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寧卻玉立亭亭,一臉高傲,雙眼藏笑,目視前方。
「皇上聖明神武,敢開先例。姐姐,您身為皇後,怎可殿前失儀?」
禾寧輕啟朱唇,語氣淡然,聽不出喜怒。
「放肆,本宮允你開口了嗎!」
不得不說,母後的威壓還是遠遠蓋過禾寧。
「皇上,一個外邦女子何德何能,坐上我大渝後位?」
母後聲淚俱下,後宮嫔妃首次全體站在她這邊,感同身受地齊齊點頭。
「我何德何能?」禾寧嬌俏一笑,說:「連我母妃身邊的賤婢女兒都能坐的位置,我貴為公主,又有何不能坐?是不是呀……」
天壇上,古老敲鍾聲緩緩響過三聲。
原是定的封妃吉時,以示喜慶。
如今這沉悶的鍾聲卻重重敲打在了眾人心裡,久久縈繞不散。
天真冷啊,灰蒙蒙的,三月初的天氣,乍暖還寒。
齊臨風為我裹好毛絨披肩,點上暖爐,讓暗衛將有解藥的杯子和酒壺取來,兌水喂我喝下。
一片死寂裡,隻剩禾寧如鈴聲般的聲音,一字一句,將我母後擊得潰不成軍。
22
我的母後,原是南邦皇後身邊的一個普通婢女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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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婢女,暫且稱呼她為外祖母吧。
南邦皇後喜怒無常,對待下人苛責無度。外祖母在皇後那兒受的氣,統統撒在了我的母後身上。
在從未體驗親情,隻有打罵的環境中,我的母後長到了十六歲。
此時外祖母也老了,按南邦王宮的慣例,老了的婢女將發配浣衣局等地,從事低賤的洗刷活兒。
可這就在這年,與外祖母共同伺候皇後的另一位婢女的女兒,因容顏姣好,被老南邦王看中,成了妃子。
這位婢女不僅免去了去浣衣局勞苦工作的命運,更是常去浣衣局趾高氣昂地取笑外祖母。
本來大家同為奴婢,惺惺相惜,誰知有朝一日地位天上地下。
外祖母將所有怒火發泄到我的母後身上,恨她平庸,恨她不爭氣,恨她一張臉蛋勾不來宮裡的男人。
在又一次的羞辱後,外祖母不顧母後哭求,將用力地將她的頭按進蠱蟲罐裡,餓極了的蟲子們得了大餐,肆意啃咬。
又乘著夜裡無人,將母後還混著惡臭蠱蟲屍體的臉,按在浣衣局粗糙的石子路上。
就像對待一件不要了的破舊衣服。
外祖母發泄完畢,抱著我母後嚶嚶地哭。
說對不起,娘親不是故意的。隻怪你啊,你害得我跟你一起受苦啊……
在浣衣局水池邊,我的母後任由她哭嚎,映著月光,母後目光渙散地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
這夜沒有起風,沒有吹皺這一池綠水。
可入目怎麼皆是破碎?
臉上,一道道可怖的傷口還在冒著血,混雜著小石子和泥土,碰一下生疼。
沒關系啊,娘親……以後你不再受苦了。
母後伸手,環抱著我的外祖母,就像小時候的孩童對母親的擁抱一般,那樣緊密。
池水泛起漣漪,所有景象被攪亂。
月到三更,方歸於平靜。
據傳,浣衣局的婢女和她女兒失足落水。
但誰又會理會死了幾個蝼蟻?
因為外祖母伺候皇後的緣由,母後對南邦的王宮早已輕車熟路,甚至知曉不少密道。
她潛入王宮密室,盜得美人蠱。
後來,中原有一個遊商,收養了一個女孩兒。
她有一張好看的臉。
得到了一份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寵愛。
站到了一個至高的後位,無人敢打罵,欺壓她,都須恭恭敬敬。
她曾經的名字叫玉顏。
但是無人知曉了。
在她大女兒出生那一日,她哭聲悽厲。
大家以為,這是因著孩子不好看呢,畢竟做娘親的那麼美。
夫君也哄她,小孩子,長開就好啦,瞧瞧這鼻子嘴巴,跟我像極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哭得更厲害了。
夫君就說,那我們的孩子,叫妤嫣好不好?
妤,是美麗;嫣,是美好。
這兩字聽著又像玉顏,如玉般的容顏,寓意多好呀。
懿德,我們的孩子長大後啊,定是個像你一般花顏月貌的女子。
可得了容貌真的就得到了一切嗎?
君王的寵愛,無上的地位。
在禾寧封妃這日,在被無情地揭開過往之後。
一如那晚浣衣局的平靜池水,掀起了波瀾,把這些美好的映像攪得粉碎。
母後整理好自己的發冠,輕輕撫平自己大紅華服上的皺褶。
「懿德!華鴛說的可是事實?」
母後對父皇的厲聲質問充耳不聞,隻是悽涼一笑,朝著禾寧說道:
「那本宮便祝華鴛皇後與盛德皇帝,長長久久,恩愛白頭。」
「懿德!朕在問你話!」
「本宮聽見了。」
母後神色清冷,說:「答不答有意義嗎?你心裡不是早有答案。」
「好,好得很。來人!懿德皇後突犯癔症,速速將她帶回宮中診治。」
妤然想要求情,被我母後攔了回去。
齊臨風按住不安的我,告訴我,母後已有打算,我們無需插手。
手中暖爐溢出的香味逐漸安撫了我的情緒。
大典中斷,場外的百姓還不知發生何事,被驅散離開。
母後被摘下鳳冠,被御林軍押解著一步步走下高位。
她朝我笑了笑,口型說的是:
對不起。
又向齊臨風示意了一個奇怪的眼神,齊臨風點頭,把我抱進懷裡,捂住我的眼睛。
「乖,小孩子不能看哦。」
我聽見齊刷刷的倒地聲。
還有父皇的驚呼:「懿德,你瘋了!瘋了!」
緊接著的,是禾寧悽厲的慘叫:「賤婢!你有本事殺了我,你殺了我!」
後面的叫罵與詛咒不絕於耳。
「送夫人回去。」齊臨風下令,「別髒了我妻兒的耳朵。」
齊家侍衛的護衛得令下,要帶我先行離開,妤然那邊,也有身著齊家家徽的暗衛保護著。
齊臨風站起身,阿嶽替他遞上佩劍,我這才看清齊臨風腰間別著的,是能調遣十萬禁軍的虎符。
「齊臨風,晚上記得早點回家,我剛學會桂花糕,做給你吃啊。」
齊臨風也不戳穿我,初春三月哪來的桂花,但他還是笑著回復我:
「好啊,那我等嫣兒的手藝了。」
23
「南邦蟄伏多年,苦練蠱術,就是為了不做大渝附庸。我也能理解,誰甘心寄離人下呢?」
妤然穿著一身樸實無華的衣服,躺在我院子裡曬太陽吃水果。
「禾寧也不是喜歡齊臨風,無非就是圖他比南邦那群蠻人長得好看,想收了他持續取血,維持自己長相罷了,她在南邦王宮的男寵那個多呀,嘖嘖……」
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妤然的吃相自然又隨意,半點宮規約束都沒有,可我越看越喜歡。
「你瞧我幹嘛?看不慣我這張臉嘛!我都快走了,勸你多看兩眼。」
……
那一天,母後將小木刀狠狠刺進禾寧心頭,強行挖出了她的心髒。
木刀極其鈍,母後用力之狠可見一斑。
百國宮宴上群臣中蠱,是我母後的手筆,就是為了封妃大典這日殺了禾寧。
這蠱並不致命,一個月餘便會排出體外,老國公因年事已高,身體孱弱,反應才大了些。
從玉顏「死」的那天,她本該徹底心冷,但父皇因美人蠱對她的迷戀與寵愛,讓母後的內心又喚起了被呵護的情感渴望。
從小缺愛的人,真的很容易因為別人的一絲絲好感而沉溺其中。
可當禾寧出現奪走了父皇的寵愛,將她自以為最大的資本——美貌,也搶佔得一幹二淨之後,母後又回想起小時候那個被打罵責罰,備受冷落的自己。
她不想回到那樣的日子,哪怕生命就此終結,她也覺得她已經永遠停在高居鳳位,備受寵愛的那一刻了。
齊臨風解了蠱,每天為了當好老父親,像身邊當了爹的人虛心請教。
而妤然,也堅持要忍著劇痛將美人蠱從體內剝離,養了好幾個月,終於恢復了原本的長相。
還是很好看啊!真是便宜阿嶽了。
完完全全把我父皇母後長相的優點吸收到了一起,小臉杏眼,又帶著幾分外邦人的異域感。
美得我流淚,到最後醜的竟是我自己。
「有些人,在肚子裡就會做選擇題了。」
我摸著已高高凸起的肚子, 告誡小豆子。
「小豆子啊,你的顏值可千萬要多向你爹看齊……」
這場波瀾快到尾聲了, 而母後留給我了我們一份誰都沒想到的大禮。
因父皇受驚過度,又多年受蠱所惑,身體虧空。
回宮後竟一朝病重不起, 太醫束手無策,在我即將臨盆之際駕鶴西去。
本是留下的一道空白聖旨,妤然告訴我,這聖旨早早地被我母後做了手腳, 寫下了我孩兒的名字。
母後取的:齊願。
小豆子估計特想祈願:爹, 娘, 我不要當皇帝啊啊啊啊!
齊願十六歲之前,齊臨風以攝政王之位輔佐朝政。
而南邦那邊,齊臨風早已發兵平定暴亂,曾經的南邦王實則被禾寧蠱術所控, 隨著禾寧的死去體內蠱蟲狂暴而亡。
小妤然堅決請求前去南邦,隻有她精通巫蠱一術, 知己知彼,往後南邦才無法對大渝有所威脅。
後來南邦新任了一位女王, 上任即與大渝交好, 兩國地位平等, 友好往來。
齊臨風忙於朝政,好不容易小豆子大些了, 他歇了口氣,約我去護城河放花燈。
誰知道看了小豆子批的奏折, 老父親差點血壓上來了。
等晚上出門的時候,河邊的小攤又散了。
「齊臨風,我們明年再來吧。」
我牽著他的手,想回家。
齊臨風卻不肯動, 像個孩子一樣非得拉著我再往前看看。
在熟悉的河邊,有對老奶奶與老爺爺拿著花燈,瞧見我倆後,笑道:
「真巧呀,遇見你們啦!」
我回答得幹脆利落,倒是陪在母後身邊的,我的親妹妹,二公主妤然,面色有些晦暗。
「(希」齊臨風忍著笑,接過花燈, 向他們說:「是啊,如約來了。」
摸摸我埋在他懷裡的腦袋,齊臨風說我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麼膽小。
「快許個願, 我們早點回家。」
齊臨風絮絮叨叨:「這男孩兒就是不省心, 我老了受不得折騰,急需一個可愛的女兒當小棉袄……」
這人都快而立之年了,講起這些話還是臉不紅心不跳。
罷了,自己選的。
我點起花燈, 默默許願。
如果千千萬萬個世界裡,還有人與我們上演著一樣的故事。
希望你們結局再無遺憾,終將圓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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