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吃火鍋。
我知道他已經吃過了,也沒管他,低頭吃自己的。
他洗了手,來沙發邊坐了一會兒。
彼此都靜默無言。
我燙了平日最喜歡的牛肉,燙五秒,夾了起來,蘸了醬油吃入了口中。
如果外人看到這一幕,一定覺得很怪異,誰在家吃火鍋還穿一身優雅的禮服,高挽著發髻,可偏偏又席地坐在軟絨絨的毯子上,飯食擺在寬大的茶幾上。
這裡是繁華地段的大平層,也是我和裴延結婚那年買的,婚後,我大多住在這裡,偶爾和裴延去一趟老宅。
我吃了很久很久,他也在邊上坐了很久很久,但我們一句話也沒說。
終於,我吃飽了,起身來,把東西收入了垃圾袋中,等明天阿姨來打掃。
進入浴室,我摘下臂彎上的黑布,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因為我身上的禮服也是黑色袖子的。
把禮花疊好,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再轉身出了浴室,剛吃了飯,實在不適合洗澡,看會兒電視再來吧。
就在我要推開臥室門時,他終於出聲了。
「軟軟。」
我回頭:「嗯?」
他起身過來,把我擁入了懷中。
「想哭就哭出來,好嗎,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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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頭,溫靜地看向了他:「我已經很多年沒掉過眼淚了,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會哭的。」
「你先去洗澡吧,你抱我,衣服上沾了我身上的香水了。」
他再欲張口,我打斷了他。
對話也無疾而終,他身上帶回來的紫羅蘭香水味在我鼻尖散去。
浴室裡響起水聲,我推開臥室門進去。
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我算了一下,這裡是六十六樓,如果我跳下去,一定摔得渣都不剩。到底是化療疼,還是跳樓疼呢?
1
手機不斷地震動著,我跳過那些送來安慰的信息,盯著一串語音,手顫抖了起來。
我迫不及待點開。
「姐姐,生日快樂,一定要記得吃蛋糕啦,偷偷告訴你,我呀已經錄好了一百句生日快樂,所以姐姐一定要長命百歲,那樣每年都會聽到我的生日快樂哦。」
我捂住胸口的位置,撐著玻璃彎了下去。
我,再也沒有弟弟了。
在我生日前,他熬了一年的骨癌,終究帶走了他。
……
臥室的門,一直被敲著,但我沒管。
他喚著我的乳名。
記憶裡,還是我們都是孩童時,他這麼叫我。
「軟軟,熱水為你放好了,你開門,我抱你去泡個澡,好嗎?」
「軟軟,你開門。」
……
我靠著玻璃窗,隻僵硬地看著市中心的繁華。
我甚至想告訴他,你走吧,去哪都好。
別回來了。
四年的獨守空閨,我早已習慣了這份冷清。
四年前,我媽的葬禮,他未曾出現。
如今,我弟弟的葬禮,他也不在。
此刻,他真的不必回來的。
我也並未期盼。
……
我時日不久的消息,他大概是知道了。
突然待在家了,對我格外上心。
也許是猜到的。
畢竟,我媽和我弟弟,都是同一種病走的——骨癌。
這本來就是一種家族遺傳性極高的病。
我抱著貓咪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他做了早餐。
「做了你最喜歡的三明治,吃點吧。」
我放下貓咪,來餐廳坐下。
拿勺子,盛了一口白粥。
「中午去趟老宅,能行嗎?」
「可以的。」
我再盛了一勺。
吃了早餐後,我重新換了一身衣服,和他一起去老宅。
2
已經是秋天了嗎?路邊的葉子都開始泛黃了。
一條圍巾圍了上來。
「小心著涼了。」
到了老宅,奶奶看著我,眼裡總是擔憂著,沒了以前的爽朗,時不時嘆氣。
我陪著她,卻時不時看著電視,發出咯咯的笑聲。
「奶奶,這個節目真好看。」
「好看,奶奶也覺得好看。」
飯前,我出去園子裡溜達了一會兒。快開飯了才回來。
「趕緊給我斷了,你沒看到軟軟現在很不正常嗎?」
「她才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可想而知,著對她的打擊多大。」
「我真不知道,那女的有什麼好的,你要這麼留著,氣軟軟。」
「連小丞的葬禮,你都不回來,你真的是要逼死她啊。」
「我買了最快的航班,但依舊沒趕上。」是裴延的聲音。
「醫院早就下了病危通知書,你就不該這時出國的,甚至還帶著那女人,不說是軟軟,就是換做任何一個妻子,都得瘋魔了。」
「她是自己飛去的……」
「別說了,改變不了結果的,最後的日子,對她好點兒,贖罪吧。」
我退開,再出去走了一圈,才返回。
回來時,裴延已經站在了大門口等我。
他穿著大衣,眼裡難得有對我的擔憂。
「去哪了,園子裡都找不到人。」
「碰到一隻流浪狗,送到救助站去了。」
「手都凍紅了。」
他過來,牽起了我的手。
我身子僵住了,也許是我的手太冷了吧,被熱手握住,反倒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他握住我的手,再用了幾分力,似乎要抓住什麼。
看到內門口正站著等我們的奶奶時,我擠出一抹笑,跟著他一起回屋。
3
在老宅吃了午飯,我們和奶奶作別。
我的工作已經辭掉了,剩下的日子,就在家煮東西、吃吃喝喝、睡覺,宛如廢人。
有好看的電視,就抱著手機整夜整夜地看,裴延說我,我也不聽。
主要是他的語氣太溫柔了,不像我們過去吵架,總是針尖對麥芒。
這晚上,我熬了通宵看手機,白天,他醒來,見我還在玩手機,就拿過了手機。
「別玩了,讓眼睛休息一會兒。」
可他這一刻錯了,我在談一件正事兒。
我正在同銷售墓地的人,談一塊墓地。
他看了手機界面,頓時石化了。
我伸手:「馬上就談完了,給我吧。」
他頓時如一頭被困住的野獸,隨之拳頭上青筋繃起。
他什麼也沒說,拿著我的手機出去了。
我出來,抱了正在門口的貓咪,看向拉著門的陽臺,他一根一根地抽煙,人都快被煙霧包圍了。
4
接下來的日子,他對我總是格外地好,什麼都順著我。
我坐在落地窗邊看夕陽,睡著了。
他會把我輕輕抱回床上。
我窩在大廳看電視,他陪著我一起看。
他還每天都變著法兒地做一些外國菜,保證每天的菜式都不一樣。
他穿著家居服在廚房的樣子,我有時會看著發呆。
對了,他還貼心地把家裡的日歷收了起來。
不讓我看越來越薄的日歷本。
這天,我刷視頻,看到了很多送花的視頻,才明白,今天是情人節。
房門被輕輕推開,我按滅了視頻。
他有話要說。
「怎麼了?」
「我有事兒出去一趟。」
我愣了愣,順勢回應:「好。」
他出去與否,根本不必和我說的。
他離開後,我也換上毛衣,打算出去逛逛,下午的陽光,隨意灑在街道上。
家裡的貓糧快吃完了,我買了兩大袋小貓餅幹,還買了一些自己喜歡吃的薯片。
手上都拎滿了,但我還打算去最喜歡的那家咖啡廳,喝一杯熱咖啡。
紅綠燈路口,我看著對面的咖啡廳,我知道,這杯咖啡,我喝不了了。
落地窗邊,裴延向外看出來,眼露震驚時,我終究沒來得及趕緊離開。
他們在這份節日中的溫馨,終究被我打破了。
逆流的人群中,我快速轉身離開。
我也不懂,今天見到冉清,她一襲紅裙,狀態還是那麼好。
但我曾經對她的滔天恨意,已經全都消散了。猶記得,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我氣衝衝去砸了海灣的房子,和她撕得頭破血流,彼此臉上的皮都被抓破了。
現在想來,好幼稚。
提著東西,我打車回家,給貓貓喂了餅幹,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肚子,嘆了一聲氣,真跟我一樣,吃飽了,就喜歡睡覺。
把它抱回貓貓別墅裡後,我開始收拾衣服,我打算離開了。
早也動過這個念頭,不因為別的,隻因為生命最後的日子,我一定很狼狽,很不好看。
我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在那裡靜默地離開。收拾了一大箱子,我提著到了門口,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親手布置的地方。
睡著的貓貓醒了,它懵懂地看著我。
出租車上,我抱著貓貓。
一起仰頭看向車窗外的天空。
5
半年後。
我在一個偏遠小鎮安頓下來,過著平靜的日子,這裡的陽光不烈,水也很清。
真是個適合養老的地方。
一貓一狗,吃飽喝足,還有一張搖搖椅。
我的內心從來沒有這麼寧靜過。
院內的花園外,一個大娘趴在門口喊:「姑娘。」
「有人託我來問一下,你有男朋友嗎?」
說到此,她又摸了一下後腦勺。
「是王大娘託我來問的,她兒子在市政府上班,之前過節回來,見到你了,說你什麼,想起來了,是氣質好。」
我傻眼,貓咪也仰頭看著我。
「抱歉,我結過婚的。」
大娘轉而更加好奇:「結過,意思是以前結了,離了?」
我禮貌性地淺笑了一下,沒再回答,她拍了一下大腿離開了。
「哎,可惜了。」
低頭,發現貓貓還仰頭看著我,我蹲下把它抱起來:「又想去河邊玩了?」
偏偏起身的那一瞬,腳踝骨疼了起來,我放下貓,快速返回臥室,打開了抽屜,倒出一把藥。
門口,貓在撞房門,叫了起來。
我躺在了床上,勾身抱著腳踝,緊緊咬住了牙。
為什麼,這次的藥效還沒起作用?
是嚴重了吧。
床單被我緊緊地摳在了手裡,又松開手,壓住腳踝。
到最後,我壓不住了,膝蓋關節疼了起來,甚至蔓延到腰部。
我在床上蜷縮著,真正地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知幾個小時過去了。
我睜開疲憊的眼睛。
高高的太陽往西邊落,在大地上灑下一片餘暉,我從床上爬下來,靠在窗邊,看著那輪落日沉下去。
門口沒有動靜,貓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直至樓下有動靜,我低頭看下去,才發現,貓貓和裴延在樓下。
我愣住了,他怎麼在這兒?
看貓咪一直拉扯他,示意他進屋時,我靠窗抿住幹涸的唇。
比起他身上的清爽,用狼狽一詞都無法形容我。
他仰頭的一瞬,我飛快地移開了腦袋。
6
可我還是聽到,腳步聲上樓來了。
門口腳步聲停住:「軟軟。」
「我知道是你,開門,好不好。」
「你是不是疼,我送你去醫院。」
我緊抿著唇,不出聲,門被我反鎖死了。
「軟軟。」
我不開門,他就一直在門口,喚我的名字,仿佛有無盡的耐心。
我扯了一下唇,閉了一瞬眼。
身上黏糊糊的,喉嚨也黏糊糊的。
夜色越來越黑,我爬回了床上,抱著身子睡了過去,好冷。
7
「工作上的問題,問副總,我暫時回不來。」
我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腦子一開始仿佛很重,被困住,無法動彈,然後沒那麼重了,烤著我的那堆火,也變小了。
我睜開眼睛,房間大亮,側眸看向窗邊說話的人。
「就這樣,掛了。」
他放下電話,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後,我看向了門口。
有明顯的撬痕,枕櫃邊還有杯子和退燒藥。
「醒了。」
他過來,衝我笑了笑。
我坐起來,看著窗外的黑夜,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和他說道: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了。」
「我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這兒的,即使今天沒找到你,我也會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我移回視線來,冷眼看著他眼中的堅定。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薄涼,他不敢再和我對視。
當他煮了粥端上來時。
「你現在身子太虛弱,喝點粥好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捧了碗過來,盛了一勺喂到我嘴邊,我感到惡心。
動怒。
粥碗被我打在地上。
「滾。」
「有多遠,滾多遠。」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這麼恨他。
他似乎是永遠都知道,怎麼讓我最難受。
我仰頭,直直地看著他,心口的憤怒,化作一把無形的刀:「裴延,你是不是看著我還活一天,就心裡不舒服,恨不得我立刻死掉?」
他一字不說,最後,埋頭清理了地上的殘羹。
收拾完後,他出去了。
屋內一直靜悄悄的。
他沒有回來了,我全身才松懈了下來。
他走了。
8
接下來的日子,我把自己關在屋裡發霉,身上隨時發作的痛,早已折磨得我沒有精力,連樓都沒力氣下了。
胃裡也感覺不到餓。
這副樣子出去,更是會嚇到人。
貓貓跑到門口來。
我才披上毛衣,撐著身子出來。
我打開的一袋貓糧,它已經吃幹淨了,這會兒是餓了。
我重新打開一袋,倒在貓砂中。
它低頭吃著,我摸著它的後背,嘆了一口氣,等我不在了,它怎麼辦呢?
樓下傳來了動靜,我和貓貓都警惕了起來,看向樓梯的方向。
有人進來了,還一步一步上樓來了。
這裡雖然民風淳樸,但也不全都是好人。
我起身拿了茶幾上的水果刀,攥在了手裡。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看清上來的人時,貓貓才低頭放心吃了起來。
來的是裴延。
他還沒走。
他愣了一瞬,捏著袋子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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