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真的要相信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我排隊走過去,給男人獻了一朵花。
經過秦霞時,我沒有讓她節哀,而是壓低聲音問:「方太太,方圓圓怎麼沒來?」
她像大夢初醒,淚水也忘了流,在靈堂裡破口大罵:「那個沒良心的賠錢貨,這麼多年在外面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親爹去世都不回家!在大城市當老師,連個喪葬費都不願意拿,我讓她盡孝,她還要找律師告我!」
「她為什麼要告你啊?」
秦霞一頓:「那誰知道,沒良心啊!」
我笑了:「會不會是因為你們虐待她啊?」
本來秦霞在靈堂裡大聲嚷嚷,幾個長輩拉她,這下連他們也不動了,所有人像中了定身咒愣在原地,齊刷刷向她看來。
「誰虐待她啊!」秦霞叫得更大聲了,「方圓圓那賤妮子,竟然在外面這樣敗壞我們家名聲,老方啊,我們可真是家門不幸啊……」
她大哭著做戲,絲毫不覺自己就像一個小醜,可笑且悲哀。
我轉過身,面向前來參加葬禮的男男女女。
真可笑,他的葬禮,來的不是真心為他吊唁的親友,而是一個個伸長脖子迫不及待聽八卦的吃瓜群眾。
「那她為什麼十五歲就頭也不回地逃離這裡呢?」我笑笑,「秦霞,你記不記的,有一年深冬,你讓方圓圓去樓下洗衣服,水龍頭被凍住了,她在廚房燒熱水,這個時候你跑過來,問她怎麼還沒洗完。她向你解釋,你還是罵她偷懶,拎起手邊滾燙的茶壺向她砸去。幸好你砸偏了,隻有一部分開水落在了她的肩上,可那些猙獰的傷口,卻要跟隨她一輩子……」
「你胡說什麼!」秦霞終於意識到不對,「你到底是誰?我們家的事哪輪得到你在這瞎摻和?」
「我是誰?我是見證了方圓圓被你虐待的人!這就受不了了?我還沒說完呢!」
說著,我指向一旁嚇傻了的已經成年了的弟弟方凱傑:「還有你!小小年紀就一肚子壞水,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拿著西瓜刀笑著砍傷我,再在大人面前哭著說是自己不小心,既然那麼不小心,為什麼不砍死自己?你知道嗎,因為胳膊上那條長長的疤,一年四季,方圓圓都隻穿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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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氣到了極點,我竟然在笑,在放聲大笑。
我面向眾人:「這就是他們醜陋惡心的嘴臉,他們從沒想過被開水燙過的肩膀,被長刀砍傷的胳膊有多疼,他們隻在借口要錢時想起方圓圓,被拒絕後就啐上一口『沒良心』,再大義凜然地罵她是不孝子!」
整個靈堂死一般寂靜,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許久,一個孩子忽然哇哇大哭,轉身抱住自己的母親。
「媽媽,被開水燙,好疼。」
這一聲哭好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安靜的賓客開始七嘴八舌地吵嚷,還有人舉起手機,拍下靈堂前這混亂的一幕。
我下意識遮住臉。
這時我開始後悔剛剛的衝動。
怎麼說沈望星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我用他的身體不計後果地大鬧靈堂,說不定會給他造成什麼負面影響,斷送他的職業生涯。
嘈雜的人群裡,有說給我主持公道,還有質疑我一個外人在這瞎鬧什麼。
我始終沒再回應。揭露他們醜惡嘴臉的目的已經達成,我戴上口罩,隻想趕快逃離。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慢慢分出一條小道。
有人竊竊私語。
「那是方圓圓嗎?」
「方圓圓來了。」
我抬眼望去,路的盡頭,沈望星站在那裡。
應該說,是在我身體裡的沈望星。
看到他的那一刻,秦霞咆哮著衝過去,被我一把抓住手臂。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剛剛我大鬧靈堂她隻是嘴上叫囂,而沈望星剛一出現她就衝上去。
因為在她心裡,方圓圓永遠是那個膽小可欺的瘦弱女孩。
即便我已經與她當眾對峙,即便我此時在沈望星身體裡,觸碰到秦霞的那一刻,內心深處的恐懼還是如浪濤般襲來,讓我忍不住微微顫抖。
可隨後,一隻溫暖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要怕。」他小聲跟我說。
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慢慢走到靈堂中央,指向男人的遺像:「這個人,曾經是我爸。」
指向秦霞:「她曾經是我後媽。」
指向方凱傑:「他曾經是我弟弟。」
隨後,他笑笑:「十二年前,我逃離了這個地方。如今再次回來,就是想告訴大家,從今往後,我和他們再無瓜葛,如果再有人打擾我的生活,我不介意到法庭上走一趟。」
陽光透過門窗落在他飛揚的面龐上熠熠生輝,他望向我,像是告訴大家,又像是再次提醒我。
「請你們謹記,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方圓圓了。」
有什麼東西飄進我的胸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滿。
鼻頭好酸,淚水湧進眼眶。
淚眼朦朧中,我望向沈望星。
嘴型一張一合,啞聲說——
謝謝。
22
離開靈堂後,我們打車去了母校。
其實有更近的小公路,但不知道為什麼沈望星執意要換另一條大路。
可能是想看看家鄉近年來的變化吧。
因為放假,學校並沒有開放,我們又一起溜達到了附近的公園。
公園臨湖的地方有一大片草坪,陽光正好,不少帶著孩子的父母和情侶坐在上面曬太陽。
我們找了個空地坐下,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怎麼找到靈堂的?」我問。
「隨便找了個鄰居,說我是方圓圓,就問出來了。」
我笑笑,仰頭望向天空:「你說他們還會來找我嗎?」
「不會了。」
「為什麼?」
「因為現在的方圓圓,堅強勇敢,積極樂觀,不會被任何人打倒。」
我詫異地看向他。
「還很會打扮。」
我一愣,這才意識到他在誇待在我身體裡的他自己,嗤笑:「你就誇你自己吧。」
他突然頓了一下,望著我,眼神是少有的認真。
「方圓圓。」
「嗯?」
「你也能變成這樣。」
我一頓。
他又說:「你一定能變成這樣。」
有風自湖面吹來,我隻覺得心髒跳得厲害,傻傻地回了一句:「嗯。」
「這次回來,你是不是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
這句話他明明是笑著說的,可不知為何,我聽出了幾分緊張的意味。
我搖搖頭:「如果你指的是我家裡那些事,來之前,我就已經慢慢記起來了。」
還有一些,關於你的記憶。
當然,這句話我並沒有說出口。
沈望星笑笑,起身走到湖邊,撿起一塊鵝卵石打了一個漂亮的水漂,然後回頭看向我:「方圓圓,我們明天再回去吧。」
他頓了頓:「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
23
那晚,我們買了野餐墊、打包了一些餐食,布置在湖邊那片草坪上。
夜風從湖面吹向柔軟的草坪,枝葉沙沙,花叢浮香。
路燈並不明亮,公園裡也沒什麼人。
沈望星背著我買了星星燈和花束,暖黃的燈光亮起時,連夜色都溫柔了幾分。
我笑著看向他:「好土啊。」
「是有點土。」他隨我笑。
可是真的很好看。
坐到餐墊上後,我問:「你要跟我分享什麼秘密?」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後插上蠟燭,一一點燃,推到我面前。
是一個小蛋糕。
「生日快樂。」他望向我,「許個願望吧。」
我徹底驚住:「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當初媽媽生我時,那個男人為了省錢找了黑診所,導致媽媽難產死亡。後來登記我的信息時,名字連同出生日期,都是他隨手寫上去的。
因此身份證上記錄的,並不是我真正的生日。
這些都是我後來從媽媽娘家親戚那邊得知的,我幾乎沒跟別人提過。
「你告訴我的。」他看著我。
我微微一愣。
我又忘記了。
他笑著催促:「快許願。」
我「哦」了一聲,笨拙地雙手合十,慢慢閉上眼。
很奇怪,我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不是讓後媽弟弟遠離我,不是盡快把身體換回來,更不是一夜暴富之類的庸俗願望。
而是——
我希望,我面前這個人,可以永遠幸福。
睜開眼的時候,溫暖搖曳的燭光裡,沈望星笑著我吹滅蠟燭,然後遞給我一個禮盒。
「生日禮物。」
我受寵若驚地接過禮盒,盒子裡,是一條做工精致的項鏈。
鏈墜是一大一小兩顆星星。
「這是你設計的嗎?」我問。
「嗯。」沈望星悶悶答道,又補了一句,「也是我親手做的。」
我胸口突然跳得很快。
「你還會做首飾?」
「你不是見過嗎?」他語氣掩飾不住得意,「那個放在客廳裡的戒指。」
我像猛然從夢中驚醒。
整整一天,因為他的出現和幫助,以及驚喜和禮物而變得飄飄然的心,突然跌至谷底。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方圓圓,你都在想些什麼……
我低下頭,試圖掩飾低落的情緒。
「沈望星。」
「嗯?」
「如果未來某一天,我們的身體換回來了,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嗎?」
等了許久,也沒有得到他的回復。
我抬起頭。
暖黃溫暖的燈光中,他歪頭望著我,有些疑惑地笑了起來。
「我們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嗎?」
一陣夜風卷著花香撲面而來。
如同沈望星這句話,正中我的心口。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他轉過身,從包裡翻出一個黑色封面的筆記本。
「不是問我要分享什麼秘密嗎?」他晃了晃手裡的筆記本,「一個關於我們為什麼會互換身體的秘密。」
24
那個黑色筆記本,是沈望星中學時的日記本。
他並沒有直接給我看,而是翻開其中一頁。
「2008 年 9 月 26 日,星期五,晴。今天方圓圓失戀了,她……」
他輕咳兩聲:「算了,不念了。方圓圓,你還記得那天發生什麼了嗎?」
我腳趾扣地,小聲說:「我追那個男生被拒絕了,然後我好像在你面前哭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還記得那天我們說了什麼嗎?」
我茫然地搖搖頭。
「你哭完之後,開始跟我講自己的事情,包括你的生日,你的家庭,還有你對自己的質疑。最後你問我,如果可以,願不願意跟你互換身份,我做方圓圓,你做沈望星。」
記憶突然被一點點喚起。
面前的場景與回憶漸漸重合。
也是這片湖邊草坪,也是一個滿天繁星的夜晚。
我站在還是少年的沈望星面前,哭著問他:「我為什麼是女孩子?如果我是男孩,是不是父母就喜歡我了?是不是我就有人愛了?是不是我就不會被壞人欺負了?」
他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半晌才啞聲開口:「方圓圓,這不是你的錯。」
「我可能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望星』這個名字多好聽啊,而『方圓圓』就是一個沒有被寄予任何含義和希冀的名字。我好討厭自己啊,討厭我的圓臉,討厭我總是分叉的頭發,討厭我身上難看的傷疤,討厭……」
「方圓圓。」他打斷我,神情嚴肅,笨拙地安慰我,「你很好,不要討厭自己。」
我哭得暈頭轉向,跑到草坪的最高處,在漫天繁星下伸手指向沈望星,倔強地揚起頭哭著說:「如果你覺得我很好,你願意和我互換身份嗎?你做方圓圓,我做沈望星。」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星光下朝我一步步走來,拍了拍我的腦袋。
「方圓圓,你要相信,你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為你而來,總有一束光是為你而亮,在那之前,你要學會好好愛自己。」
我止住淚水,傻傻地看著他。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溫柔的沈望星。
他後退一步,揚眉一笑,滿是少年的鮮活與生機:「如果你要跟我互換身份,我當然是——樂意至極。」
25
就像一首歌找到了前奏,過去的故事,逐一被我拂去塵土。
原來曾經年少無知時,我說過那麼多傻話,也做過那樣多傻事。
那晚我跟著沈望星回到了他老家住處。
他成年後,父母還是離婚了,這裡的房子便空闲了下來,作為回鄉的落腳處。
我們並排坐在沙發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其間沈望星開了幾罐啤酒,我喝得有些微醺。
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停在喉間,似乎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朦朧間,我歪頭看向沈望星:「我也想和你分享一個秘密。」
他一愣:「什麼?」
我舔了下嘴唇,頓了頓:「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喜歡那個男生嗎?」
我閉上眼:「在那之前的某個傍晚,我被一個流浪漢拽進爛尾樓,他的力氣很大,身上很難聞,我不斷地大喊『別摸我,別摸我身體』……然後,那個男生就出現了,他幫我趕跑了那個流浪漢,還把我送回了家。」
溫熱的觸感自手背上傳來,是沈望星的掌心。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些復雜。
我不禁反問:「我記錯了嗎?」
他握緊我的手。
「沒有。」
「我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把感激錯當成了喜歡,也做出了後來一系列的傻事。」
我眼眶有些紅:「其實後來很多年,那個場景都像一場噩夢困擾著我,以至於我開始排斥與異性接觸。但很奇怪,我忘記了很多事,卻始終記得有個男孩對我說,『你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也有很多獨一無二的男孩。」
「就像你臥室裡的那些?」沈望星問。
我破涕為笑:「是啊。」
那個晚上,我們聊了許久許久。
向對方講述了彼此並未參與的時光裡,我們走過了怎樣的人生。
沈望星講了一個熱血少年在時尚界摸爬滾打追夢的故事。
而我說了一個自卑少女靠努力學習入職大城市學校的勵志故事。
我們都在努力成長為一個更好的大人。
酒勁漸漸上頭,我閉上眼,說出了一直以來沒說出口的一句話。
「沈望星,對不起,那個時候……沒有跟你好好告別。」
十五歲離開家鄉時,我沒有告訴人,包括沈望星。
他回應得很快:「沒關系。」
我睜開眼,對上他的目光,可能酒得喝太多,那一瞬間,我竟然感覺看到的是沈望星自己的臉。
心口跳得越來越快,我幾乎以為自己要說出那句並不合適的話。
但我還是忍住了。
「沈望星,其實我最想說的秘密,不是這一個。」我靠在沙發上,終於釋然,「但我決定這輩子都藏在心裡了。」
他並沒有追問,整個客廳非常安靜。
眼皮越來越重,我閉上眼,睡意漸漸襲來。
許久後,我聽到了翻頁的動靜。
「其實我也有一個秘密。」沈望星終於開口。
我努力把眼皮撐開一道縫隙。
可我實在太困了,沒有一點追究真相的力氣。
沈望星看著磕頭打盹的我,無奈笑了笑:「準確來說,我有很多秘密。」
我徹底昏睡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我腦子裡閃過的想法竟然是,後天我就要進行教師評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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