一張破草席,匆匆一卷就埋了。
才幾天不到。
她爸就又花兩百塊在隔壁村買了個老婆。
何彩玲說她不喜歡那個新媽媽,太小了,才十八歲。
彩玲跟我讀初一時。
放學後,她拖著我去小賣部看電視,電視裡面街上那些穿得花花綠綠,頭發爆炸的男生女生,眼睛總是亮晶晶的。
她告訴我那叫「非主流」。
下學期。
彩玲有一天突然不來上學了。
那天我跟著老師去她家裡,她爸光著小腿坐在院子裡抽旱煙。
被煙漬染得焦黃的牙齒時不時呲出來煙霧:
「丫頭讀書沒用,妮子有小弟弟了,她又不喜歡讀書,不如早點嫁人算逑。」
遠遠的。
我看到彩玲在裡屋的門口躲著。
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在暗中顯得尤為亮。
16
再後來我養父也不讓我去上學了。
校長跟老師走了好遠的山路,親自來到家裡。
老師甚至把自己的工資拿了出來。
說供我讀到高中畢業。
我養父才松了口。
高一我開始住校,有一年寒假回去。
在村口看到了彩玲。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我陪她聊了會兒天,問到她的肚子。她臉上帶著羞赧,有些憧憬肚子裡的是個男娃還是女娃。
我才知道。
去年,彩玲被九百塊的彩禮嫁給了隔壁村。
我難受得想吐。
九百塊,就買斷了一個女孩兒的一生。
前幾年。
我跟她明明還坐在相同的地方,議論村裡其他的年輕小姑娘,小小年紀,小腹卻已高高隆起。
彩玲還說:「將來我要出去打工,穿鮮豔的裙子,染頭發,燙玉米須。」
我分明記得,太陽底下,她被曬得通紅的臉頰,質樸又鮮嫩。
分開的時候。
她把手腕上的手串撸下來戴在我的手上。
那是她自己串的糖果色手串,五顏六色,豔麗繽紛。
她送我走到路口,朝我揮了揮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寒假。
我用攢的零花錢買了一個塑料夾板想回去送給她。
他們卻說。
彩玲死了。
難產。
生的是男孩兒。
17
「這個手串就是她送你的?」化妝師摸了摸我的手串。
我點頭,摘下來給她看。
她舉起來看。
每顆塑料珠子,色彩跳脫濃鬱,雖然我保管得很好,但有兩顆還是有些泛黃了。
妝造弄好後,我們去了市裡最大的公園。
在那裡拍完了這組非主流風格的照片。
剩最後一套了。
「童年。」陸澤擺弄著相機,「你打算去哪裡拍?」
我點開地圖,輸入了一個地址。
我感覺有些累了,音量也放低了許多:
「可能有一個很長的故事要講。
「想聽我講講嗎?」
陸澤發動了車子,側目看我一眼,拿過旁邊的毯子蓋在我的腿上。
「你慢慢講。
「我有的是時間聽。
「畢竟,你是第一個同意我將我的攝影展跟葬禮合辦的客戶。」
車開了兩天兩夜。
我的故事也斷斷續續。
途中睡著的時候,時野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到,他又發短信問我:
【你在哪裡?】
【談談。】
似乎是怕我誤會什麼,又立刻補了一條:
【家裡沒人,我來拿小米的東西。】
睡醒後,我看到短信跟未接來電。
想了下隻回了條短信:
【在陽臺櫃子裡。】
18
服務站休息吃飯的時候。
吃了兩口。
胃裡就開始翻天覆地的難受。
我吐了很多。
化妝師擔憂地看著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我示意她別擔心:
「藥物反應而已,正常的。」
陸澤給我打了些熱水:「撐得住嗎?」
我點頭。
卻又開始嘔吐。
化妝師扶我去了趟廁所。
回來後。
陸澤告訴我,剛才有電話進來,他以為是自己的手機,誤接了。
我看了眼來電號碼。
是時野。
陸澤:「你前男友一直追問你在哪裡,真不打算回電話?」
我閉上眼。
腹部的疼痛並未緩解。
再聯系也沒必要。
我畢竟。
就快離開這個世界。
我跟時野,已經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他還有更好的路要走,有更好的人陪著他。
19
半小時前。
時野跟朋友們在會所聚會。
季小魚刷了會兒手機,突然叫了聲:「哇塞,不愧是陸澤的手筆,就這麼簡單的照片都能被他拍得這麼絕!你看,是上次在攝像館碰到的你那個女生朋友。
「光兩張預告都這麼好看了,這次影展肯定很絕!」
她把手機遞過去給時野看。
時野咬著煙,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
手裡的動作頓住。
照片上。
女孩兒坐在車副駕上。
陽光折射進車內,一半臉毛茸茸的,染上一層金色。
鏡頭下的她,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畫面充滿了故事感和不設防。
這個角度。
也很像情侶間的親密照。
那個攝像師配圖的文案是:【她的秘密。】
一股酸澀的情緒和怒意湧上心頭。
他喉嚨滾了滾,咬肌緊繃。
眸子發暗。
他始終做不到不在意。
有關她的一切,他怎麼也沒辦法忽視掉。
盡管他演得好像很好。
但隻有他自己清楚。
他根本忘不掉她。
他甚至能想到,那個長相帥氣高高大大的攝影師,就這麼近距離坐在她旁邊。
以一種曖昧的角度,拍下她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20
他在瘋狂地嫉妒。
原來,他忍受不了一點兒,她的身邊出現別的男生。
等他恢復理智的時候。
電話已經撥了出去。
隻是接電話的人。
是那個叫陸澤的攝影師。
「杳杳睡了,找她有什麼事?」
杳杳?
叫得這麼親密幾個意思?
燥意翻湧。
這個時間點。
她睡了。
而他又這麼快接她的電話。
他們在一起?
時野燥得扯了扯衣領,問他:「拍個照,有必要拍這麼多天?」
對方卻笑了聲。
仿佛在挑釁:「有必要。」
接下來更像是話裡有話:「至少有人會比你更明白她有多好。」
不等自己再說什麼。
對面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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