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雪就在一旁,聽見他們的討論,簡直匪夷所思,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
眾人都在嗡嗡聊天,緩解比賽前的緊張,袁華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他上來時表情有些嚴肅,看了眼車上的人,問:“都到齊了?”
技巧隊的高教練點頭:“我們這邊齊了。”
速降隊的助教緊跟其後:“我們也齊了。”
有人發聲:“孫教練和丁教練還沒來啊!”
袁華頓了頓,對司機說:“開車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咦,孫教練他們不去看開幕式嗎?”
袁華說:“他們不去。”
“為什麼不去?”
“哪來那麼多問題?開幕式又不是重點。你們誰要是拿獎牌了,我保證全員到齊,手腳並用給你們喝彩。”袁華用目光掃視眾人一圈,“誰來?”
車上仿佛被消音,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最後是司機笑出了聲。
袁華說:“走吧,去雪場。”
教練組沒人說話,孫健平缺席後,袁華資歷最長,自然而然承擔起了帶隊的重任。幾位教練坐在前排,背對運動員們,偶爾小聲說話,談話的內容也被汽車行駛的聲音淹沒下去。
前排的氣氛很凝重,但教練們把這樣的凝重留在了前排,與後座眾人完全隔絕開來。
紅日初升,巍峨雪山被照得瑩瑩發光,有些晃眼,卻又叫人挪不開眼。這裡不是亞布力,是世界賽場,程亦川看著眼前的一切,深深吸了口氣,總覺得空氣裡都有什麼不一樣的元素。
大賽主委會派了代表上臺致辭,他因為英語好,被迫當起了同聲傳譯,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大家小聲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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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套話,說得再好,也是陳詞濫調。
主席發言,運動員宣誓,再然後是裁判組宣誓……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很快,程亦川的新鮮感就完全消失了。
他想,她下午會來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直到下午兩點一十,速降比賽正式開始時,現場依然沒有宋詩意的身影。隻是程亦川並不知道,畢竟現場人那麼多,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她。
國外與國內,滑雪運動的地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過去在國內參加比賽,不論比賽大小,現場的觀眾永遠少得可憐,運動員和裁判加起來,人數可以是觀賽者的好幾倍。可歐洲是滑雪運動的主賽場,阿爾卑斯山脈又是高山滑雪的起源地,今天的現場,雪山腳下滿是觀眾,人頭攢動。
程亦川檢錄完畢,從運動員中心大廳出來,和魏光嚴一道跟在袁華身後,一路都還在東張西望。
他第十三次對袁華說:“教練,我想借你手機用一下。”
這一次,袁華義正言辭拒絕了他:“都這時候了,用什麼手機?你給我穩住心神,別瞎緊張了。”
身為教練,袁華以為程亦川是因為緊張,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想轉移注意力。
程亦川拿不到手機,隻得作罷,心頭幹著急。
人這麼多,她一定是找不著他了。
她到底在哪啊?
他是絕對不會去猜測宋詩意缺席比賽這個可能性,她答應過的事情從來都做到了,畢竟她就是那樣的人,他對她總是很有信心。
然而他穿過人群,一路往雪場裡走,都到了纜車處了,依然沒能在賽場外圍的觀眾群裡看見她。
馬上就在上纜車了,上山後,就真的看不見她了。
程亦川停住腳步,遲遲不上纜車,還在努力搜尋她的身影。
袁華蹙眉:“磨蹭什麼,快上去!”
他今天比以往更加嚴肅,眉頭老是皺著,不苟言笑至極。
魏光嚴假意蹲下身去整理滑雪服的褲腿,替程亦川拖時間,可這隻整理了,那隻也理了好半天了,袁華都不耐煩地數落他了。
“好了,一路上都理了多少遍了?我看你褲腿好的很,你倆消停會兒,這麼多精力留著一會兒比賽的時候用。”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裡忽然響起一道聲音:“程亦川!”
程亦川精神一振,猛地抬頭看去,卻隻看見幾個女孩子拿著三角形的小國旗站在那,為首的正是先前追到黑龍江去支持他的姑娘。
剛剛雀躍而起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是她。
他失望地扒了扒頭發,努力揚起笑容,衝她們揮了揮手。
魏光嚴不樂意了:“怎麼你還有粉絲追到這兒來了?”
他左顧右盼:“我那堆粉絲去哪兒了?我在國內也有粉絲的,比你的還多呢。”
程亦川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般來說,你的氣質會影響你粉絲的氣質,他們不來也正常。”
魏光嚴一愣:“我什麼氣質?”
“窮。”
“???”
然而這話聽著確實很有道理,魏光嚴黑著臉氣呼呼上纜車了。
程亦川最後一次看了看人群,除了從遠處跑來,剛參加完自由式滑雪,還在拼命衝他們招手的陳曉春,他的的確確沒有看見宋詩意。
程亦川收回目光,坐上了纜車。
都快比賽了,袁華還在神情肅穆地提醒兩人注意事項,廣播裡的英語成了背景音樂,偶爾夾雜著觀眾們的歡呼聲,隱隱傳上山來。
山上與山下儼然兩個世界,山下是熱鬧無比的,而山上卻是高度緊張的。
程亦川收起了心神,看見身邊來來回回的世界級選手,也看見了不遠處有些心虛朝他看過來的Justin。他努力平復呼吸,告訴自己別緊張,好好發揮就行。
魏光嚴趁袁華不注意,湊過來小聲說:“沒事,你看不看得見她不要緊,反正她一定能看見你。”
這話不假。山下觀眾無數,他很難找到她的身影。可賽道上的兩分鍾時間裡,隻會有他程亦川一人,漫山風雪與山底眾人,所有的目光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點頭,抬頭看著魏光嚴,說:“你也一樣,好好發揮。”
魏光嚴哭喪著臉:“大哥,我還有十來分鍾就下去了,你終於想起來安慰我了。”
“我給你機會全程安慰我,也是一種轉移你注意力的好方法。”程亦川一臉“我是為你好”。
魏光嚴呵呵,回他一個“我信你才有鬼”的眼神。
十來分鍾在這比賽裡簡直是彈指一揮間就過了,眼一眨,就輪到了魏光嚴。
袁華雙手摁住他的肩,低聲不斷打氣,魏光嚴連連點頭,終於要踏上賽道起點處。
程亦川叫他:“魏光嚴!”
他回頭,臉色有些泛紅。
程亦川笑著喊了句:“別忘了,她也在電視機前看著你!”
魏光嚴的臉在一剎那間漲得更紅了,雙手握拳,重重點頭,像是在對他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用力吼了句:“老子拼了!”
雙手在胸前死命捶了兩下,像是人猿泰山。
他那一聲吼,把周圍的運動員嚇一跳,連袁華都愣了一愣,笑出了聲。
“這家伙。”
程亦川隻覺得魏光嚴的熱血也一路燃到了他的心裡,上前幾步,他也握緊拳頭站在原地,看見槍響後猛烈衝刺而下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魏光嚴下去了,在又一名運動員踏上起點時,他的成績通過廣播和大屏幕傳達給了觀眾。
一分三十九秒一二,比他在隊裡取得過的最好成績隻差0.03,相當不錯。
袁華笑了,程亦川也低低地叫了句YES。
正式比賽時,因為環境和心理狀態,鮮少有能比平常發揮得更好的選手,能穩定在自己最好的成績上,已經難能可貴。
輪到程亦川之前,出人意料的是那名美國運動員Justin跑了過來,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拍拍他的肩,說:“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Justin的臉上有些不自在,但目光是誠懇的。
程亦川驚訝地看著他,很大度地說:“沒關系,都過去了。”
Justin笑了,說:“我很少在賽場上看見中國人,你滑得很棒,程。”
程亦川也笑了,學著他那樣,大大咧咧回拍了拍他的肩,說:“不用遺憾,從現在開始,你今後會常常在賽場上看見黃皮膚黑頭發的人。”
Justin哈哈大笑,說:“祝你取得好成績,真心實意的。”
“謝謝你。”程亦川揮揮手,大步流星往起點處走,頭也不回地說,“我會的。”
哪怕無法奪得名次,哪怕與世界水平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可曾經想也不敢想的比賽,如今他不也參加了?跨過門檻,越過高山,之後的一程又一程,焉知他不會追上來,甚至趕超?
宋詩意說得對,他還年輕,他並非隻活二十歲,他還有長長的時間去追趕、去超越。
哪怕他不行,隻要那道鴻溝在縮小,終有一天,在某一位中國運動員的身上,鴻溝會被填平。中國人不是有句老話叫愚公移山嗎?差距終究會消失的。
他前所未有的確信。
袁華說了什麼,廣播裡又播放了什麼,他統統沒有放在心上。
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耳邊的所有嘈雜聲就在此刻盡數消失。他甚至沒有去想宋詩意是否在山下,他能否超常發揮令她喜笑顏開,又或是發揮不好叫她有些失望,那些無關緊要的念頭全都不見了。
他聽見廣播裡的女聲用並不標準的發音叫出了程亦川三個字。
這一刻,他是程亦川,是一名滑雪運動員,自八歲起開始踏入雪地,從此與這高山白雪融為一體,再也分不開。
他站在起點處,俯瞰賽道,緩緩俯身,做好了預備姿勢。
在山上與山下變成兩個世界後,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在瑞典,也不在什麼國際賽場了。風還是凜冽的風,從遙遠的山巔吹來,夾帶著雪的氣味,也許還融進了清晨的日光、黃昏的夕陽、地中海的飛鳥與人間煙火的氣息。
這與他在亞布力每日經歷的、看見的、聞到的,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
雪還是一樣純白無瑕,太陽還是一樣輕盈熱烈。
而他呢。
他露齒一笑,把滑雪鏡摘下,擋住了刺眼的白色,全神貫注,將所有的力量都凝固在了腿上,整個人宛若緊繃的一張弓,箭在弦上。
他還是那個他,熱愛這漫山風雪,一往無前的程亦川。
第74章 第七十四個吻
風雪之下,那抹耀眼的紅仿佛雪山上的霞光,眨眼間衝出起點,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旗門,一路行雲流水而下。
繼魏光嚴之後,他是第二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中國選手。山下的觀眾們依然在歡呼,尤其是他接近終點處時,各色的旗幟都在空中揮舞著,來自不同國家、說著不同語言的人,紛紛興奮地尖叫著。
越靠近終點,喧哗越大。
他從屬於滑雪運動員的寂靜世界抵達人間煙火處,眼前人頭攢動,耳畔呼聲震天。
競技滑雪的魅力大抵就在於此,真正熱愛它的人是不分國籍,也不分種族或是宗教的。他們愛的隻有滑雪這項運動,隻有風雪交加時令人屏息的刺激。
這一天,程亦川完成了他的世錦賽首秀,這是他迄今為止參加的最重大的一項國際賽事,他順利完成首秀,在終點處氣喘籲籲地抬起頭來,雙手握拳,衝著半空中使勁揮了兩下。
魏光嚴衝了上來,陳曉春也衝了上來,和他撞在一起,撞到肩膀發痛也毫不在意。
一旁的工作人員跑來趕他們走,不住用英語說著move,因為下一個選手就快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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