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瞬間,燕綏心率加快,她盯著電話看了數秒,傾身,在眾人的注目下接起電話。
是裡弗。
他開門見山地問:“你準備好了嗎?”
燕綏按照之前預案的那樣回答:“還沒有。時間太短了,我的股東還在開會商量……”她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說:“你再寬限一些時間,反正已經等了這麼久。”
裡弗幾乎是立刻被點爆,電話那端傳來噼裡啪啦摔東西的聲音,他喘著粗氣,脾氣暴躁:“二十分鍾後,我開始每小時射殺一個人質。”
燕綏的心跳猛得一頓,撐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摳住桌角。
牙尖被刺激得有些發痒,她試著調試呼吸,壓下想立刻遊過去把裡弗扔進海裡喂鯊魚的衝動,耐著性子繼續周旋。
眼前恰好遞來一本筆記本,白色的紙頁上,有匆忙中寫下的潦草字跡:“按人數加十萬美金。”
燕綏一眼掃完,順著拿筆記本的手轉頭看向傅徵,按照他的提示告訴裡弗:“如果你傷害人質,你不止一分錢得不到,你還會受到中國軍隊的制裁,得不償失。我並非不想支付贖金,公司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必須要走流程。”
話到最後,她作出無奈的口氣,繼續補充:“你應該清點過船上的物資,我放棄這艘船的損失隻比你索要的贖金多一些而已。”
裡弗好像被說服了,沉默不語。
燕綏放輕聲音,舒緩了語氣,輕聲道:“我願意按人數加十萬美金,我耍不了花樣的,而你隻需要多等待一些時間。”
最後這句話,就像是給裡弗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算了算額外增加二百二十萬美金的利益,終於動搖:“我下午再給你打電話。”
電話被掛斷,聽筒裡傳來一陣忙音。
燕綏握著話筒,手心一片冷汗。
傅徵從她手心抽出被她緊握住的電話,重新扣回座機。咔擦一聲輕響,電話重歸原位,她緊張到出竅的魂魄仿佛也隨之回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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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坐下,舌苔發苦,喉嚨發幹,隻能不停地喝水。
指揮室裡因為完成第一步驟成功拖延了救援時間而歡呼喜悅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她沒有一點欣喜。
反而,因為計劃啟動隻能不斷推進而憂慮重重——她掌握著接下來至關重要的每一步。
——
午飯吃得索然無味。
燕綏沒什麼心情,填了填肚子,轉身出了艙門站上甲板。
正午的陽光熟辣,打一個照面就曬得她皮膚發燙。
她揣著從辛芽雙肩包裡搜刮來的面包,捻了一片揉成團,抬臂擲高。
懸在軍艦上方的海鷗壓低身形,鳴叫著飛速撲食。
燕綏“嘿”了聲,覺得有趣,又捻了一片繼續投喂,直把整塊面包喂光,她轉頭看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傅徵,挑釁:“搶地盤來了?”
傅徵站在她頭頂上層的甲板上,聞言,低頭看了她一眼,遠眺的雙眸還眯著,眼裡的光又黑又亮。
燕綏自覺沒趣,撇了撇嘴,換了話題:“你看什麼呢?”
“海。”
燕綏抬頭打量他。
傅徵站得高,隔著一層甲板,他站在那,又遠又難以靠近。她之前倒沒覺得,這會看仔細了發現傅徵這人長得是真的沒死角,一樣的欠揍。
她記得有一年接受財經雜志記者的採訪時,記者問她:“你覺得你擁有什麼過人的天賦?”
既然是天賦,她的回答自然是:“長得比較好吧。”這還是她謙虛了。
在燕綏還未有自己一席之地時,無論是燕氏集團的股東還是和燕氏集團有合作的公司,對她的觀望評價裡都相致的一條是——“怕是個花瓶吧。”
燕綏長得好看,從小到大都好看。
她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優勢,從不吝嗇發揮。哪怕不是刻意,光靠著顏值,也沒少得過便利。
傅徵雖然不是頭一個不吃這一套的人……
但卻是頭一個無視她無視得這麼徹底的人……
她突然覺得沒勁,也不知道是不是投喂海鷗太用力有些乏力,她懶洋洋地倚著欄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海。
海面蔚藍,海平線的邊線清晰,分割了天與海,又在盡頭吹了幾口氣,朦朧了邊界。
天不是天,海不是海。
燕綏抬手遮了遮陽光,仰頭問:“傅長官,你們一出任務就幾個月半年之久,在船上怎麼打發時間?”
傅徵眼也沒抬,漫不經心地回答:“釣魚。”
燕綏“嗤”地笑了一聲,一句“無聊”還沒來得及評價。
傅徵低眸,在燕綏的凝視下,低笑了聲:“鯊魚。”
燕綏:“……”
痞!
夠痞!
☆、他與愛同罪12
第十二章
被傅徵闲來無事釣鯊魚打發時間的回答震懾,燕綏一整個中午沒再找過傅徵。
裡弗的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來,她從甲板上回來後就老實地蹲在指揮室,以防邵建安找不著她。
幹等著也無聊,燕綏坐不住,借了望遠鏡去瞭望燕安號。
燕綏正式去燕氏集團當老板前,去過船廠,登過拆得隻剩下船殼的貨輪,甚至親自爬過架子,給船身刷漆。
她熟悉商船的結構,但也僅僅隻是熟悉,對現在她遇到的困境沒有一點幫助。
她突然有些想念自從她“繼位”後就當甩手掌櫃的燕戬,隻可惜燕安號事出突然,燕戬上個星期剛進入南極圈,除了他幾天前報平安的電子郵件,父女兩目前仍舊失聯中。
——
太陽有些曬,燕綏把望遠鏡還回去,搬了椅子躲進角落,脫下外套蓋住頭臉,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邵建安瞧見她那邊的動靜,拿了瓶水遞給她:“怎麼無精打採的?”
邵建安人到中年,一口嗓音醇厚得像是含了一口海水,標準的播音腔。燕綏一聽就把人對上號了,拉了下風衣露出臉來:“首長。”
剛在風衣裡罩了一會,陡然見光,燕綏有些不習慣地眯了眯眼。她接過水,瓶蓋剛擰開,還有小半圈連著圈頭,沒徹底打開。
燕綏道過謝,抿了幾口潤嗓子。
“要不要安排你去休息一會?”邵建安問。
“哪睡得著。”燕綏笑笑,彎腰把水瓶放在腳邊。
這句話說了沒超過半小時。
傅徵被邵建安叫進來時,先看到的不是在最後確認行動計劃的邵建安,而是角落裡的燕綏。
實在是太顯眼。
要不是風衣下露出她交疊的二郎腿,他遠看時一眼看成了掛衣架。
“小傅。”邵建安叫他。
等他走近,邵建安往燕綏的方向看了眼,說:“剛睡著。”
傅徵聽著他的語氣,莫名有種邵建安是在跟他交代的錯覺。
果然,下一句邵建安就問他:“你跟這姑娘,之前就認識了?”
“不認識。”傅徵面無表情地覷了眼悶頭大睡的燕綏,遮得是真嚴實,連頭發絲都沒露出一根來。
……
——
燕綏沒能睡太久。
邵建安交代完傅徵,又給他指了個差事:“去把燕綏叫醒,裡弗差不多要來電話了。”
傅徵一口水還沒滾下喉嚨,他放下水瓶,好半晌才拖長尾音“哦”了聲,不情不願。
下午三點,日頭已經偏西。
傅徵沒立刻叫醒她,他出去一趟,集合了一隊。
等回來,往那角落看了一眼,燕綏還睡著,風衣蓋住頭臉,連姿勢都沒換一下。
指揮室是戰備區,沒人顧得上照顧睡著的燕同志,除了說話時壓低聲音,走動時盡量減小動靜以外,做不到更多。
她睡在那,就像一道分割線,把緊張,有序的指揮室分成了兩個世界。
傅徵站在她面前,有些無從下手。
傅徵訓兵,從來不手下留情,收拾起不懂事的新兵蛋子更是毫不手軟。
軍紀,軍法,軍令,由他帶領的部下從來都是嚴格執行,從無例外。
但對燕綏,他平時練兵的方法沒一個能用的……
他束手盯了她片刻,希望她能自覺點自己醒過來,但對一個神經高度緊繃,整天整夜沒休息的人而言,根本不可能。
胡橋,路黃昏和褚東關都在指揮室外面等著呢,見自家老大對著燕綏瞪了半天,面面相覷後,胡橋小聲問:“老大不會以為瞪著就能瞪醒人吧?”
路黃昏耿直,小眼一眯,幸災樂禍:“那你進去知會一聲。”
胡橋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還沒找女朋友呢,不想死。”低聲說完這句,剛扭頭,就見傅徵扯下燕綏蓋住頭臉的風衣。
褚東關“诶”了聲:“醒了醒了。”
那驚喜的語氣就跟出現了奇跡一樣……人家四肢健全,隻是睡個覺而已,這戲加得胡橋要是不知內情還得以為燕綏怎麼了。
這邊,燕綏眼前驟然亮起。
她淺眠,一見光就醒了過來,眯著眼適應了明亮強度,攏著她的外套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地看著傅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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