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15 13:48:584324

一屏風之隔的地方,就是那位了不得的貴客。

趙媽媽緊張得臉頰通紅,連厚厚的白粉都蓋不住了,想來生平從未見過這樣身份尊貴的人。

「如意啊,你還記得你之前寫在桃花箋上的詩嗎?」

這是幾日前我新起的活動——

我在亭子裡寫詩,然後將寫有詩文的桃花箋折成紙船,放入水中。

紙船隨水漂流,下遊的文人騷客們撿起紙船,品讀我的詩歌。

一時間,如意的才名又大漲。

「這位貴客便是看了你寫的詩,特意來咱們這找你,說多少錢都可以,隻求見你一面。」

「人家可是從未光顧過青樓的小侯爺......」

我打斷她:「趙媽媽,你說他是誰?」

話音未落,屏風已經被人一把推開。

江容謹一身白衣,立在外面。

過去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他娶了妻,繼承了侯府的爵位。

他看著我,目光沉沉。

「在下江容謹。」

「見過如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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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室內安靜。

趙媽媽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無須吩咐便已經悄然退下,還順手關好了門。

江容謹打量著我:

「在下之前一直想,能寫出那樣絕美詞章的姑娘,生得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一見,果然文如其人,如意姑娘容貌出塵,令人驚豔。」

他沒有認出我。

我容貌變化很大,氣質上的變化更大。

現在無論誰看了我,都很難再聯想起當初那個胖丫鬟。

面對江容謹的誇贊,京城中大概沒有幾個女子會不臉紅。

但我心如止水,隻是平靜道:「侯爺來找我,知道我的規矩嗎?」

江容謹已經習慣了女子們的愛慕,我如此冷淡的反應顯然出乎了江容謹的意料,他忍不住一愣。

我說:「我隻彈琴,不待客,更不過夜。誰看到我的臉,誰便是壞了規矩。」

江容謹的語氣有些發急:「我已經說過,多少銀子都可以。」

「銀子?」我冷笑,「我不在乎銀子。」

「侯爺,此生隻有一個男人有資格看我的臉。」

「那就是我未來的夫君。」

12

其實我知道江容謹會來的,我已在此恭候他多時。

青梅竹馬多少年,我對江容謹喜歡什麼,簡直了如指掌。

那些桃花箋上的詩文貌似是寫給全天下的文人,但事實上,隻寫給他一個人。

他喜歡雪,我就寫《詠雪十八首》。

他對花粉過敏,討厭春天,我就寫「憎春來,滿園俗香何用。」

就這樣,江容謹發現在世間的某個角落,竟然存在這樣一位如意姑娘,她與他心意完全相通,他喜歡的她也喜歡,他憎惡的她也憎惡。

簡直是上天賜下的知音。

他並不會知道,這一切是我布下的天羅地網,隻等著他前來墜入陷阱。

此刻,我說完隻有夫君能看我的臉後,江容謹面色一白。

他剛娶了謝家大小姐。

如果現在就納妾,不但是打了謝家的臉,更會遭到非議。

我見江容謹臉色難看,立刻笑了一下:「開玩笑的。侯爺是貴客,自然與旁人待遇不同——說吧,想聽什麼?」

男女之情如同琴弦,繃太緊了容易斷。

果然,我給了臺階後,江容謹神色也放松了些許:「都可。」

「那就彈我最喜歡的吧。」我在琴前坐下,「《關山月》。」

話音剛落,江容謹的臉色再次微微一變。

曾幾何時,月下的庭院裡,我彈琴,他舞劍。

最常彈的便是這首《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琴音流淌,我開口歌唱。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徵戰地,不見有人還。】

我看著江容謹的神色一點點變化,先是怔忡,再是茫然,最後紅了眼眶。

一曲彈罷,江容謹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叫他:「侯爺。」

「侯爺。」

「侯爺。」

江容謹總算匯聚了目光,他望向我,似乎動情地想要說什麼。

然而,我趕在他開口前便起了身:「時間到了,我還要為別的客人彈琴,侯爺慢走不送。」

13

傍晚,我正在教小蕊和其他女孩們練琴,趙媽媽進來了。

她把我拽到一旁,壓低了聲音道:「侯爺想買斷你。」

「買斷我?我又不是成衣鋪的綢緞料子,一共十匹,買完就沒。」

「別裝傻,侯爺是說他出所有錢,往後你不要再接別的客人。」

我在心裡笑了。

我就知道江容謹是這種人。

侯府裡最受寵的小公子,從來不允許自己看中的東西與別人分享。

曾經他堂弟摸了摸他最喜歡的馬,他便大發雷霆,再不許那堂弟進自己的院子。

所以越這樣,越不能順著他。

我淡淡對趙媽媽道:「告訴他,不行。」

趙媽媽魂都嚇飛了:「你敢拒絕侯爺?」

「有什麼不敢?我孤家寡人一個,大不了找根繩子吊死在梁上,他還能逼我什麼?」

趙媽ƭû₎媽氣壞了,語無倫次。

我看她急得臉都紅了,才笑起來。

「趙媽媽,再教你個生意經。」

「世上什麼東西最貴?那就是不賣的東西。」

「所以啊,想讓一個東西賣出最高價,最好的辦法是對外說它不賣。」

趙媽媽琢磨良久,眼睛一亮:「你是說......」

我含笑點頭:「他現在出的價太低了,不讓他多付點代價,他怎麼能珍惜呢?」

14

趙媽媽到底是風月場上的人,嘴皮子很有一套。

她先跟江容謹說,此事與紅袖樓的規矩不符,所以絕無可能。

江容謹臉色沉下來後,她又態度放緩,表示如果再多些銀子,或許可以打點。

她甚至還跟江容謹說,有別的貴客想要買如意姑娘,讓江容謹加劇了緊張。

最終,在江容謹加到原價的五倍後,趙媽媽終於松口同意了。

她的眼裡落下兩行淚,把臉上的白粉衝出兩行道道,看上去特別情真意切:「侯爺,其實並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而是看出了你對如意姑娘的這份心。」

趙媽媽流著淚送走了江榮謹,隨後拿著銀票跑回房裡,讓伙計們去錢行把銀子都兌出來,她今晚要躺在銀子上睡覺。

我也很高興。

趙媽媽的高興在於她賺了一大筆錢。

而我的高興則在於,侯府支出了這樣大的一筆錢,一定會驚動有些人。

15

果然,這一晚,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出了大八卦。

侯府的主母謝嫣帶人衝進了紅袖樓。

「不好了,姑娘你快躲......」

小蕊衝進來給我通風報信,然而隨後便被人一腳踢開。

那是一個肥胖的僕婦,穿金戴銀,肥碩的臉怒氣衝衝。

我抬眸一看。

嚯,老熟人。

這人不是張氏又是誰。

大約是張煙兒嫁進侯府後,又對外以乳母的身份把張氏接了過來。

張氏為首,後面是一群僕婦,她們簇擁著的,正是侯府主母、謝家大小姐謝嫣。

當然,她的真實身份是張煙兒。

可以看出,張煙兒在剛成為我時努力裝了裝,時間久了之後,在穿衣打扮上回歸了她自己的審美。

一身桃紅長裙,配鐵鏽紅外袄。

袄上繡的是海棠,頭上簪的是牡丹。

脖子上和手腕上全是金釧子,加上衣服上繡的金線,一動起來渾身上下都在閃。

「......」

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挪開眼睛。

太土了。

就差把「姐不差銀子」這五個大字紋在腦門上了。

張煙兒不知道我正在替她尷尬,以為我移開眼睛是心虛的表現,當即走上來,抬起手指著我的鼻子。

「不要臉的賤貨!侯爺也是你能勾引的!」

我又開始犯替人尷尬的毛病了。

要知道,京中貴婦們沒一個想讓丈夫納妾的。

但大家全都端著賢良大度的架子,哪怕背地裡鬥得死去活來、各種手段耍得飛起,表面上也仍然是一團和氣。

畢竟對於大戶人家來說,體面才是最重要的。

張煙兒直接帶人衝到紅袖樓,丟的是侯府和謝家的人。

但那又怎樣呢?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笑意吟吟地看向張煙兒,我緩緩道:「夫人,沒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我與侯爺清清白白,我彈琴他聽琴的關系罷了。夫人如今說我勾引他,既是侮辱了我,也是侮辱了侯爺。」

張煙兒見我不卑不亢,更氣了。

「嘴這麼硬,我看是欠打。」

「來人,給我掌嘴!」

兩個僕婦立刻一左一右地摁住了我。

我掙扎:「夫人,青天白日,你打人也需給個緣由。」

如同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張煙兒哈哈大笑起來。

「緣由?」

「我是侯府夫人、謝家大小姐,你是一個賤籍的奴婢。」

「我打你還需要緣由?」

看啊,很多人在當弱者時,叫嚷著不公。

可當他們有機會到達上位時,他們對弱者的欺負甚至變本加厲。

我被僕婦們摁住,張氏上前,揚手準備給我一個耳光。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慢著。」

江容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我的嘴角漫上了一絲無聲的笑意。

既然早就料到了張煙兒會來找我麻煩,我又怎會坐在這裡空等。

小蕊她們一直在侯府後面幫我盯著,張煙兒剛叫人備車馬,她們就立刻去請江容謹。

說如意姑娘復原了古譜,請侯爺去聽。

江容謹自然會來。

如今所有人匯聚一堂,這場大戲才終於好看了。

張煙兒看著江容謹,失聲道:「阿檀哥哥......」

這個稱呼倒是沒錯的,我從小這麼叫江容謹,張煙兒跟在我身邊,自然有樣學樣地模仿了過去。

聽到張煙兒這麼叫自己,江容謹的目光柔軟了些。

但他的氣並未消掉。

「嫣兒,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和如意姑娘並未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你不分青紅皂白上門刁難,還要出手打人。」

「自從婚後你就性情大變,我以為是你不適應,所以也沒說什麼。」

「但如今你怎會變成這樣?」

張煙兒本來就心虛。

一聽這些話,她立刻緊張了起來,上前拉住江容謹的袖子。

「阿檀哥哥,嫣兒最近生病,郎中開的藥有副作用,才讓我變得易怒暴躁。」

「嫣兒從來沒有變過,也請阿檀哥哥待嫣兒的這份心一直不要變。」

江容謹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我立刻走了上去。

「既然誤會說開,那不如今日夫人和侯爺一起聽我彈琴。」

張煙兒顯然不情願。

但江容謹剛剛面色稍霽,她就是裝也得強行裝出一份大度。

於是她道:「你彈吧。」

我落座彈奏。

與往日不同,這一次,我彈錯了好幾個音。

哪怕是學琴沒多久的小蕊在旁邊,都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不明白師父為何會犯和她一樣的初級錯誤。

江容謹眸中也有失望之色。

一曲彈罷,我在所有人開口之前,率先看向了張煙兒。

「夫人認為,此曲如何?」

張煙兒沒料到我會突然向她提問,一時間繃直了脊背。

她磕巴了一下,道:「甚好。」

這話一出口,我立刻看到,江容謹捏緊了手中的茶杯。

此前張煙兒裝我,一定也是有破綻的。

但大概都能自圓其說,江容謹也頂多覺得女子在閨中與婚後性情大變。

可總有些東西,是不該變的。

「聽聞夫人閨中也十分擅長琴技,方才這首曲子,夫人覺得我有什麼錯處嗎?」

張煙兒的額上開始滲出汗珠。

她當然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於是隻能道:「沒有錯處。」

我笑了。

起身施禮,我柔聲道:「如意今日身子不適,發揮欠佳,就不送侯爺和夫人了。」

16

月亮升了起來。

小蕊在幫我補妝。

她有些狐疑:「如意姐姐,這麼晚了,難道還會有客人來嗎?」

我淡淡一笑:「你且等著就是。」

果然,片刻後,門響了。

江容謹去而復返。

他聲音微微發著抖。

「我能再聽你彈一遍琴嗎?」

我笑了,叫小蕊退下,然後看向江容謹。

「我彈琴,侯爺舞劍,可以嗎?」

那一瞬,我看到了江容謹眼中的驚濤駭浪。

他沉默地抽出了佩劍。

月色下,我緩緩撥動琴弦。

江容謹持劍而舞。

那樣的默契,沒有十幾年如一日的配合,是無法擁有的。

一曲終了,江容謹垂下劍尖。他立在原地,怔忡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吐出五個字:「疑似故人來。」

我莞爾:「什麼樣的故人?」

江容謹沉默,然後道:「妻子。」

我笑起來:「侯爺,這話不能亂說,你妻子剛剛坐馬車離開,此刻正在侯府等你呢。」

江容謹的聲音變得急了起來:「你當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我不笑了。

良久,我一聲輕嘆:「你為何現在才察覺?」

江容謹的聲音中有愧疚:「這段時間,『你』變化很大,我的確覺得不對勁。」

「但我太愛你,不可能因為你性情變了就悔婚休妻。」

「我完全沒有想到,原來不是性情變了,而是那具身體裡的人根本不是你......」

江容謹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膀。

「嫣兒,跟我回家,好不好?」

「在我心裡,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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