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沒有回應許燼的表白。
或者說,是我沒法回應。
他知道當年那篇微博的文案出自他喜歡的人之手,許燼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不敢想。
他的誠懇和真摯,像一出尷尬的獨角戲。
我的刻意回避,也讓周遭氣氛變得愈發難堪。
「沒關系,」許燼扯動嘴角,握緊雙拳,「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我可以一直等,直到你回復我。
「還有,我早就在採訪裡說過了,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和她在一起之後我一定會公開,我很坦誠。
「多餘的顧慮,不需要有,公司那邊也有我來處理。
「胡蝶。」
他深吸一口氣,「請你好好考慮。」
雖然努力忽略掉許燼眼裡灰蒙蒙的情緒。
但我的內心也湧起同樣的酸楚。
我深知自己從來都不是個別扭怪。
我明明也喜歡許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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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和他在一起,就是十惡不赦的欺瞞。
如果有一天,他能重新撿起夢想,回到自己的舞臺上。
或許那才是說清一切的最佳契機。
我抿唇,還是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會考慮的。」
14
晚上,我又帶著許燼到小區門口擺攤賣起了燒烤。
我們的活動範圍基本都集中在小區左右,這裡僻靜,也不會有很多人發現。
更何況,我們不是為了賺錢。
我隻是想讓許燼不要再那麼緊繃地活著。
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許燼粉絲會找過來,和他說很多很多鼓勵的話,也會從很遠的地方趕來,讓他籤名。
很多個晚上,我看著這樣的一幕,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這些年來,我以為自己是抱著愧疚心態,在許燼的身後一直看著他。
可我又何嘗不是跟她們一樣。
喜歡著那個追逐月亮的許燼,也喜歡彎下腰撿六便士的許燼。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對!對!就是在這兒,許燼擺攤的地方。」
「拍這裡,拍這裡!」
這一個多月來,不是沒有媒體來過。
但他們大部分都會以並不打擾人的姿態出現,然後很有禮貌。
隻是今天衝過來的這一幫人,似乎來者不善。
「許燼先生,上個月幸福家園跳樓事件的主人公是您,這件事是否屬實?」
「許燼,選擇退圈之後,用這種旁門左道的方式出現在大眾視野,是不是一種新的洗白手段呢?還是說,你想通過這種方式重回大眾視野?」
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宛如連珠炮,直讓人招架不住。
我怒了,舉起手機,對著他們的臉就開始拍,嘴上還一頓輸出:
「來來來,讓我看看是哪家報社的記者這麼無良,拿著手機對著一個素人猛拍……」
「你們知道什麼是職業道德嗎?」
我話音剛落,閃光燈此起彼伏地亮起。
有人開始對著我拍照。
我還沒反應過來,許燼一把將我拉到身後,嚴嚴實實地護住。
他冷冷地說:
「都給我滾。」
正是這樣的舉動,又讓這群不速之客發現了新大陸。
「你身後的是退圈之後談的女朋友嗎?還是退圈之前呢?」
「是圈內人士,還是圈外素人呢?」
……
「這不關你們的事。」
「你們有什麼問題衝我來,不要牽涉她,不然我會告到你們傾家蕩產。」
許燼語氣非常強硬,維護我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
我想,我可能給許燼制造了一個很大的麻煩。
他明明剛還說了想重新回到舞臺的。
我慌了。
躲在許燼的背後,大腦飛速運轉,拼命想著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
他大概感受到我的情緒,悄悄握住我冰冷的手。
許燼的手,溫暖又幹燥。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也緊緊回握住他。
無須言語,許燼也一定能夠明白,剛剛這份堅定裡的隱晦回應。
好像隻要是我們能依靠在一起,就足以抵抗世間所有惡意。
這一刻,時間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大家先安靜一下!」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忽然插入七嘴八舌的聲音中。
「是你嗎?」
「……胡?。」
我渾身一震。
順著那個熟悉的聲音,抬頭看去。
說話的女人拿著錄音筆,站在人群外,巧笑倩兮,凝視我。
莊巴黎。
她,就是我當年的面試官。
15
莊巴黎站在原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笑得前仰後合。
許燼看到莊巴黎之後,神情明顯充斥著厭惡。
他們確實積怨已久。
許燼對莊巴黎的臉,應該是看到就會想吐的程度。
巴黎傳媒當年憑借許燼那篇黑料起勢,從那以後,除了跟蹤偷拍其他人外,每次沒什麼東西寫,就會拿出來許燼遛一遛。
「許燼,當年讓你記恨上我們的第一條微博……你猜猜,文案是誰編輯的?」
莊巴黎鮮豔欲滴的紅唇一開一合,宛如地獄裡的修羅。
我手腳冰涼。
莊巴黎還是抬起了手,隔著人群,指向我。
周遭突然靜下來。
許燼微微一顫。
他沒有立刻轉過身,語調如同極寒,十分駭人:「有話直說。」
不。
不要是現在。
我死死抓住許燼的衣角,渾身沒有一處不在顫抖。
太陽穴隱隱作痛,汗不斷滴下,我胡亂在身上翻找,摸了個遍,才發現忘了帶藥。
「那篇文案的作者,是你身後的小蝴蝶呀。
「她太有天賦了,當時我把你的那些東西拿給她看的時候,她花半個小時就寫完了所有文案。
「那條微博怎麼說來著?」
「哦哦,對了,『許燼選擇了成為公司內高層的玩物,來換取自己光明的前途』……
「許燼,你說你是不是和你媽媽一樣呢?」
許燼雙手攥成拳,微微顫抖。
「許燼,別這樣瞪著我呀,你該問問她,我剛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轉過身,雙目赤紅。
我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許燼。
讓我心驚,更讓我心疼。
許燼似乎壓抑著極為痛苦的情緒。
他聲音抖著。
「是真的嗎,胡蝶。」
我知道,隻要我搖頭,許燼一定會信我。
但是,我不能。
我沒法理直氣壯地對他說,許燼你是個大笨蛋,這種事怎麼可能和我有關系啊。
我還是點頭了。
當時,我拿到的材料裡,不僅有許燼媽媽的照片,也有許燼出國之前被公司高管騷擾的材料。
盡管他沒有屈服,還是保護了自己,這件事,一直都是許燼青春期以來的陰影。
也是讓他成為被網暴的元兇。
所有人都以為許燼是「自願」的。
我寫道:「以上這些材料,我們不難看出,許燼選擇了成為公司高管的玩物,來換取自己光明的前途」。
可我還寫了,如果利用上面這種話術,故事則變成了完全不同的講法,但這種誘導性的文字陷阱,往往會幫助真正的罪人開脫。
我們需要關注和警惕的,是這種現象背後上位者的陷阱,並非受害者的苦難。
然後,微博一經發布,我才發現這些部分被刪得一幹二淨,隻剩下關於許燼的爆料。
再後來,我親眼看著許燼慢慢枯萎,失去光彩,甚至想要結束生命。
這些事對我影響至深。
我總是回想,自己當時如果多一分堅持,拒絕掉莊巴黎,是不是許燼的人生就不會被我影響。
我也曾努力想要為許燼做些什麼。
我寫了很多關注「上位者霸凌」和「網絡暴力」的稿子,也嘗試著運營自己的公眾號和微博,慢慢地起到了一些成效。
大概是太拼命了吧。
年少時期,在我身體裡好不容易消失的那顆腫瘤,又找上了我。
所以,我選擇辭職休息,在家好好養病。
遇見許燼之前,我總是很喪,想著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所謂。
可現在我不這麼想。
我貪戀許燼。
他真的,很美好。
如果能一直活著……應該也很好。
眼淚模糊,我漸漸看不清許燼的臉。
耳邊像是傳來巨大的轟鳴聲,疼痛愈發劇烈。
我拼命想要抓住許燼的手,用盡全力對他大喊著:「對不起」。
他聽見了嗎?
我不知道。
直到眼前陷入黑暗,我失去意識。
許燼,你看。
故事的真相就是那麼醜陋。
在救贖你之前,是我第一個將你推進了深淵。
即使那並非出自我本意,也還是真真切切地傷害到了你。
對不起啊。
像我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得上你的喜歡。
16
從病房醒來的時候,是許燼守在我床邊。
「阿姨和叔叔剛才來過了,我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聊聊。」
他胡子拉碴的,神情看上去很憔悴。
我躺平,做好了迎接任何狂風暴雨的準備。
「嗯嗯,行,要罵什麼你就罵吧。」
許燼咬牙切齒:
「胡蝶,你真沒良心,我守了你三天三夜沒合眼,結果現在,你以為我要罵你?」
我頓住。
「不然呢?還會是什麼?」
許燼看著我,一字一頓:
「你的病,叔叔阿姨都已經告訴我了,為什麼瞞著我。」
「我更關心這個。」
我咬唇,硬著頭皮說:
「還能是怎麼回事,老毛病了唄,又復發了,不知道還有沒有的治。」
許燼忽然抓住我的手,眼圈有些紅:
「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的情況不至於特別差,沒準,還有十幾年的時間。」
說到這,他有些哽咽。
「我有得是錢,當然也有得治。」
這話把我逗笑了。
我得的是癌症,又不是感冒發燒,怎麼可能說治好就治好呢。
「所以你當時不答應我的表白,除了因為莊巴黎說到那件事,還有這個?」
許燼又問。
我的心事都被許燼戳破。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我還是點了頭。
我頓了頓,終於提起那個話題:
「莊巴黎那件事……」
許燼沉聲道:
「我說過,我隻信你說的。
「莊巴黎說過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說。
「我有腦子,我當然想得清楚。一個真正構陷過我的人,會在昏過去前,還死死抓住我的手說對不起嗎?」
我熱淚盈眶。
曾經,我覺得無法面對攤開真相的那一天。
可我低估了許燼的心。
「胡蝶。」
許燼忽然放柔了聲音。
他的手指湊過來一點一點給我擦去眼角的淚。
「你睡著的這幾天裡,我覺得我已經想清楚了。」
「我破碎的時候,是你粘好了我,現在你生病,不過是換我把你的碎片拼湊起來而已。」
這話很動聽。
把胡子拉碴的許燼……變得好溫柔。
「怎麼哭成這樣子,好像在我這裡受了天大的委屈。」
許燼忽然笑了。
我這才驚覺,自己眼淚怎麼越流越多。
「有一天我們就愛一天,如果我們足夠幸運,還有十年,那我們就愛十年。」
許燼頓住,淺笑著說:「誰說十年不可以是一生。」
「胡蝶,那你呢。」
「你有沒有想好你的答案。」
我泣不成聲,回答他:「好」。
那就這樣相愛吧。
直至我們時間的盡頭。
17
眾人皆知,當年許燼復出之後,宣布了自己將以歌手的身份重新回歸,還公布了自己已有女友的事實。
許燼粉絲紛紛送上祝福,不僅沒有塌房,無人傷亡,更是一片和諧。
說來也巧。
以巴黎傳媒為首的幾家傳媒公司,和某娛樂公司高管聯手設局猥褻年輕藝人的新聞,也突然爆了出來。
網友們這才知道,當年許燼母親的事,也是莊巴黎一手策劃的。
不過關於許燼的傳聞依舊不少。
傳聞,他女朋友叫胡蝶。
所以,許燼文了一隻蝴蝶在自己肩頭。
也有傳聞說,許燼的女朋友是個娛記。
除此之外,許燼把那個女人的任何信息都保護得很好,堪稱滴水不漏。
那些紛紛擾擾的猜測,也就注定隻是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
後來,他們在一座很浪漫的海島上結婚了。
有狗仔蹲點想要偷拍他們婚禮的現場照片,但也還是失敗了。
狗仔親自描述了那個「胡蝶」長什麼樣。
巴掌大的臉,有些蒼白,看起來身體確實不太好。
五官像水一樣溫柔耐看。
每次許燼聽她說話的時候,都會很耐心地微微低下頭,含笑側耳。
現在,十五年過去了。
這個狗仔還是會跟人提起令他記憶猶新的那一幕。
那是他在娛樂圈偷拍這麼多次,見過最幸福的一對眷侶。
今天是許燼三十九歲生日。
也是許燼告別娛樂圈的最後一場演唱會。
沒人知道為什麼許燼會突然選擇終止自己的唱歌事業。
狗仔扛起長槍短炮,溜進了現場。
他沒來得及趕上前面的歌。
而這首《蝴蝶失火》,是他最喜歡的。
狗仔安心坐下。
快結束的時候,歌迷們跟著唱起來。
但許燼卻忽然停了。
臺上的男人捂著胸口,彎下腰,肩膀微微抽動。
許燼像是在哭。
「我的蝴蝶睡著了。」
像是嘆息,像是無盡抓不住的遺憾。
那個男人輕輕說。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浪漫的一句話,但坐在下面的狗仔卻覺得,莫名有些悲傷。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許燼愛的那個女人,永遠地離開了他。
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也注定要有一個人先走。
被留下的那個人,要被想念和眷戀吞噬一生。
這種感覺……一定很痛苦吧?
很久以後。
狗仔舉辦了自己的婚禮,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在自己的臉上,也看見了那樣似曾相識的幸福笑容。
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愛。
等到再次聽到「許燼」這個名字的時候,竟然已經是讣告了。
胡蝶去世後,許燼沒有再娶。
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照顧著胡蝶的雙親,直到二老去世。
後來的許燼孤身一人,動身去了很遠的北歐小國。
被人發現時,他就抱著胡蝶的照片,面容安詳,沉睡於冰雪。
應該是做了一場好夢吧。
——夢到他們就在這漫長冬季裡,再相戀一萬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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