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上下下打量林驚枝許久:“小主子,瞧著瘦了許多。”
“可是路途勞累。”
林驚枝看著寂白眼中憂色,拍了拍她的手道:“白姨不用擔心。”
“不過是來汴京路上,我不小心感了風寒,如今養了近一個月已經大好了。”
寂白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小主子,可想好日後如何打算。”
林驚枝纖長眼睫微微一顫,她看向寂白:“我日後定會離開燕北。”
“隻不過有些事情,我得查清楚了,才能離開。”
說到這裡林驚枝嘆了聲:“我母親雖是月氏公主,可十八年前月氏內亂,間接導致我母親死亡。”
“而且我聽說,這十多年間,月氏一直亂著。”
“白姨,母親在這世間除了我外,可還有別的親眷?”
寂白深深吸口氣道:“當年皇後娘娘除了生下你母親外,還有一幼子。”
“當年公主和親時,那孩子已有七歲,和公主感情極好的。”
“不過奴婢離開月氏許久,這些年都在隱藏身份,並不知小殿下是否還平安活著。”
“小主子若是願意,奴婢想法子回月氏一趟。”
“不可。”林驚枝直接否認了寂白這個提議。
“我現今並沒有準備好離開,而且按照白姨你的說法,當初月氏大亂時,母親的弟弟還是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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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年過去了,母親早就不在了。”
“我是母親的女兒,可和他卻是沒有任何情分的。”
“不過我近來,想在汴京開些鋪子,少一個打理管事的婆子。白姨若是願意,不如等我鋪子開好後,給我當個管事更方便隱藏身份。”
寂白一愣,笑道:“若小主子不嫌棄,奴婢自然願意。”
“不過奴婢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小沙彌阿豆,他雖叫我白姨,卻是我在觀音寺山下農莊,收養的父母雙亡的棄嬰。”
“這些年來,阿豆一直跟著奴婢,若小主子不介意,奴婢想把阿豆帶在身旁,就不送回觀音寺了。”
“阿豆聰慧,奴婢還想他讀書習字。”
林驚枝看著寂白道:“這孩子是白姨的孩子,白姨自己決定就好。”
一個時辰後,林驚枝從廂房離開。
孔媽媽見林驚枝出來,趕忙迎上去。
“少夫人。”
“可要用了齋飯後再回去?”
林驚枝搖頭低聲道:“時辰太久了。”
“若再用膳,雲暮必定要起疑,我們先出去。”
“今日的事希望媽媽忘在肚子裡,誰也不能提起。”
“是,老奴謹記。”孔媽媽恭敬道。
果不其然,雲暮見林驚枝進女眷院子用膳後,半天沒有動靜,已經悄悄準備翻牆進去一看究竟。
好在林驚枝帶著孔媽媽及時出來。
雲暮這才松了一大口氣:“少夫人。”
林驚枝頷首,朝雲暮吩咐:“我已上完香,可以回去了。”
“是。”
馬車從西霞寺山腳下離開,經過某個岔路口時。
雲暮忽然放慢車速,朝林驚枝問:“少夫人,今日街市熱鬧。”
“等過幾日宮中殿試之後,還有狀元遊街。”
“隻是不知這一回殿試,陛下選出的狀元、探花和榜眼,會是何許人。”
“少夫人,要不要趁著今日人不多時,四下逛一逛?”
林驚枝在屋裡悶壞了,她聽得雲暮提議,也沒深想:“那就去街市上轉一圈也可。”
雲暮得到林驚枝肯定,當即朝某處暗暗打了個手勢。
不過片刻,跟車的九名侍衛,悄無聲息消失了一個。
馬車出了西霞寺山道,上了官道,逐漸往熱鬧的街市駛去。
林驚枝是暈車的,雖然好奇外頭街景,但也不能就看,看久了她會覺得眩暈。
就在她準備閉目養神的時候,馬車微微一震,停了下來。
“是怎麼了?”
雲暮道:“少夫人稍等片刻,馬車卡到碎石,馬上就好。”
這是一處不算清冷的巷子,卻又沒有外頭街市熱鬧。
馬車車廂外,似有厲喝聲傳來,還伴著小姑娘細弱的哭聲。
林驚枝下意識掀開車簾,往車窗外看。
原來是一個牙婆,帶著一群年歲不大的小丫鬟從一旁經過。
其中一個看著格外瘦小的丫鬟,面黃肌瘦,應該是體力不支,摔在了地上。
她應該是走不動了,腳上連雙鞋子都沒有,衣服也破破爛爛。
牙婆手中鞭子,沒有任何猶豫抽在那小丫鬟身上,是下了死力的。
可摔在地上的小丫鬟,卻一動不動。
林驚枝注意到,小丫鬟生了一雙特別漂亮的眼睛,像剛出生般小狗那樣清澈,不帶一絲雜質。
兩人四目相對,小丫鬟抿了抿幹澀的唇,看向林驚枝。
“救救我。”
聲音很虛弱,風一吹就能散得幹淨。
牙婆手上鞭子不停落下,周圍的人都冷漠看著,沒有一個有要幫她的意思。
若是不救,必定要被活生生打死了。
林驚枝咬了咬唇,朝外冷聲喝道:“住手。”
牙婆手中長鞭,在空氣中驟然一頓:“喲。”
“原來是遇著心善的菩薩了。”
“夫人要買下嗎?”
“不貴,給二十兩白銀就行。”牙婆朝林驚枝方向笑得討好。
林驚枝烏眸冷冷看著那牙婆,冷哼了聲:“雲暮,付錢。”
“是,主子。”
雲暮果斷掏錢,遞到牙婆手中。
隻是沒人注意到,牙婆和雲暮對視一眼後,果斷錯開視線。
第48章
“孔媽媽,把人抱上來。”林驚枝伸手撩開車廂前的竹簾,聲音低低朝外吩咐。
“是。”孔媽媽趕緊走上前,俯下身就要把那小丫鬟給抱起來。
小丫鬟見得孔媽媽的動作,身體有瞬間緊繃,她像無助的幼獸般微微一顫,近乎哀求地看向林驚枝:“奴婢身上髒。”
“奴婢身份低賤不敢唐突姑娘,隻求姑娘讓奴婢跟在馬車後頭就好。”
林驚枝嬌紅唇瓣輕輕抿了一下:“勞煩媽媽尋張厚實的毯子,把人包好,抱上來。”
孔媽媽衝地上躺著的小丫鬟慈祥笑了笑:“你也莫要緊張。”
“我家主子心善。”
“既然開口讓你上馬車,就定然不會覺得你有所唐突的。”
“嗯。”小丫鬟垂了眼,咬牙從地上爬起來。
她見孔媽媽懷裡抱著的羊絨薄毯朝她走進,怯怯往後退了一步,極小聲道:“奴婢自己來。”
馬車再次啟動,雲暮駕車,他握著韁繩的掌心發緊。
直到馬車回到財神廟東後街巷子,進了驚仙苑後,雲暮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林驚枝由孔媽媽扶著下了馬車,晴山和綠雲趕忙迎上前。
她們見孔媽媽又轉身回到馬車,從裡頭抱出一個渾身都裹在羊絨毯裡,一看就是身形極為瘦小的女子下來。
“少夫人。”
“這是?”晴山猶豫一下,開口問道。
林驚枝由晴山和綠雲扶著,慢悠悠往主屋的方向走,語調淡淡:“路上遇到的小丫鬟。”
“看她差點被牙婆活生生打死,我於心不忍,便救了下來。”
林驚枝伸手摁了摁眉心,朝綠雲吩咐:“你與孔媽媽說。”
“人先安排在下人的後罩房裡暫住,再請了郎中給她治傷。”
“但也多注意些,畢竟是來歷不明的人。”
“是。”綠雲得了吩咐,退了下去。
出門大半日,加上暈車的原因,林驚枝早就有些筋疲力盡。
等孔媽媽處理完小丫鬟的事回時,林驚枝已經簡單吃了些東西,又洗過澡換過衣裳,小小一團蜷縮在床榻內側,沉沉睡去。
外院書房內。
裴砚應是從宮中回來不久,他身上外衣還沾著潮潮水汽。
雲暮跪在地上,神色嚴肅:“主子。”
“暗衛營的死士已經安排好,少夫人也已把人帶進府中。”
“我知道了。”裴砚垂著眉眼,看不清神色。
但他負在身後的掌心,瞬間緊握。
寬大袖擺下,能隱約看到他手背有淡青色經絡浮出,顯然是用了極大力氣克制。
“派人告訴她。”
“若想留下伺候,就好好保護少夫人安全。”
“若是她不能做到……”
裴砚眸色極冷,卻沒往下說。
雲暮瞬間明白他話中深意,當即心下一凜:“是,屬下明白。”
深夜寒寂,有涼風吹過。
樹影斜斜,模糊燈下一個極為俊逸的清雋身影緩緩走過。
“郎君。”綠雲恭敬行禮。
“少夫人可是睡下?”裴砚聲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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