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1-17 16:08:593728

​‍‍‍​‍‍‍​‍‍‍‍​​​​‍‍​‍​​‍​‍‍​​‍​​​​‍‍‍​‍​​‍‍‍​‍‍‍​‍‍‍‍​​​​‍‍​‍​​‍​‍‍​​‍​​​‍​‍‍‍‍‍​​‍‍​​‍‍​‍‍‍​​​‍​​‍‍​​‍‍​​‍‍‍​​​​‍‍‍​​​​​‍‍‍​‍‍​​‍‍‍‍​​​​‍‍‍​​​​​​‍‍​‍‍‍​‍‍‍‍​‍​​​‍‍‍​​​​‍‍‍​‍​‍​​‍‍​​​‍​​‍‍​​‍​​​‍‍‍​‍‍​‍‍​​‍‍​​‍‍‍​​‍​​‍‍​‍‍‍‍​‍‍​‍‍​‍​‍​‍​‍‍‍​‍‍‍‍​​​​‍‍​‍​​‍​‍‍​​‍​​​​‍‍‍​‍​​​‍‍​‍​‍​​‍‍​​‍‍​​‍‍‍​​‍​​‍‍​‍​‍​​‍‍‍​​‍​​‍‍‍​​‍​​‍‍​​​​​​‍‍‍​​​​​‍‍​‍‍‍​​‍‍‍​​‍​​‍‍​​​​​‍​​​​​​​‍‍​​​‍‍​‍‍​‍​​​​‍‍​​​​‍​‍‍‍​‍​​​‍‍‍​​‍​​‍‍​‍‍‍‍​‍‍​‍‍‍‍​‍‍​‍‍​‍​​‍‍‍​‍‍​‍‍​​‍‍​​‍‍​‍​​‍​‍‍​‍‍‍​​‍‍​​​​‍​‍‍​‍‍​​​‍​​​‍‍​​‍‍‍​​‍​​‍‍​‍‍‍‍​‍‍​‍‍​‍​‍​‍​‍‍‍​‍‍‍‍​​​​‍‍​‍​​‍​‍‍​​‍​​​​‍‍‍​‍​​‍‍‍​‍‍‍​‍‍‍‍​​​​‍‍​‍​​‍​‍‍​​‍​​​‍​‍‍‍‍‍​‍‍​‍​‍‍​​‍‍​‍‍​​‍‍​‍​‍‍​‍‍‍‍​​​​‍‍‍​‍​‍​‍‍​​‍‍‍​‍‍​‍‍​‍​‍‍​‍​‍​​‍‍​​​‍‍​​‍‍​‍​‍​‍‍​‍​‍‍​‍‍​​‍​​​​‍‍​​‍​​​‍‍​​‍​我沒有再問了,垂著頭,空洞地盯著池言修長的手指發呆。


細嫩白淨的皮肉包裹著骨幹,中指內側因常年握筆有著薄繭,時不時掃過我的手背,一陣酥麻——


我移開了視線。


池言包扎完了,把醫藥箱收起來,坐在沙發上看著我。


兩相無言,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我下意識找話說。


「剛剛謝謝你幫我。」


「沒事。」


池言的身體緊繃著問我:


「我剛剛下手有點狠,一時沒忍住……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多管闲事?」


我搖了搖頭:「不會,我早就想這麼幹了,你還幫了我。」


他有點驚訝。


「你這麼不在意他……」


他突然頓住,轉了話題問我:


「既然這麼不在意他,為什麼離婚了還要給他生孩子?」


「生下來是因為月份大了,不方便流產,和他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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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池言笑了。


他的眼睛變得很亮,嗓音也軟,肉眼可見的興奮與愉悅充斥其中。


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神情餍足,像一隻被安撫了的灰熊。


「真的感謝我?」


我點了點頭。


他說:「那請我吃個飯?」


23


剛換好衣服要出門,就不太巧地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前夫報了警,指控我和池言故意傷害。


也是到了警察局,我才知道,前夫那裡被診斷出重度障礙。


也就是說,以後都不中用了。


一種很詭異的感覺蔓延著,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反正挺愉悅的。


理智回籠,我意識到這樣不太道德,又懊惱地抿了抿唇。


警察問了好一會兒話,可樓道裡沒有監控,他們也沒法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


池言的律師很快就把我們帶出去了。


我出去的時候,池言正靠在勞斯萊斯車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


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卻蓋不住他面上沉鬱的神色。


見我過去,他掐了煙,脫下西裝外套,披到我肩上。


「對不起,我……」


「去吃飯。」


池言打斷了我的話。


24


我請他吃了火鍋。


紅彤彤的番茄鍋上來,翻滾著熱浪,和旁邊的紅瓤西瓜一起,看著格外誘人。


池言坐在對面,隔著騰騰熱氣,專注地盯著我調小料。


攪動的筷子漸漸慢下來不動了,我有些尷尬地抬頭看他。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池言深吸一口氣,正色問我:


「證人裡包括姜然,你知道嗎?」


我愣了下,然後點頭:「我知道,警察告訴我了。」


池言愣住。


「你知道,那你怎麼……」不難過?


我明白池言的意思。


後知後覺地,我也才意識到,我的情緒居然沒有因為姜然的背叛而有太大起伏。


好像我已經默認了,姜然和我不再有關系。他不會再偏向我,也不會再站在我這一方。


我和他之間的那點血緣糾葛,好像真的已經淡到極致,再無痕跡。


可明明幾個月前,我們還是最親密的母子……


是怎麼落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恍恍惚惚地,我握緊了手裡的筷子,清晰地看到掌心被掐出血痕。


我輕聲說:


「他才六歲,隻是說出了自己看到的,不知道作證對我有什麼後果很正常。」


池言深深看了我一眼,眸底情緒復雜。


我在撒謊,他知道。


姜然很聰明,在電視上看多了法制節目,訴訟流程說得頭頭是道,池言還因此誇過他。


我用顯而易見的謊話刻意回避了這個話題。


而池言沒有揭穿。


他用公筷夾了塊牛肉放進我碗裡,轉了話題,像是隨意地和我聊著。


「介不介意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會看上你前夫?」


「當時年紀小,對皮囊比較看重,他剛好長得好看。」


「就這個?」


我點頭:「就這個。」


池言沉默了,又好像有點無語,半晌後,扯了扯唇角。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顏控。」


25


池言開始問我和我前夫的事。


從頭到尾,細細地,不漏任何細節,像查戶口一樣,連何時何地送了什麼都要問出來。


我大概意識到了什麼。


等池言不滿地問我送前夫什麼生日禮物的時候,我半調侃半試探地問他:


「要不等你過生日,我送一個一模一樣的?」


池言沉默好半刻,才偏過頭去,聲音低低的:


「換個顏色。」


「啊?」


「禮物,換個顏色,送給我。」


池言強調了一遍:「我不要一樣的。」


我愣住了。


他的額頭被熱出細密的汗珠,劉海軟塌塌地貼在上面,看上去又乖又聽話。


和公司裡雷厲風行的樣子不同,此時的池言,外表和氣場都是湿漉漉的。像一隻很少得到關注的貓咪,偶然被摸到了,立刻露出他柔軟脆弱的腰腹,渴求著留住那抹溫暖。


我心底的猜測越發重了。


「直接問出來吧。」我想。


這樣猜來猜去的,多逼仄。


我抬頭看著他。


「池言。」


「嗯?」


「你是不是喜歡我?」


池言握筷子的手一下子收緊了,依稀能看出手背的青筋。


「是。」


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坦坦蕩蕩。


他盯著我,眸子裡燦若星河。


他向來赤誠、坦蕩,毫無顧忌地將我從深淵裡拉上來,又毫不掩飾地展現對我的偏愛。


他從來都不怕我發現他的喜歡。


池言笑著說:


「喜歡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不用因此有負擔……」


「為什麼?」


我打斷他的話,非常疑惑地問: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26


我離過婚,生過孩子,和前夫關系一團亂麻,生活也糟糕得不成樣子。


這樣的我,有哪裡值得池言喜歡?


「我很久之前就見過你。」


池言輕聲說。


「六年前病房裡,你痛到身子都蜷縮起來,依舊咬著嘴唇,出了血都不叫。


「因為我姐,我查了很多生孩子的資料,那段時間很害怕、很彷徨。


「然後就看到你對著陽光看,額頭汗津津的,卻依舊在笑。」


池言的表情變得柔和:「那時候的你,真的很像天使,很偉大。


「後來,每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想起你。


「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沒有任何人的照顧,都能那麼坦然地面對生育,我還有什麼是扛不過去的?」


最後的最後,池言認真而鄭重地告訴我:


「哪怕遇到這麼多事情,你仍然可以爬起來重新開始。


「我很佩服你。


「姜婉,你很好,值得很多很多的喜歡。」


27


我孤身一人,拎著包走在路燈下。


產房裡的驚鴻一瞥,池言記了好多好多年。


每次遇到困難就拿出來想想,視我為人生的明燈。


再遇時,看我為孩子勞心勞力,什麼都不顧的樣子,他又恨鐵不成鋼。


他罵醒我,照顧我,幫我反擊前夫,小心翼翼照顧我的情緒…….


我想起了大學時,被舍友拉著去聽老教授的講座。


聒噪的蟬鳴裡,他在刺眼的陽光下,講解《傲慢與偏見》裡,伊麗莎白追求的愛情。


——平等與尊重。


就像池言如今給我的那樣。


他的喜歡,建立在極大的尊重之上。


尊重我的意願,尊重我的想法,真真正正地,把我當成一個人。


我捂著臉,坐在路邊的臺階上。


夜風微涼,我想起了六年前。


28


六年前,某個晚上,望著皎潔的星光,渾渾噩噩的腦子突然被敲了下,然後湧進來一大片記憶。


劇情走馬燈般在我腦海裡播放,觸目驚心。


我隻是個小說裡的人物。


我的命運,在一開始,就被標好了結局。


——屈就於前夫的淫威,在他半哀求半恐嚇的糾纏裡,重新做回他的金絲雀。


每日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湊上去聞他身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這種結局讓我心驚,又覺著惡心。


我畢業於京都最好的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讀過莎士比亞的愛情悲劇,也見過《飄》裡斯佳麗頑強又倔強的一生。


這樣的我,又怎麼可能屈從於一個卑劣至極,懷揣著無限惡意傷害過我的男人,為了他放棄一切,患得患失?


我討厭這樣的結局。


我想過,如果有一天,命運還是無可避免地走到那個可笑的終點,我會殺了他,再了結我自己。


——帶他一起,下地獄。


路燈橘黃色的光影被遮住,身前出現了瘦高的人影。


我嗅到了苦橘味的香水。


29


池言的聲音無奈。


「我告訴你,不是想逼你什麼,我的喜歡和你無關,你不用想太多。


「哪怕你不想接受,也不用坐這兒發呆啊!」


我緩緩抬頭,眸光從他修長的腿,滑到他勁瘦的腰身,再到清晰的鎖骨、下颌線、挺拔的鼻梁,和那雙充滿柔情的眸子。


我以為,經歷過前夫那檔子事,我不會再心動了。


可如今面對池言,面對他的尊重與認可,我竟克制不了地想要抱住他,汲取來自他身上的溫暖。


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他的胸膛很熱、很寬,將我全部包裹進去,隱約能聽見心髒的跳動。


「池言。」我靠著他的脖頸,輕聲說,「謝謝你。」


謝謝你的認可和喜歡。


原來渺小又平凡的我,也可以成為別人的燈塔,被珍藏在心底,指引前行的路。


30


剛回到家,在窗前發了會兒呆,還沒洗澡就接到前夫的電話。


他語氣惡狠狠的:「姜婉,你信不信我讓你和那個小白臉一起進局子。」


他的聲音太熟悉了。


在那噩夢般的兩年,在那可笑的劇情裡,甚至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我聽過好多遍。


每一次,都讓我膽戰心驚。


摩挲著手機,聽著他熟悉的、威脅的語調,感受著心裡條件反射一般的瑟縮,我緩緩扯了扯嘴角。


我已經逃避很久了。


遠離他,不去想他,認真撫養著姜然,渴望著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讓我躲過這個毫無道德底線的瘋子。


可現在,我不想逃了。


「那我明天過去。」我柔聲告訴他,「你和姜然都等著我,好不好?」


前夫的聲音一下子磕磕絆絆了,帶著幾分欣喜。


「好,那我等你,我和姜然都等……」


我摁斷了電話。


皎潔的月光灑進來,我抬頭,撐著胳膊,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天。


說不上來那突然冒頭的勇氣來自何處。


我隻知道,池言今天說他敬佩我、描述我很厲害的時候,眸子裡閃著的光,刺到了我的眼睛。


就有一股很淺淡,但不可忽視的衝動,促使我撕碎前夫為我設下的牢籠。


我想:「不能讓他對我失望。」


28


我去了姜然的房間。


眸光掠過床頭的繪本、小熊維尼玩偶,還有散亂擺放著的《中華上下五千年》。


拖出行李箱,把他的衣服、玩具、書本全部放好,還有些瑣碎的,出生證、疫苗接種證明、百日相冊……


所有的一切,我都耐心地疊起來,放進行李箱。


直到在書桌夾層,掉出來一個紅色的本子,還有凌亂散開的信件。


上面用鋼筆,潦草寫著前夫的名字。


我怔了下,蹲下身,翻看這疊厚厚的信件。


第一封,是去年五月。


深埋在心底的記憶被牽扯出來,我摩挲著信箋的紙面,微微出神。


那天,我把姜然從幼兒園接回來,他一路上都是興高採烈的,抱著小書包,嘴角彎得厲害。


我問他,他卻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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