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第3章

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撕裂了雨幕，我不忍再看，扶著丫鬟的胳膊回了寢宮，走之前交代了一句。

「太子妃心系家人，結束後，不要忘了讓傅夫人接她回家。」

眾人紛紛稱贊：「娘娘心善！」

忽然，我眼角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腳步頓住，「對了，有個叫紅袖的丫鬟，頗得太子妃喜愛，別忘了送她去下面接著侍奉太子妃。」

很快，身後便傳來一陣了悽厲的尖叫聲。

我心情愉悅，慢慢勾起了唇。

真好，礙眼的人又少了一個呢。

這一晚，皇宮也不安寧。

皇後以死謝罪，傅家二百七十口，全部被判七日後砍頭。

皇上本就是強弩之末，如今受了刺激，更是昏迷不醒，太子衣不解帶地在跟前伺候了半個月。

奈何皇上還是去了。

太子登基為帝那天，將我封為了貴妃。

他穿著龍袍，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聲音裡全是脆弱和疲憊。

「合歡，朕現在成孤家寡人了。」

「皇上，你還有我。」我將手搭在他的背上，輕聲安撫：「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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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彌補之前被傅家坑害的大臣，第一批秀女就從這些受害臣子的家裡選。

雖然有了這麼多妃子，但他最愛來的還是我的寢宮。

他常說，我是在他生命垂危時，心甘情願來到他身邊的，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隻有在你身邊，朕才覺得安心。」

「對了，我讓你弟弟入了禁軍，以後就跟在朕的身邊，這樣你也可以經常見到他。」

之前我提了幾次讓弟弟回家，都被宇文逸拒絕。

原來他早有打算。

我細細撫摸他的眉眼，含情脈脈，萬分柔順。

「臣妾多謝皇上體恤。」

宮裡人人都說皇上鍾愛貴妃，所以愛屋及烏。

隻有我知道，皇家哪有什麼真愛，不過是帝王拿捏人的權術罷了。

11

宇文逸登基第四年，邊關強敵來犯，殺了我朝數萬百姓。

仗打了三個月，無數將領馬革裹屍。

再也沒有回來。

下朝後，他來了我宮裡。

替我梳頭簪花，語氣溫柔，「如今後宮裡的女人，隻有你身後無人撐腰，朕送你弟弟去邊關建功立業，如何？」

我能說什麼呢。

當然是做出萬分驚喜的樣子，撲進他懷裡，感謝他如此替我著想。

皇上也很開心，晚上留在了我的寢宮。

不久後，弟弟便要奔赴前線。

臨行前，我將從系統那裡搶來的金絲軟甲穿到他身上，囑咐道：「上了戰場後不可拼命，不可莽撞，打不過就跑，記住了沒？」

弟弟瞪大眼睛，「姐，你說什麼呢，我還想等立了軍功，回來給你撐腰呢。」

少年不過十八，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好，那我等著。」

弟弟走後，我把系統喊了出來。

問它進度還差多少。

它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什麼差多少？」

我抬眼看它，慢悠悠地撸起袖子，「你確定要裝傻嗎？」

「哎哎，我開玩笑的。」

玻璃面板閃了閃，很快顯示了兩個數字：

——86。

當初系統說過，隻要完成媚主成就，就可以兌現一個願望。

所謂媚主，就是要得到帝王的心。

然而已經三年了，這個數字再也沒動過。

可我有些等不及了……

系統以為我想當皇後，於是試圖開導我，「其實得不到他的心也沒關系，你這個貴妃現在當得不也挺舒服嘛。」

「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就是，知足者常樂。」

「嗯，是有這麼句話。」

我擦拭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淺淺彎唇。

「可我們人類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往高處走。」

12

大軍開拔的那天。

皇上親自為將士們擊鼓送行，以振軍威。

百姓在道路兩旁圍的裡三層外三層，激動地跪地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然而大軍剛走，人群裡突然竄出一個刺客，給了他們的萬歲當胸一刀。

刀上有毒，皇上當場昏迷。

當天，太醫院全部出動，都沒能辨出中的什麼毒。

兩個月過去，皇上依然昏迷不醒，文武百官急得焦頭爛額，最後隻得貼出告示，尋求民間高人為皇上解毒。

一切都如四年前一樣。

當晚，系統幻化成一個白胡子老頭，朝我伸出手。

「拿來吧。」

「什麼東西？」

「蠱蟲啊，我們上次不就是這麼幹，來增加他的好感度的嗎？你還別說，現在這項業務我熟練得狠。」

我湊在銅鏡前，給眼下打上重重的陰影。

頭也不回道：「沒有。」

「沒有是什麼意思？」系統愣了，「你不是要給他解毒，然後增加好感度實現願望嗎？」

放下手裡的眉筆，我回身看它。

「對於願望這個東西，我們人間還有一句話。」

「叫做——求人不如求己。」

系統終於反應過來，它打了個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吼道：

「你的願望是要他死啊？」

我揪住他的胡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你會不會說話？」

「過兩天就是中秋佳節了，我好心送他跟親人團聚而已。」

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哭嚎聲。

——那是乾清宮的方向。

我滿意地勾唇，從抽屜裡拿出一朵早就準備好的白花，別在耳後，提裙邁出殿外。

「走吧，去送送皇上。」

13

皇上下葬後，百官為讓誰繼位吵翻了天。

眾所周知，宇文逸膝下一個子嗣也沒有，倒是還有兩個草包王叔。

百官爭論不休，一部分支持荒淫無度的榮親王，剩下的支持木訥呆傻的誠親王。

消息一出，後宮嫔妃紛紛哭斷了腸。

嗯，比皇上駕崩時哭得還痛。

因為本朝規定，新皇繼位可以連著先皇的嫔妃一起繼承。

我被她們哭得頭疼，摸著肚子拍案而起，宣布自己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後妃們大喜，不用伺候老頭子了。

百官大喜，他們的女兒不用跳火坑了。

但兩位親王不願意了。

尤其是榮親王，他滿臉淫邪之色地看著我。

「誰知道你肚子裡懷的是男是女，即便是皇子，儲君年幼，如何能安邦治國？」

「再說了，皇上昏迷數月，誰知道你肚子裡是不是——」

後面的話他再也沒能說出口。

因為一柄沾滿鮮血的刀架在了他的頸側，弟弟聲音冰冷。

「說啊，怎麼不說了？」

「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對太後不敬！」

他的眼神在殿內環顧，幾個支持榮親王的大臣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殿內鴉雀無聲，弟弟領著一群將士解刀下跪，然後打開隨身的包袱，從裡拿出一顆滿是血汙的——

——頭？

眾臣嚇得臉色發白，齊齊後退。

弟弟抓著那人的頭發，對著我的肚子俯首跪拜：「此乃敵將頭顱，臣等特意帶來獻與皇上。」

14

「他們就這樣認一個胚胎當皇上了？」

系統大為不解，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我剛剛檢查過，你根本沒懷孕，你該不會想著到時候，隨便抱一個孩子當皇帝吧？」

我不理它。

捏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裡，慢慢嚼著。

系統急得上蹿下跳。

「你倒是說話啊！」

「人家的宿主都能好好完成任務，你倒好，現在把任務目標都搞死了，我都沒辦法回去交差了。」

窗外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的，我咽下葡萄，笑意盈盈看向它：

「當皇上可以坐擁萬裡江山，盡享三千佳麗。」

「這種好事兒，我當然是——」

「——留給你了。」

系統：「……」

系統震驚，系統崩潰，堅定表示拒絕。

我按住它一頓胖揍。

它屈服了。

七個月後，我誕下一個皇子。

百官喜極而泣。

我看著襁褓裡的小娃娃，皺了皺眉：「怎麼一隻眼睛是單眼皮, 一隻是雙眼皮？」

「你就不能變好看點兒嗎？」

孩子嘴巴一張，哇哇哭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的腦子裡響起了系統氣急敗壞的聲音：

「還不是因為你當初揍了我一拳，那條裂縫就是那個雙眼皮！」

「哦？是嗎？」

我垂下眼, 愧疚萬分, 「那你變回來讓我看看, 那條縫大不大。」

白光一閃，嬰兒化為一個閃著光的玻璃面板。

一條彎彎曲曲的裂縫橫在上面。

我撸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另一邊狠狠一拳。

【咔嚓】一聲。

嗯，這下對稱了。

系統重新變回小娃娃，頂著一對大雙眼皮哭得撕心裂肺。

「快來人啊, 這裡有人打小孩兒啦！」

系統視角番外一：

我是史上混得最慘的系統。

因為我的宿主是個變態。

人家的宿主都是努力完成任務兌換獎勵，她直接把攻略目標搞死了。

對了，她還不承認這個罪名。

說人是我弄死的。

我無話可說，誰讓刺客是我變得呢。

任務目標死了，我也沒辦法脫離這個世界，隻好配合她當上了人間的皇帝。

不得不說，這是我帶過最瘋癲的一任宿主。

她自己每天睡懶覺，外加調戲美男，卻要逼我跟太傅學習治國之道，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明明太醫說小孩子多睡覺才能長得高。

十二歲的時候, 我迎來了叛逆期, 不肯早起背書，還把太傅的胳膊給咬了。

那天，她衝進來, 拎著我就走。

太傅勸不動, 連忙命人去請舅舅來救我。

然而等舅舅聞訊趕來時, 她已經抱著我站在了城牆上, 指著城下的百姓吼道：

「看看他們，天不亮就去做工, 換來的銀錢卻隻夠吃糠咽菜。」

「你的子民食不果腹啊皇上！」

她扶著我的肩膀搖晃，語氣抑揚頓挫，跟唱戲似的。

「你現在告訴我, 你睡得著嗎？」

城牆高達數丈，這要是掉下去，不管是啥估計都得摔稀碎。

我抱著她的手臂哇哇大叫：

「睡不著！一點兒都睡不著！我馬上去讀書！」

她終於滿意了, 抱著我緩緩走下城牆。

身後的太傅感動得熱淚盈眶，「太後娘娘真是一片苦心, 為我們教育出了一個好皇上啊！」

我揪著她的衣角小聲啜泣。

敢怒不敢言。

隻好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系統報仇十年不晚。

然而到了晚上, 當我看著主神發過來的信息：【是否強制結束任務】。

還是毫不猶豫點了。

【否】。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蟲子，您千萬要照顧好它們。」

「—「」那一刻, 我想起了幼時，她握著我的手，一遍一遍地教我寫字, 也會在下雪時，帶著我出去堆雪人。

在我生辰時，還送我了一件她親手做的衣服。

額，雖然一隻袖子長一隻袖子短。

但我還是很喜歡。

我將長的那截兒袖子往上挽了幾道, 翻身躺下，望著立在虛空的主神說：

「她上輩子受的苦太多。」

「這輩子，也該有人護她一世安寧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