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幾日便看到一尊石獅運了過來,方方正正蹲在了杏曦宮的朱門前。
送來的這尊同我一樣,是母獅子,模樣比我嬌些,腳底下臥了隻小獅,圖個子孫綿長的吉祥。
我繞著石獅走了幾圈,半分靈識也沒有感應到,若是那位小畫師在,再點上一筆,這日子便熱鬧了。
石獅置好的當天夜裡,小皇帝又來了。
他來得湊巧,我正在宮門口和那尊石獅蹲了個並排。
他垂首,唇角彎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我仰頭,正對上月色下他濃鬱如墨的眸。
「你為何如此不同。」他笑著嘆了口氣,擺擺手散去了身後跟隨的一串人,學著我的樣子也蹲在了一旁。
夜清涼,星稀月明,我還是頭一次與一個人並排蹲在門外。
那種感覺,有一絲絲陌生。
我扭過頭看向他:「皇上?」
「我總覺得,你不似她們。」皇上的手搭在一旁的白玉石上,聲音又低又輕。
「不知為何,你在朕身邊,朕便很是心安。」
「朕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隻在你這裡,朕睡得格外沉。」
我垂下頭,有些想笑。
他隻在我這裡是被一掌劈睡著的,自然睡得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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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早些休息吧。」我伸出手拉了小皇帝一把。
他的手冰冰涼涼,比月色還要清冷三分。
待回了房,我才發現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前些天羸弱許多,面色白如冬雪,行走間氣息短促無力。
之前藏匿在枕芯裡那縷黑氣也鑽了出來,如小蛇一般急匆匆躍回他的眉心。
便是這一縷,他的唇色便又淡了些。
「朕……」他身形晃了一下,軟軟倒在我懷裡。
這次倒是省事了,連手刀都沒用上他便自己睡了。
隻手將他提到床上,我順手掐了把他的脈。
我是不懂醫的,隻是讓靈識順著他的血脈遊走一圈,瞧瞧他怎麼就同個瓷娃娃般,哪裡像我,風霜雨露,皆為天恩,受用無窮,斷斷不會如此嬌弱。
這一探查,我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嬌弱,而是他已沉疴難愈,身如枯槁。
約莫著到了時辰,我差了人在門口守著,將來喚門的小公公撵到旁去。
今日,不論誰來,小皇帝都要睡個踏實。
可才將小公公撵走,小皇帝便翻了個身,醒了。
「陳數沒來嗎?」小皇帝撐著手勉力坐起來,朝門外看了一眼。
「再睡會也無妨。」我將紅燭掐了芯,低聲道。
「已是在你這裡偷了一夜好眠,心滿意足。」小皇帝伸了個懶腰,眉宇間黑氣凝結,已然成勢。
「你病了。」
本不想多管此事,可這小皇帝勤政仁德,我實在於心不忍。
小皇帝坐起身,眼中笑意斂盡:「朕病了,懷王會反嗎?順嫔。」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順嫔,言語中全無昨日那般溫度,隻冷冷的。
「父親若反,皇上擋不住。」
小皇帝眼中燭火搖曳,唇角彎起笑了出來:「朕確實擋不住。懷王雄兵在握,又得人心,朕若喪命,群臣必擁他上位。」
我不置可否。
「懷王隻得了一女,名蕊兒,被懷王捧在心尖上。朕原想讓她入宮牽制於他,沒曾想他竟尋了你入宮。」
小皇帝聲音冷冷清清,可字字落地有聲,像是用了極大的氣力。
「你知道,為何卻裝不知?」
「不止我知。」小皇帝笑得寡淡:「蕊兒姑娘是眾多朝臣看著長大的,她什麼模樣,盡人皆知。你與她眉眼確有幾分相像,性情卻大相徑庭。」
我端坐在椅子上,隻覺得面前的小皇帝著實不易,君弱臣強,大權旁落,便是他再殚精竭慮,也無甚大用。
更何況,他如今時日無多。
「古有指鹿為馬,今日眾人皆認你是懷王之女,你不是也是了。」
小皇帝言語裡道不盡的無奈,可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
「不過,朕慶幸來的是你。不媚不俗,便是闔宮上下所有的女子,也不如你鮮活。」
「隻你總不愛笑,不笑時朕總覺得你眼中有雷霆萬鈞,攝人心魄,可一笑,便如雨間驚鴻,一見難忘。」
「朕便不忍,不忍你做權柄之爭的犧牲者。」
小皇帝又笑了,可他的笑太清太淺。
「朕想法子,送你走,好不好?」
一分祈求一分不忍,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的眸子中輾轉。
我通體為上好的漢白玉雕琢,便是他死了,懷王稱帝,他苦苦維系的皇朝覆滅,我也依舊是一尊石獅,不死不滅。
哪裡輪得到他這般悲憫?
可對上這樣的眸子,我生生將嗓子眼裡的話咽了回去。
「我不走。」
我隻搖頭,今兒我走了,明兒他眉心的黑氣就能活吞了他。
我,一鎮宅石獅,竟連幾隻小妖都拿捏不了,讓小皇帝枉死在我眼前。
說出去,我以後還怎麼有臉蹲在別家門口。
這是要在石獅子中被唾罵萬萬年了。
「朕護不了你幾日。」
「臣妾護著你。」我仰起頭,隻這身體比小皇帝低矮幾分,讓這話少了些氣勢。
若我復了原型,小皇帝才及我膝頭,隻一想便覺得,還得是石獅,最起碼英武。
「那朕便多活幾日。」
小皇帝離開時,凝結的黑氣松散了一些,又逸出來幾縷在我的房裡。
這次,我將它們捏在指尖,悉數捻為塵埃。
既應了下來,便該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6.
自那日後,一入夜我便和門外的石獅蹲個並排。不論多晚,小皇帝都會來一趟杏曦宮,哪怕隻是過門而不入。
若時間稍稍寬裕,他便會同我一道在門口聊一聊。
若還有時間,會進門小憩一會。
有時小皇帝自己坐在那便會睡著,有時還得靠我一手刀。
「往後幾日,不必等朕了。」小皇帝坐在門檻上看我,他如今已沒有力氣陪我蹲在一旁了。
「近些日子冷落了皇後,母後有些不快。朕得去瞧瞧。」
「我去。」我擺擺手,「你時日不多,不必在這些瑣事上費神周全。」
小皇帝冰涼的手指劃過我的額頭,忍著笑意:「你不過是個嫔,怎麼如此膽大。皇後乃中宮主位,她若惱了,執意要罰你,你也隻能認罰。」
「我是懷王獨女,她不敢如何,便是知道我是假,她也不敢。」
那狐妖自然是不敢的。
可她身後的太後,卻急了。
「姐姐,你怕是不知,如今的太後其實是我們平潭山山神。」
「姐姐貌美,自然得小皇帝專寵,可太後交代過,每七日必得我們服侍皇上一次。」
皇後急切,不等我去棲鳳宮,便巴巴跑到了杏曦宮,一進門便屏退左右,將我請到座上。
「小皇帝並無作惡,你們如此做派有違天道。」
我石獅,也會先禮後兵。
皇後粉面一白,向後退了一步:「你究竟是誰?」
我從座上起來,睨了她一眼,威聲赫赫:「你該問,我究竟是什麼。」
我不是某某妖,某某神,隻是一尊平平無奇,隨處可見的石獅罷了。
說話間,我放出自己丈高的靈胚,若不是怕搗毀了杏曦宮,本該露一露原身。
可即便隻是靈胚,在我不足 5 尺的嬌小身軀襯託下,也顯得格外氣勢。
石獅一顯,整座杏曦宮籠在我的威壓之下,原本站著的狐妖雙膝一軟,貼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竟,竟是……」
「不,不可能……」
皇後嘴裡喃喃,原本嬌媚無匹的臉龐因為驚恐不斷在人面與狐臉間變換,長尾更是無力遮掩,顯露在裙裾之下。
「宮中神獸何在?」
我一步逼近她身前,隻手壓在她頭頂,僅用了一分力,生怕她身嬌體弱,被壓成肉糜。
「盡數被那位束著,您高抬貴手,饒我一命。」
我卸了力,不再理會她。
7.
那位太後,深居在永壽宮。
當初,是她開口給了我一個順嫔的封號。
可若她真是山神,豈會看不穿我的真身。
永壽宮中極靜,偌大的院落沒幾個宮人,太後就坐在院子中的石榴樹下。
見我來,她從陰影中抬起頭,寬而飽滿的額頭上貼著珠翠面花,面花下雙眼幽深如古井。
「你該早點來。」
聲音不疾不徐,在她身側,一股濃鬱的生機正蓬勃而出。
這股子生機,是獨屬於生靈的氣息,是平潭山的花草樹木鳥獸蟲魚。
這位,當真是山神。
「既是山神,何苦為惡。」
「惡?」她輕笑,原本平靜的氣息驟然洶湧。
「你去瞧瞧,那裡面都有什麼。」她素手指向房門,「你看了以後,再來問我。」
推開門,腥臭與檀木味交雜。
房間裡沒有桌椅,隻有密密排放的木架,木架上搭的不是衣物,而是各樣皮毛。
狐裘貂皮最是多,其中也不乏其他小獸皮毛。
觸目驚心。
我知道市面上有人喜好動物皮毛,可從未想過,數量竟如此龐大。
每一張皮,都曾是一隻活生生的小獸。
「兔吃草,狐吃兔,狼吃狐,生死皆是天命。可那位太康皇帝,以獵殺我子民為樂,剝皮棄肉,短短數月,將平潭山上的生靈幾乎趕盡殺絕。」
「不僅如此,更伐木、焚山,將本藏在深處的生靈也盡數驅趕,殺戮。」
「我乃平潭山一方守護,眼看子民命喪,如何坐以待斃。」
「旁人不懂,你應當懂。」
我站在門外,半晌無言。
我懂。
我當然懂。
她是山神,守一方安寧。
我是石獅,護一府平安。
若有妖傷我身後宅府生靈,我必踏碎它的頭骨。
「小皇帝何罪。」
半晌,我才開口。
「他無罪,可它們又何辜!」
太後聲音陡然尖厲,如破開的鼓鑼,震得我周身一顫。
「晚了。你遲了一步。」
隻一瞬,她的氣息便偃了,本就蒼老的面容又衰敗了幾分。
「術法已成,萬千災孽我已盡數系在他身,父債子償,太康的罪,總要有人背。」
「那些黑氣……」我驟然明悟,那些黑氣,原來並不是妖氣!
而是殺孽!
「宮中神獸呢?」
「瑞獸擇明君,太康無道,它們自然虛弱無力,我隻略用術法,便都沉睡了。」
我頹然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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