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笑了:“怎麼,餓了?”
程亦川看見那一張一合的嘴唇,神情不太自然,像是見鬼似的扭開了頭,含含糊糊答了句:“還好。”
宋詩意看了眼手表:“快到香港了吧,再忍忍。”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要去洗手間,得讓程亦川先去過道上讓讓。程亦川看著她的背影,因上機後脫了外套,如今的宋詩意就穿了件貼身毛衣,下面是條緊身牛仔褲,越發顯得腰肢纖細,曲線玲瓏。
她個子挺拔,修長漂亮,瘦是瘦,但並不骨感,大概隻能用骨肉勻停足以形容那種健康蓬勃的美,走在過道上也有人抬頭矚目。
程亦川的目光從她的背部向下滑,某個瞬間,猛地收回了視線,用力打了自己一耳光。
“靠,你清醒一點!”
他絕望地捂住臉,不時打自己兩下,試圖把這漿糊一樣的腦子打醒。
可沒用。
睜眼閉眼,都是那一開一合的緋紅嘴唇。
程亦川要瘋了。
*
下午兩點抵達香港,兩人要在這裡轉機,順便吃午飯。
程亦川的表現太不尋常,宋詩意問了好幾次,他都說沒事。她猜他大概是昨晚沒睡好,要不怎麼眼下還有濃濃的淤青?
當然,她並不知道沒睡好的原因,隻有被強拉著玩了一夜“這件好看還是那件好看”的魏光嚴最清楚個中緣由。
“吃什麼?”站在琳琅滿目的美食樓層,宋詩意四下看看,問程亦川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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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他的心思並不在這,吃什麼都沒胃口。
“剛才不是還餓了嗎?”宋詩意尋了張空桌,把無精打採的程亦川安置在那,“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日式拉面,西式快餐,中式炒菜……宋詩意一家一家看過去,最後停在了粵菜窗口。
收銀臺的服務員操著她聽不懂的粵語問:“今日食乜嘢晏?”
宋詩意撓撓頭,埋頭看菜單,說:“您好,要一份炒牛河,一份燒臘拼盤,一份潮州炒飯,一份水晶蝦餃……”
回頭看看不遠處垂頭喪氣坐在那的人,她猜他餓壞了,便又多點了兩個茶點。
程亦川果然餓壞了,一頓飯都沉默寡言,隻知埋頭苦吃。
宋詩意問:“要不要再點一點?”
他扒著米飯搖頭,神情依然很喪。
既然吃飽了,理應打起精神,可程亦川一直這樣,宋詩意有些不解。問他到底怎麼了,他一臉逃避地擰開頭:“要見我爸媽了,我去買點禮物。”
香港機場是亞洲最大的國際機場,在這裡轉機的人非常多,於是機場也成了購物天堂。
宋詩意陪同程亦川四處瞎逛,他給父母買了不少東西,男表、女包、護膚品。看見他一本正經地站在化妝品專櫃挑口紅時,宋詩意忍俊不禁。
“哎,你分得清色號嗎?”
“我怎麼分不清了?”他白她一眼,從試用品裡抽出兩隻,挨個在手背上試色,儼然一名專業的口紅挑選家。
偏他模樣好看,氣場十足,就是口紅試色也半點不顯脂粉氣,依然引來路人的頻頻側目。
專櫃服務員都是年輕的姑娘,其中一個熱情地接待他,操著不太流利的港式普通話說:“先生,手背試色不太能看出上妝後的顏色,不如讓小姐親自試一試?”
她拿出試用品專櫃裡的小樣,笑眯眯地遞給宋詩意:“小姐,這是新的小樣,你可以上唇試用。”
這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權利,服務員的熱情大概和程亦川手裡那一大堆名牌購物袋的數量成正比。
宋詩意欲推辭,看程亦川毫無拒絕的意思,又被熱情的服務員推到了鏡子前,索性接過了小樣。
“我也給小雙挑兩支。”她打定了主意。
於是人來人往的化妝品賣場裡,年輕的男生立足一旁,定定地看著在鏡子前認真試色的女人。由於在機上睡覺的緣故,她拆散了馬尾,一頭慄色卷發披散在肩頭。
秀氣小巧的口紅在原本就潤澤漂亮的唇瓣上輾轉流連,留下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她回過頭來,笑得一臉燦爛地衝他揚起下巴:“好看嗎?”
落落大方的模樣,沒有絲毫忸怩。
機場燈火輝煌,賣場也寬敞明亮,可掛在頭頂無論多少盞燈,無論多麼耀眼,也比不上此刻的她,奪目到令人移不開眼。
程亦川的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
這一次不是偷看了,在她的邀請下,他不得不,也克制不住地盯著那一抹豐盈漂亮的紅。它微微上翹,帶著飽滿的弧度,說起狠話來能叫人牙痒痒,可溫柔勸慰時也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天地黯然失色,師姐都寂靜了,程亦川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胸腔都快要受不了這沉重的撞擊,靈魂搖搖欲墜,身體就快要爆炸。
宋詩意不見他有反應,眉頭一皺,心裡忐忑起來,朝鏡子裡又看了看:“有這麼難看嗎?”
她明明覺得還挺好看的。
服務員在一旁含笑誇獎:“好靚好靚的。”
宋詩意又看了看,自己也覺得挺好,再回頭徵求程亦川的意見時,忽然發現他不見了。
“诶,人呢?”她四下尋找。
服務員指著廁所的方向說:“好像是去洗手間了。”
宋詩意抬眼一看,隻看見拎著一堆購物袋拔足狂奔的人。
這家伙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啊?她莫名其妙。上廁所也不說一聲,還跑得這麼快,他有這麼急嗎?
*
落荒而逃的程亦川一口氣跑進了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瘋狂衝冷水,一下一下拍著自己的臉。
沒有用。
它們滾燙而豔麗,仿佛兩顆桃子。
他頂著湿漉漉的臉,抬頭看鏡子裡的自己,裡面的人雙眼迷離,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程亦川,你到底怎麼了?
他哀哀地望著鏡子裡的人,忍不住用腦門哐哐撞洗手臺。
求你了,別他媽鬼迷心竅了,那是師姐啊,發春也要找對人啊!
程亦川回到賣場時,宋詩意已經買好口紅了,回頭問他:“給你媽媽選好色號了嗎?”
他失魂落魄地指指她手裡的兩支:“照著你的挑就行。”
最後,兩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休息,等待一小時後轉機。
午後的香港豔陽高照,從落地窗裡折射進來,照得人懶洋洋的,骨頭都酥了。宋詩意又靠在沙發上打盹,十分自覺地說:“要是我打呼嚕了,記得把我叫醒。”
她原本不打呼的,但這麼仰頭靠在沙發上睡覺,難免會馬失前蹄。
程亦川低低地應了一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她睡著了。
身體慢慢地往下滑。
腦袋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墜,他坐在她的左邊,而在她的右手邊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
程亦川想叫醒她,讓她別往人家肩膀上亂靠,可話到嘴邊,鬼使神差被咽了下去。
他慢慢地,慢慢地伸手,託住了她的腦袋,然後往自己肩上靠。
宋詩意迷迷糊糊靠了過來,面頰終於觸到了他的肩,她不耐煩地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睜開眼,又一次睡過去。
陽光下,細小的塵埃隨風起舞,仿佛一場壯麗的慶祝。
程亦川低頭,無限近地凝視著她紅豔豔的雙唇,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怕驚醒他,他隻能極輕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那裡仿佛關了一頭野獸,蠢蠢欲動,咆哮不已,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控制。
他怔怔地低頭看著她,恍惚中聽見魏光嚴在耳邊說:“你完蛋了,程亦川。”
他就這麼看著她,一眨不眨,心裡傳來了肯定的應和聲。
對,他完蛋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個吻
時間被無限撥長,程亦川一動不動坐在那,肩膀上沉甸甸的。生平第一次有人靠著他,這叫他有些迷茫,又覺得莫名歡喜。
不是別人,是她。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頭去看,看見她緊閉的眼皮上濃而纖長的睫毛,看見她隨著呼吸平穩的起伏。
縱然內心風起雲湧,表面也保持岿然不動。
他怕一不小心驚醒了她。
機場的四周是透明而寬廣的落地玻璃,下午三點的陽光照進來,照在她沉睡的面容上。程亦川怔怔地看著她,腦子裡無數念頭一閃而過。
她是豬嗎,這麼人來人往的嘈雜場所都能睡著?
其實安靜閉眼的模樣很溫柔,比平常兇巴巴敲他腦袋的人柔軟多了。
可就是兇巴巴敲他腦袋的時候,好像也是討人喜歡的……?
等等,他這是什麼病?受虐狂嗎?
可不管腦子裡多吵,程亦川始終一動不動坐在那,為了讓她枕得更安心,他甚至偷偷挺直了背,把肩膀微微抬高。
隻要她睡得安穩。
一小時的候機時間不算長,可也足夠他腰酸背痛了。但不知為何,哪怕是腰酸背痛,他也渴望這一刻無限延長,最好就這麼到地老天荒。
程亦川在同一刻既感受到了心亂如麻,又體會到了平和喜悅。
不知過了多久,肩上的人微微一動,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顫起來,下一秒就要睜開。
程亦川一驚,慌亂之中來不及反應,幹脆把腦袋往沙發上一靠,閉眼裝睡。
於是醒來的宋詩意遲鈍地發現身側多了個人肉靠墊,換她吃了一驚,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怎麼……
她居然!
宋詩意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竟然靠在程亦川懷裡睡了半個多小時!小心翼翼側頭打量他,發現他睡得很熟,連她這麼大動靜也沒醒來。
所以她是什麼時候靠上去的?
在他睡著之前,還是睡著之後?
她遲疑著思索,如果是在睡著之後,那問題應該不大。如果是睡著之前,他怎麼可能任她這麼親密地靠著他,還不把她叫醒扶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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