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025-01-13 14:39:223207

  他猛地坐起身來,打開了對話框,一看之下,眼睛都直了。


  於是就在宋詩意不斷刷屏的同時,凌晨三點半,某位作息規律的運動員回消息了——


  第一條:什麼玩意兒?


  第二條:你喝多了?


  第三條:宋詩意,你在哪???


  不等她回話,屏幕上的對話框驟然消失,新的來電出現。屏幕上赫赫然三個大字:程亦川。


  宋詩意眼皮子在跳,但酒鬼是沒有思維的,想也不想接了起來,大著舌頭理直氣壯問:“我,我要的翻譯呢?”


  程亦川沉默兩秒,問她:“大姐,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宋詩意把手機拿遠了些,定睛一看,又湊到耳邊,非常有力地說:“凌晨三點半啊。”


  下一句:“別給我整些有的沒的,快給我翻譯!”


  程亦川:“………………………………”


  很好,人是回北京了,腦子忘在基地了。


  *


  天窗上有光照進來,照得人閉著眼睛都覺得明晃晃的,好刺眼啊。


  宋詩意伸手擋著,皺眉翻身,繼續睡。


  幾隻野貓躍上屋頂,在窗外喵喵叫著,叫了大概幾分鍾之久,終於把床上的人徹底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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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睜眼望著窗外,眼睛一陣刺痛,腦袋也暈乎乎的,像團漿糊。支著身子爬起來,她頭重腳輕地去廚房找水喝,這才意識回籠。


  哦,這是陸小雙家。


  水是純淨水,沒有燒過,大冬天的一入喉頭,直接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涼意。宋詩意的頭腦又清醒了些,一邊咕嚕咕嚕喝著,一邊迷迷糊糊想起昨晚的一幕又一幕。


  對哦,喝酒去了。


  陸小雙還唱歌了,什麼heart什麼me。


  喝完都幾點來著?好像是凌晨三點多?


  那些零散的片段一個接一個蹦入腦海,串聯成完整的時間線,直到某一刻,她握著水忽然不喝了,渾身一僵。


  下一秒,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宋詩意慌忙扔了水,像貓一樣蹿回床上,一把拿過枕邊的手機,打開微信,點開某個頭像。


  ……


  ……


  ……


  兩秒鍾後,她一把關了手機,倒頭就睡,閉眼狂念: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半分鍾後,她絕望地拉住被子,捂著臉,哀嚎起來。


  酒是王八蛋,王八蛋啊王八蛋!


  可是這樣掙扎了好一陣,她又慢慢睜眼,重新拿起了手機,定睛看著那最後一行。


  *


  在昨夜那場對話的最後,程亦川老老實實認了命,將歌詞翻譯過來。


  在那之前,他在一通電話裡仔仔細細盤問了宋詩意,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巨細靡遺都過問了一遍。


  她喝醉了,亂答一氣,一會兒說在酒吧,一會兒說在酒店,嚇得程亦川以為她被人拐走,準備跟人開房,簡直要暴跳著打110報警了。


  好在陸小雙在旁,奪了電話,罵了句多管闲事,然後掛斷。


  知道她和陸小雙在一起,程亦川總算松口氣。他沒了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其實根本不用猜也知道常年不沾酒的她為什麼會去酒吧。


  那些嘻嘻哈哈的背後,未嘗不是她莫大的遺憾與哀傷。


  他在網上找到了那首歌,Lay your heart on me不是歌名,但搜索這句,輕而易舉找到了Lay it all on mr。然後一字一句翻譯給她。翻至結尾處,他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裡側臥著,一遍一遍念著。


  So if you're hurting babe


  Just let your heart be free


  You got a friend in me


  I'll be your shoulder at anytime you need


  當你受傷難過


  索性放空所有


  別擔心至少你還有我這個朋友


  隻要你需要不論何時我都是你的依靠


  程亦川默默念著,在結尾處加上了一行小字:我也是。


  而在這日光充沛的早晨,宿醉的宋詩意看著那三個字,酒精慢慢蒸騰,心下逐漸清明。


  她笑了笑,跳下床,仰頭衝天窗外的小貓們說:“Morning~”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宜洗心革面,宜重新做人。


第46章 第四十六個吻


  半個月後,宋詩意正式上崗,進入了二姨夫的公司。


  由於她是地地道道的關系戶,沒學歷沒資歷,純屬走後門進來的,二姨說那就索性開後門開到底,連實習期都免了,直接拿正式工資吧。


  能進大公司的,哪怕是本科生、研究生,一般也要實習個三兩月,有的甚至要求員工實習半年才能轉正,而實習的工資少得可憐。


  宋詩意還有點掙扎,覺得自己屁能力沒有,一去就和白領們平起平坐,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但鍾淑儀對二姨的決策深以為然。


  “要是你二姨和二姨夫連這點特權都沒有,還開那破公司幹嘛?”


  宋詩意點頭,說:“懂了。原來二姨和二姨夫辛苦創業,是為了給我創造一個良好的後門。此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鍾淑儀:“……”


  怎麼聽都不像是好話。


  於是宋詩意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從國家隊退役,又立馬投身於首都地鐵,在早高峰時期練起了鐵人三項。每天早上都混跡在烏壓壓的人群裡,像螞蟻大軍似的湧動著,爭先恐後往空間有限的車廂裡洶洶而去。


  當她被人擠得前胸貼後背,上一站好不容易擠上來,下一站就險些被擠出去時,才深刻意識到當代的人民體質是多麼驚人。


  連她這退役運動員都受到了驚嚇。


  明明穿著熨燙得體的OL套裝上的地鐵,下來時卻宛若一顆蔫壞的白菜,皺皺巴巴。


  上地鐵前還念著頭可斷發型不能亂,下來之後就隻剩下發型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因二姨夫親自交代過,她一進公司就開始跟著經理學習業務,初次參觀公司,就收獲了一大片明裡暗裡的矚目。她隱隱猜到了緣由,畢竟那些目光裡就差沒明晃晃地寫著:“聽說你是關系戶?”


  那天上午,趙經理帶她參觀了一圈公司,把她帶到辦公室去,指指窗明幾淨的最佳位置,笑吟吟地說:“這是你姨父特意給你安排的,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她連連擺手,說不需要。


  辦公室裡加上她一共四張桌子,另外三人都在小心翼翼抬頭看她。辦公室的人情往來不同於隊裡,笑裡都摻雜了一星半點的矯揉造作,句句話都帶著顯而易見的試探。


  宋詩意有些不適應,逃進了茶水間,冷不防聽見旁邊有兩個年輕姑娘在說話。


  A說:“哎,你聽說了嗎,今天總裁辦來新人了,聽說就是那個大腿超級粗的關系戶。”


  B點頭如搗蒜:“誰不知道啊,總裁辦早就坐滿了,結果老總親自下命令,半個多月前就把張倩的桌子從辦公室給挪到大廳來了,就為了把那位置空出來給她。”


  A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跟老總什麼關系,敢這麼大張旗鼓入駐進來,哎哎,你說說,總不可能是,那個吧?”


  B又連連搖頭:“這誰知道呢,太後又不常來公司,就是來了也沒人敢告訴她這種事啊。況且我聽說,有錢人都是光明正大亂來的。”


  宋詩意險些沒端穩手裡的紙杯,水都灑在了地上。


  她的動作引來兩位探討者的注意,她們不約而同回頭看著她。


  A問:“你誰呀,新來的?”


  B說:“挺面生的,哪個部門的?”


  宋詩意把沒喝上兩口的紙杯扔進了垃圾桶裡,抬頭,和顏悅色地說:“哦,我啊?我總裁辦的。”


  A:“……”


  B:“……”


  她淡定從容地往外走,走到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回頭衝她們莞爾:“對了,你們老總是我姨父。為免誤會,還是說一聲為好。”


  A和B鴉雀無聲站在那,仿佛被施了《哈利·波特》裡的統統石化咒語。


  另外,宋詩意的工作的確算不上高難度,但繁瑣,極需耐心。


  辦公桌上永遠堆著望不見頂的文件與表格,每每做了一半,就會有新的文件摞上來。


  每一天,辦公室的門不斷被推開,在格子間裡忙忙碌碌沒頭沒尾的人往往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將手裡的東西咚的一聲放下來。


  “這些全部做成Excel。”


  “麻煩逐行逐字核對一下。”


  “這裡有份數據和電子文檔對不上,你檢查一下哪裡出問題了。”


  更多時候,電腦右下角不斷湧入新的郵件,一群大爺們連路都懶得跑,直接把文件和指令發進了郵箱裡,要她拼命去做。


  ……


  她掙扎在表格與文件裡,再窗明幾淨的位置也變得暗不見天。抬頭是高高摞起的文件,永遠無窮無盡,低頭是噠噠個沒完的鍵盤,聽久了總覺得那聲音響在神經上。


  起初也抱著要和大家搞好關系、打成一片的心態,直到真正融入那個地方後,才發現首都的格子間裡沒有私人感情,隻有日復一日忙碌的身影,和要麼麻木要麼焦躁的面容。


  大家為了生計奔波,匆匆而來,像是打仗一樣來回往復在大樓裡。


  搞IT的永遠頂著黑眼圈,雙目無神盯著電腦,指下生風,敲個沒完。好多次她去IT部,都覺得那群人像是要鑽進電腦裡,虎視眈眈地瞪著屏幕。


  宋詩意每天都爬上頂樓,在天臺上一個人吃盒飯。


  當她在三十層的高空仰頭看時,才沒有了窗戶和文件,不會舉頭望電腦,低頭敲鍵盤。她想到這一句時,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沒有霧霾的天,這樣仰頭看著遠處的雲,仿佛下一秒便能看見長白山脈的蹤影。那裡有一群滑雪的人,就在亞布力雪場,日復一日地為了榮光而不懈努力。


  她怔怔地尋找著,卻終究沒有找它。


  *


  夜裡,國家隊收工之後,她總能收到一位無業遊民的騷擾信息。


  有時候是快問快答——


  “今天我和魏光嚴去食堂吃圓子湯,特意數了數,結果他的湯裡有五隻肉圓子,我的有七隻,猜猜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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