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屏風之隔的地方,就是那位了不得的貴客。
趙媽媽緊張得臉頰通紅,連厚厚的白粉都蓋不住了,想來生平從未見過這樣身份尊貴的人。
「如意啊,你還記得你之前寫在桃花箋上的詩嗎?」
這是幾日前我新起的活動——
我在亭子裡寫詩,然後將寫有詩文的桃花箋折成紙船,放入水中。
紙船隨水漂流,下遊的文人騷客們撿起紙船,品讀我的詩歌。
一時間,如意的才名又大漲。
「這位貴客便是看了你寫的詩,特意來咱們這找你,說多少錢都可以,隻求見你一面。」
「人家可是從未光顧過青樓的小侯爺......」
我打斷她:「趙媽媽,你說他是誰?」
話音未落,屏風已經被人一把推開。
江容謹一身白衣,立在外面。
過去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他娶了妻,繼承了侯府的爵位。
他看著我,目光沉沉。
「在下江容謹。」
「見過如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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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室內安靜。
趙媽媽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無須吩咐便已經悄然退下,還順手關好了門。
江容謹打量著我:
「在下之前一直想,能寫出那樣絕美詞章的姑娘,生得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一見,果然文如其人,如意姑娘容貌出塵,令人驚豔。」
他沒有認出我。
我容貌變化很大,氣質上的變化更大。
現在無論誰看了我,都很難再聯想起當初那個胖丫鬟。
面對江容謹的誇贊,京城中大概沒有幾個女子會不臉紅。
但我心如止水,隻是平靜道:「侯爺來找我,知道我的規矩嗎?」
江容謹已經習慣了女子們的愛慕,我如此冷淡的反應顯然出乎了江容謹的意料,他忍不住一愣。
我說:「我隻彈琴,不待客,更不過夜。誰看到我的臉,誰便是壞了規矩。」
江容謹的語氣有些發急:「我已經說過,多少銀子都可以。」
「銀子?」我冷笑,「我不在乎銀子。」
「侯爺,此生隻有一個男人有資格看我的臉。」
「那就是我未來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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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知道江容謹會來的,我已在此恭候他多時。
青梅竹馬多少年,我對江容謹喜歡什麼,簡直了如指掌。
那些桃花箋上的詩文貌似是寫給全天下的文人,但事實上,隻寫給他一個人。
他喜歡雪,我就寫《詠雪十八首》。
他對花粉過敏,討厭春天,我就寫「憎春來,滿園俗香何用。」
就這樣,江容謹發現在世間的某個角落,竟然存在這樣一位如意姑娘,她與他心意完全相通,他喜歡的她也喜歡,他憎惡的她也憎惡。
簡直是上天賜下的知音。
他並不會知道,這一切是我布下的天羅地網,隻等著他前來墜入陷阱。
此刻,我說完隻有夫君能看我的臉後,江容謹面色一白。
他剛娶了謝家大小姐。
如果現在就納妾,不但是打了謝家的臉,更會遭到非議。
我見江容謹臉色難看,立刻笑了一下:「開玩笑的。侯爺是貴客,自然與旁人待遇不同——說吧,想聽什麼?」
男女之情如同琴弦,繃太緊了容易斷。
果然,我給了臺階後,江容謹神色也放松了些許:「都可。」
「那就彈我最喜歡的吧。」我在琴前坐下,「《關山月》。」
話音剛落,江容謹的臉色再次微微一變。
曾幾何時,月下的庭院裡,我彈琴,他舞劍。
最常彈的便是這首《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琴音流淌,我開口歌唱。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徵戰地,不見有人還。】
我看著江容謹的神色一點點變化,先是怔忡,再是茫然,最後紅了眼眶。
一曲彈罷,江容謹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叫他:「侯爺。」
「侯爺。」
「侯爺。」
江容謹總算匯聚了目光,他望向我,似乎動情地想要說什麼。
然而,我趕在他開口前便起了身:「時間到了,我還要為別的客人彈琴,侯爺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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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正在教小蕊和其他女孩們練琴,趙媽媽進來了。
她把我拽到一旁,壓低了聲音道:「侯爺想買斷你。」
「買斷我?我又不是成衣鋪的綢緞料子,一共十匹,買完就沒。」
「別裝傻,侯爺是說他出所有錢,往後你不要再接別的客人。」
我在心裡笑了。
我就知道江容謹是這種人。
侯府裡最受寵的小公子,從來不允許自己看中的東西與別人分享。
曾經他堂弟摸了摸他最喜歡的馬,他便大發雷霆,再不許那堂弟進自己的院子。
所以越這樣,越不能順著他。
我淡淡對趙媽媽道:「告訴他,不行。」
趙媽媽魂都嚇飛了:「你敢拒絕侯爺?」
「有什麼不敢?我孤家寡人一個,大不了找根繩子吊死在梁上,他還能逼我什麼?」
趙媽ƭû₎媽氣壞了,語無倫次。
我看她急得臉都紅了,才笑起來。
「趙媽媽,再教你個生意經。」
「世上什麼東西最貴?那就是不賣的東西。」
「所以啊,想讓一個東西賣出最高價,最好的辦法是對外說它不賣。」
趙媽媽琢磨良久,眼睛一亮:「你是說......」
我含笑點頭:「他現在出的價太低了,不讓他多付點代價,他怎麼能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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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媽媽到底是風月場上的人,嘴皮子很有一套。
她先跟江容謹說,此事與紅袖樓的規矩不符,所以絕無可能。
江容謹臉色沉下來後,她又態度放緩,表示如果再多些銀子,或許可以打點。
她甚至還跟江容謹說,有別的貴客想要買如意姑娘,讓江容謹加劇了緊張。
最終,在江容謹加到原價的五倍後,趙媽媽終於松口同意了。
她的眼裡落下兩行淚,把臉上的白粉衝出兩行道道,看上去特別情真意切:「侯爺,其實並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而是看出了你對如意姑娘的這份心。」
趙媽媽流著淚送走了江榮謹,隨後拿著銀票跑回房裡,讓伙計們去錢行把銀子都兌出來,她今晚要躺在銀子上睡覺。
我也很高興。
趙媽媽的高興在於她賺了一大筆錢。
而我的高興則在於,侯府支出了這樣大的一筆錢,一定會驚動有些人。
15
果然,這一晚,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出了大八卦。
侯府的主母謝嫣帶人衝進了紅袖樓。
「不好了,姑娘你快躲......」
小蕊衝進來給我通風報信,然而隨後便被人一腳踢開。
那是一個肥胖的僕婦,穿金戴銀,肥碩的臉怒氣衝衝。
我抬眸一看。
嚯,老熟人。
這人不是張氏又是誰。
大約是張煙兒嫁進侯府後,又對外以乳母的身份把張氏接了過來。
張氏為首,後面是一群僕婦,她們簇擁著的,正是侯府主母、謝家大小姐謝嫣。
當然,她的真實身份是張煙兒。
可以看出,張煙兒在剛成為我時努力裝了裝,時間久了之後,在穿衣打扮上回歸了她自己的審美。
一身桃紅長裙,配鐵鏽紅外袄。
袄上繡的是海棠,頭上簪的是牡丹。
脖子上和手腕上全是金釧子,加上衣服上繡的金線,一動起來渾身上下都在閃。
「......」
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挪開眼睛。
太土了。
就差把「姐不差銀子」這五個大字紋在腦門上了。
張煙兒不知道我正在替她尷尬,以為我移開眼睛是心虛的表現,當即走上來,抬起手指著我的鼻子。
「不要臉的賤貨!侯爺也是你能勾引的!」
我又開始犯替人尷尬的毛病了。
要知道,京中貴婦們沒一個想讓丈夫納妾的。
但大家全都端著賢良大度的架子,哪怕背地裡鬥得死去活來、各種手段耍得飛起,表面上也仍然是一團和氣。
畢竟對於大戶人家來說,體面才是最重要的。
張煙兒直接帶人衝到紅袖樓,丟的是侯府和謝家的人。
但那又怎樣呢?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笑意吟吟地看向張煙兒,我緩緩道:「夫人,沒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我與侯爺清清白白,我彈琴他聽琴的關系罷了。夫人如今說我勾引他,既是侮辱了我,也是侮辱了侯爺。」
張煙兒見我不卑不亢,更氣了。
「嘴這麼硬,我看是欠打。」
「來人,給我掌嘴!」
兩個僕婦立刻一左一右地摁住了我。
我掙扎:「夫人,青天白日,你打人也需給個緣由。」
如同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張煙兒哈哈大笑起來。
「緣由?」
「我是侯府夫人、謝家大小姐,你是一個賤籍的奴婢。」
「我打你還需要緣由?」
看啊,很多人在當弱者時,叫嚷著不公。
可當他們有機會到達上位時,他們對弱者的欺負甚至變本加厲。
我被僕婦們摁住,張氏上前,揚手準備給我一個耳光。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慢著。」
江容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我的嘴角漫上了一絲無聲的笑意。
既然早就料到了張煙兒會來找我麻煩,我又怎會坐在這裡空等。
小蕊她們一直在侯府後面幫我盯著,張煙兒剛叫人備車馬,她們就立刻去請江容謹。
說如意姑娘復原了古譜,請侯爺去聽。
江容謹自然會來。
如今所有人匯聚一堂,這場大戲才終於好看了。
張煙兒看著江容謹,失聲道:「阿檀哥哥......」
這個稱呼倒是沒錯的,我從小這麼叫江容謹,張煙兒跟在我身邊,自然有樣學樣地模仿了過去。
聽到張煙兒這麼叫自己,江容謹的目光柔軟了些。
但他的氣並未消掉。
「嫣兒,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和如意姑娘並未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你不分青紅皂白上門刁難,還要出手打人。」
「自從婚後你就性情大變,我以為是你不適應,所以也沒說什麼。」
「但如今你怎會變成這樣?」
張煙兒本來就心虛。
一聽這些話,她立刻緊張了起來,上前拉住江容謹的袖子。
「阿檀哥哥,嫣兒最近生病,郎中開的藥有副作用,才讓我變得易怒暴躁。」
「嫣兒從來沒有變過,也請阿檀哥哥待嫣兒的這份心一直不要變。」
江容謹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我立刻走了上去。
「既然誤會說開,那不如今日夫人和侯爺一起聽我彈琴。」
張煙兒顯然不情願。
但江容謹剛剛面色稍霽,她就是裝也得強行裝出一份大度。
於是她道:「你彈吧。」
我落座彈奏。
與往日不同,這一次,我彈錯了好幾個音。
哪怕是學琴沒多久的小蕊在旁邊,都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不明白師父為何會犯和她一樣的初級錯誤。
江容謹眸中也有失望之色。
一曲彈罷,我在所有人開口之前,率先看向了張煙兒。
「夫人認為,此曲如何?」
張煙兒沒料到我會突然向她提問,一時間繃直了脊背。
她磕巴了一下,道:「甚好。」
這話一出口,我立刻看到,江容謹捏緊了手中的茶杯。
此前張煙兒裝我,一定也是有破綻的。
但大概都能自圓其說,江容謹也頂多覺得女子在閨中與婚後性情大變。
可總有些東西,是不該變的。
「聽聞夫人閨中也十分擅長琴技,方才這首曲子,夫人覺得我有什麼錯處嗎?」
張煙兒的額上開始滲出汗珠。
她當然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於是隻能道:「沒有錯處。」
我笑了。
起身施禮,我柔聲道:「如意今日身子不適,發揮欠佳,就不送侯爺和夫人了。」
16
月亮升了起來。
小蕊在幫我補妝。
她有些狐疑:「如意姐姐,這麼晚了,難道還會有客人來嗎?」
我淡淡一笑:「你且等著就是。」
果然,片刻後,門響了。
江容謹去而復返。
他聲音微微發著抖。
「我能再聽你彈一遍琴嗎?」
我笑了,叫小蕊退下,然後看向江容謹。
「我彈琴,侯爺舞劍,可以嗎?」
那一瞬,我看到了江容謹眼中的驚濤駭浪。
他沉默地抽出了佩劍。
月色下,我緩緩撥動琴弦。
江容謹持劍而舞。
那樣的默契,沒有十幾年如一日的配合,是無法擁有的。
一曲終了,江容謹垂下劍尖。他立在原地,怔忡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吐出五個字:「疑似故人來。」
我莞爾:「什麼樣的故人?」
江容謹沉默,然後道:「妻子。」
我笑起來:「侯爺,這話不能亂說,你妻子剛剛坐馬車離開,此刻正在侯府等你呢。」
江容謹的聲音變得急了起來:「你當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我不笑了。
良久,我一聲輕嘆:「你為何現在才察覺?」
江容謹的聲音中有愧疚:「這段時間,『你』變化很大,我的確覺得不對勁。」
「但我太愛你,不可能因為你性情變了就悔婚休妻。」
「我完全沒有想到,原來不是性情變了,而是那具身體裡的人根本不是你......」
江容謹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膀。
「嫣兒,跟我回家,好不好?」
「在我心裡,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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