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2-07 15:58:244540

對此我當面嘲笑過他:


「就像條恬不知恥到處搖尾巴要錢的可憐野狗。」


無奈金錢的魅力太大。


驕傲如周澍生,聽了這話也不過是笑笑沒說話。


於是,我在夜店紙醉金迷,他就在旁邊看,等我醉成爛泥,他再默默扛著我回家。


24


又一次喝吐,趴在酒吧的廁所馬桶前時,一隻大手強行將我扶起身。


我一時軟綿綿像面條一樣沒有力氣,任他動作。


耳邊傳來一道嘆氣聲:


「薛嘉寶。」


「你這樣下去很讓人擔心。」


擔心。


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我心裡不知哪來的一股悶火,一把將人推開。


周澍生也沒防備,被我推得往後踉跄了一步。


我扯著涼薄的笑,說著最惡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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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擔心我?同情我?一個初中就輟學去水果攤打工的人?同情我?」


「我要不要上清北,要不要用手上的好牌,都隻是開保時捷和開柯尼塞格的區別。」


「但你就不一樣了,周澍生。」


「你是撐死也隻能從五菱宏光換到保時捷。」


「你擱這兒裝你爸呢?」


周澍生像沒聽到我的話。


瘦削的脊背彎下,蹲在我腳邊。


輕輕抬起我的腳掌,重新穿上凌亂的高跟鞋。


溫涼的手指把我燙到了。


我猛一腳踹在他心口上。


他一個不防,被我踹坐在髒漬遍布的女廁地上。


「滾開。」


周澍生就那樣坐在地上,頭也沒抬。


額前黑碎發,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薛嘉寶。」


「你在恨我報復我,說明還放不下我,不是嗎?」


我死死掐緊掌心的肉,疼意和恨意淹沒心髒。


下一刻,我也笑出聲:「是嗎?」


「其實我也好奇我到底是不是非你不可。」


「不如試試看?」


25


我重新回了酒池。


和陌生男人肆無忌憚地跳舞,帶人回家。


周澍生一路跟上的士、別墅玄關、客廳。


他一直在我們後面跟著。


我脫了內衣,雙腳環在別人腰上,咬著青茬下巴。


含吞唾沫,熱吻不斷。


周澍生就在中島臺,我們的對面。


他的目光始終都沉默地看向我。


薄唇抿成一條線,臉上沒一絲笑意。


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平靜海面。


又像隻是我錯覺,他其實什麼情緒都沒有。


我拉下別人的牛仔褲拉鏈,手伸進去時。


周澍生從冰箱裡拿出食材,半個身子就在陰影裡,像個野鬼一樣,借著月光在做醒酒湯面。


我俯下身子,要弄時,刀聲砰砰砸在砧板上。


在一片曖昧聲裡格外詭異驚悚。


被我帶回來的陌生男人先忍不住,問我他到底是誰,能不能讓他滾,搞得他都快萎了。


我讓那人不用管他,走狗一個。


那人囔囔著要換地方。


我笑著說行,讓我先去洗個澡,等我一下。


26


男的笑裡藏髒,走近周澍生身旁,拿起一片番茄咀嚼,流裡流氣道:


「哥們兒,你是那妞兒包養的小白臉吧?怎麼,和她鬧脾氣了?」


「我可看出來了,她就沒想做,純拿我當炮灰刺激你呢。」


「你是做了啥,她可氣得不輕啊。」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找到個有錢妞也不容易,咱哥倆兒交個朋友,讓我加入一起玩唄。」


男人還撞了撞他胳膊,下流地比了個二,捅進成圈的手指裡,又暗示著拍照的手勢。


「你懂我意思吧?」


周澍生從鍋裡撈出湯面,整齊耐心地擺好。


平靜的眸子看著他,也笑:「你想和我們雙飛?」


那男人嘿嘿笑出聲,給周澍生遞煙。


儼然已經將周澍生納入了自己的陣營。


他眼神豔羨,環顧著別墅四周的奢華裝飾,嘖嘖感嘆。


「這世界多不公平啊,有些人生下來就是享福的,有些人隻能在下水道裡討生活,直到丟棄尊嚴走投無路,像咱隻能抓住機會蹭蹭,是她給我們這機會的,不抓住都是傻子,你說是不?」


「住在這種地方長大,想想就爽爆了……」


「行了。」


周澍生彎腰將兩碗湯面放在餐桌上,又精致地點綴上香菜香蔥。


他解下圍裙,點了根煙。


「有錢人也沒你想的那麼容易算計,趕緊滾吧。」


男人「哈」笑一聲,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指著自己:「我走?」


「搞笑吧你,我還以為是個醒目仔呢,原來也是個傻叉!」


他不客氣地撥開周澍生,大喇喇地拉開餐桌椅,「你這面煮得還挺像樣。」


就在周澍生眼皮子底下,男人眼神挑釁地將一整包藥粉倒進湯面裡。


「等下你爺爺我幹正經事,你識相的最好滾遠點,不然仔細你這條爛命。」


27


我洗完澡,圍著浴巾出現。


男人殷勤地拉著我坐在餐桌前,雙眼亮晶晶地讓我趕緊吃。


我笑:「你不吃?」


滾燙的兩碗面,紅湯熱煙嫋嫋升起。


那男人啊噢了兩聲,說吃吃吃,當然得吃。


我輕輕咬著面條,抬頭瞥了周澍生一眼。


他就倚在冰箱旁邊,直直地看著我。


沒有阻攔,也沒要介入的意思。


我將湯水咕嚕灌下去肚時,男人興奮雀躍地要起身。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


他被人扣著後腦勺,整張臉摁進碗裡。


滾燙的紅湯從四面八方浸入鼻孔眼睛,疼得能讓人掉層皮下來。


那人瘋狂喊叫掙扎著。


背後那隻手卻跟鐵鉗一樣,他輕輕松松將一個壯實男人不斷往下摁壓。


半點動彈不得。


摁到他那張臉都將面條碾爛,湯漬都溢了滿桌,四周狼藉一片,周澍生才撒開手。


他若無其事地抽出一旁的紙巾,慢慢擦拭著自己被油汙弄髒的手指。


我趴在餐桌的對面看著這一切。


那男人捂著喉嚨狂咳不止,大喊著:


「剛剛就是他看著我下的藥,他什麼都知道,你不把這個瘋狗趕出去你會後悔的!」


周澍生隻是往前走了一步,將紙巾扔進垃圾桶,那人就跟耗子見到貓似的,以為是要打他,嚇得連滾帶爬往外跑。


周澍生蹲到我面前,溫柔笑著問我:


「需要把我趕出去嗎?」


講得好像被處置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一切,倏爾開口:


「我都看到了,在樓上有監控。」


「為什麼不雙飛呢?」


「是誰更放不下誰呢,周澍生。」


回答我的是他咬上我唇的急促動作。


28


第二天大清早,一如之前那般被人瘋狂敲門。


對方的陣仗同樣來勢洶洶,一群流裡流氣的催債人找上門。


我洗漱完走出去,恰好撞見周澍生捂著胃佝偻著脊背,臉色蒼白,像剛被狠狠打了一拳。


他仍在遞煙給對方。


那刀疤金鏈男人卻不屑地一把拍開。


周澍生模樣有些狼狽。


我冷眼旁觀完,給了錢。


催債人看看我,又看看他,邪笑著嘲諷他——


「都抱到冤種有錢人了就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啊。」


「怎麼能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可這張臉了。」


都是些極盡羞辱的話。


周澍生像是習慣了又或是麻木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反而是轉頭看了下我。


他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的樣子。


我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我搞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樣的復雜心情。


但很明顯,我並不喜歡這種被拉動情緒的感覺。


門關上,那些人走後。


我環胸嗤笑:「怎麼,之前那些喊你澍哥的狐朋狗友呢?」


「你們不都是做大生意的嗎,連這點錢都不肯借你,都躲起來了?」


「還是你演給我看的?」


「真失敗啊。」


我嘲笑他。


過得狼狽跟流浪狗一樣,活著也不知在幹嗎。


還想教我怎麼活,也不嫌丟臉。


我說這點錢我有,但他得滾遠點。


周澍生隻問:「不需要我做什麼,白給我錢?」


我翻著白眼:「不需要,你有多遠滾多遠就行。」


29


那之後,周澍生的確消失了。


我再沒見過他,他像完全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偶然聽說,他好像又回許氏上班了。


不過都與我無關,我和禾籽在北歐亂逛發瘋,跳傘、裸遊,和陌生人約會。


再見到時,已是翻天覆地的時候。


跟他的那些龃龉也像是幾百年前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爬上去的,反正再見面時他已經是許氏的小高管。


身邊站著給他送便當的女孩,齊晨。


他們就像再尋常不過的情侶,白領高層都市男和大學生小女友。


而我身穿著黑色孝服,被董事會的一群老頭子圍擁著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誰也沒有回頭看,做足了陌生人的樣子。


演得就像我們從來沒有過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


讓我意外的是,周澍生再一次登門找我,像變了個人。


彼時我才知道,我到處瘋玩的短短一個暑假。


他已經一路扶搖直上,當上了許氏的核心高管。


其中除了周澍生一身本事,我爸應該功不可沒。


我爸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我無從得知,畢竟都翹辮子了,這個我最恨的男人,心梗意外沒了。


那麼快那麼輕易,什麼都沒交代,就隻留了一封遺囑和一封親筆信,土得要死。


若是高家沒有收購許氏,若是高仕虹沒有義正詞嚴地和我說那些話,我想必這輩子到躺進土裡都不會去打開那封信和遺囑。


可那女人偏偏說了。


她說:「既然你都能蠢蠢欲動,動些不該動的心思,那我們高家吞了這口蛋糕又有什麼問題呢,我們可比你有資格多了吧。」


她說隻要我老實當我的廢物紈绔千金大小姐,不要再出來引人注目,一切就還能跟從前一樣。


我搖頭,一樣?


怎麼可能一樣呢?


我不要許氏,那是因為那是高澤俊的。


我這流著強奸犯一半血脈的孽種沒資格。


但又怎麼可以給高仕虹呢,她算什麼東西。


本來許氏隻需要請個職業總裁管理,誰都不要碰這盤蛋糕即可。


可偏偏有人非要來插一腳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


怎麼可以呢?


高俊澤與我同母異父,他雙親早逝,又因救我成了不能說話的低能兒。


沒人會再幫他爭的,隻剩下我了。


我得守住這盤蛋糕,再拱手捧回給他,虔誠地,捧回給他。


30


薛啟華離世前留了個驚喜給我,讓我起碼暫時能護住許氏,他信裡交代周澍生是留給我的最佳武器。


隻是,他說——


那人,你捏在手裡,他就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


但當有一天這柄刀刃你再也握不住,就切記要放手,不能讓飲過血的刀刃調轉方向對著你。


薛嘉寶。他說這名字,是他取的。他對不起我媽,許倌女士,卻不覺得對不起我, 往後就靠我自己了。


他還說,既然有想要守護的人, 自己就要迅速長出羽翼,不要輕信有人能比你更好地守護他。


隻是,周澍生固然是打進了許氏內部, 成了核心高管,但他在公司的時間顯然是不夠的。


想要在一群老狐狸牆頭草裡殺出一條血路站穩腳跟, 沒點本事當然不行。


時間太過緊促也顯然是個問題。


我離能出徵的資格又太遙遠,浪費了太多時間。


隻能憑借股份權利, 私底下助力周澍生一步步爬上職業總裁的位置,替我先探路先徵戰前行。


我們白紙黑字籤了合同, 正式合作。


這回, 沒人再有空理會愛不愛的瑣碎小事。


我們竟像是毫無間隙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


31


五年後,我在許氏站穩腳跟,他羽翼漸豐。


開始有許多人告誡我要將周澍生架空,不然就是養虎為患。


我對此沒有正面回應,隻是找了個極其合適的聯姻對象。


而且婚後我會重點坐鎮在美國那邊的分公司。


準備好一切,登機的那天。


我先接到了醫院急診的電話,說周澍生出車禍了,在搶救。


委婉地表達了不方便後,我讓醫院聯系季琛。


過完安檢, 閨密禾籽在找行李推車。


我接到了周澍生本人的電話。


他估計是撞到腦子了, 亂七八糟前言不搭後語, 但無外乎是「別走」二字。


他說:「真的沒有半點可能嗎?」


「過去真的對不起,不應該太過自負。」


「把愛當賭桌上的籌碼肆意玩弄,一次次踐踏真心是我該死。」


「不敢求你在原地等我。」


「能不能起碼允許我在你身邊?」


「讓我能夠與你並肩前行……」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周澍生哭, 沙啞嗓音焦急。


我說:「行啊。」


「但是你得先等我離婚, 到時要離了, 第一續位一定留給你, 放心。」


地上本還抱怨的男人,唰地拍灰起身,雀躍道:


「這錯」禾籽也聽到了周澍生的話,被感動得哭得一塌糊塗。


我丟了一張紙巾在她臉上, 面無表情。


「把眼睛的尿憋回去。」


「心疼男人倒八輩子霉。」


「這廝不過是要另起爐灶了,撬走了我的技術團隊,擔心我翻臉報復, 擱這兒懺他爸的悔呢。」


閨密眼淚猛地剎停在高速上, 愣愣地張大嘴「啊」了聲。


「放心,你薛姐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早就買通了間諜,就等著打他個措手不及。」


閨密打了個寒戰,說你們倆瘋子還真般配。


「我呸你的般配。」我輕推了下她腦袋, 「你啊,就是這破戀愛腦,才會被季琛吃得死死的。」


「還帶球跑,看把你牛的, 季琛又得發癲了。」


禾籽摸了摸圓鼓鼓的小腹, 噙著淚珠咒罵不止,說他活該。


我嘖了聲搖搖頭。


這種情情愛愛的劇本我還是敬謝不敏了。


我和周澍生至多是一部頂峰相見的前傳。


兩個有缺陷的人,一個缺愛一個缺錢。


未來也許某天會一個不稀罕愛, 一個不稀罕錢。


但在這之前,在沒錢沒權之前。


他最愛的自然是錢和權。


錯過才是我們的主旋律。


這就是人生,初始設定。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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