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2-10 17:25:214279

我隱隱覺得自己聽過這個聲音,但又記不得了。


他說完陳海死了的時候,我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良久,我深吸了一口氣:「死了?所以呢?死了想起我了要給他送終去?」


「六年前,我媽死的時候他沒來,他死了有什麼臉讓我去給他送終。」


我的手不停的在抖。


我用大腿緊緊地夾住那隻發抖的手。


「陳安安,你爸三年前就死了。」


外面打雷了,不知道濺到桌子上的是雨點還是我的淚。


「所以呢?」


我聽到我自己說。


「他死不死跟我沒關系。」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我用紙將桌子上的液體擦幹。


「你回來一趟吧。」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你。」


……


我見到了這個給我打電話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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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棉服,袖口上有些洗不掉的油漬。


他摘下墨鏡的時候,有一隻眼睛是空的。


我想起他了。


他是之前在我們學校門口巷子裡賣糖葫蘆的老頭。


怎麼會是他?


他從一個布包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張照片。


良久,我蹲在地上抱著頭痛哭了起來。


16


瞎子老頭講述


我第一次見陳海的時候,他還是個愣頭青,什麼事情都想往前衝。


其實我們組織原則上是不選有老婆有孩子的人當臥底的,這太缺德。


陳海也不願意幹。


我跟他說,幹完這一把,你就過你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去。


這次的任務非他幹不成。


他之前臥底的那家洗黑錢的集團老大被抓後越獄跑了。


陳海是黃毛最信得過的人。


上一次,我就跟他說,這是最後一次。


沒想到,這一次我又找上他跟他說這是最後一次。


上一次陳海成了我們派進去的那十個臥底唯一活下來的人。


這一次,陳海也活下來了,隻不過是以一條腿為代價。


他任務完成,瘸著一條腿樂呵呵地朝我笑,說他終於能回家了。


他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我也退休了,找了個地賣糖葫蘆,賣三個我自己吃五個。


老了老了沒想到吃出蟲牙了。


跑偏了,再說陳海。


陳海被人盯上了。


那人是集團的二把手,抓捕行動的時候,他逃了,他懷疑陳海是臥底。


他們盯上了陳海和他的家人。


陳海有個姑娘,叫陳安安。


我說你這名字起的太敷衍,他笑,說他對他女兒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她平安快樂。


可那時候連這麼微小的願望都顯得這麼難以實現。


她女兒被人盯上了。


那天陳海跟瘋了一樣,滿街找他女兒。


子彈從他臉旁射過去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麼害怕。


他們老師說陳海身體素質好,遇事冷靜,從來不見他慌,是個好苗子。


我雖然是個半瞎子,但我知道那天陳海哭了。


那天,再晚一步,可能他就見不到他女兒了。


後來,陳海跟我喝酒的時候,這麼一個漢子,趴在桌子上大哭,問我他該怎麼辦。


他保護了很多人,但他現在隻是一個無權又無勢的瘸子,連自己的妻女都保護不了。


第二天陳海酒醒了,他找上了京城最大的黑幫的老大連哥,他說他能幫他們扳倒光頭,條件是連哥要入股他的公司。


光頭是黃毛的二把手,黃毛進去後光頭在外面很囂張,接連截胡了連哥的好幾個大單子。


不出一個月,光頭進監獄了,而陳海注冊公司因為有連哥的勢力一躍成了京城新興企業的黑馬,他成了京城新貴,別人見了他都得低頭叫一聲陳總。


他換了京城安保系統最好的房子,給他的家人配備上最好的保鏢。


可他的身份暴露了,他的仇敵太多。


他害怕做不到萬無一失,他怕萬一。


而解決萬一的方法就是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從他的世界剔除。


他挺狠的,對嫌犯狠,對自己更狠。


我問他,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她們會恨你一輩子。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被玻璃紙包住的糖塞進嘴裡:「讓她們恨我總好過一輩子生活在恐懼中。」


「我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一旦被他們抓到,我不敢想他們會對她們做什麼……」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和弟妹說的,總之後來外界都說陳海遊樂新歡忘了舊愛,一腳踹了自己的前妻。


再見到弟妹和那小姑娘的時候是在船上。


我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陳海,所以我一把年紀了決定再拼一把,混進了陳海仇人的隊伍裡。


他們說要讓陳海生不如死,而讓他生不如死的方法是讓陳海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去。


誰是陳海最愛的人?


本來,他們該以為是孫麗珍,這也是陳海一開始就想好的。


孫麗珍和陳海互取所需,陳海給她資源讓她往上爬,她用性命賭不會有萬一的出現。


可是不知道誰看出了不對勁,說這一切都是陳海的遮人眼目的幌子,他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女。


那些人把陳海的妻女和孫麗珍都綁了,用麻繩將她們吊在海面上,他們說,看陳海最終會選哪一個救。


他們要扔下海的,便是陳海要救的那個人。


我提前給陳海發消息,所以陳海選了孫麗珍。


陳安安罵陳海是王八蛋,我想那個時候這小姑娘該有多絕望。


可陳海又能有什麼辦法。


誰都沒有辦法,命運是一雙無形的手,我們被推著,來到懸崖邊。


沒有退路,沒有選擇。


生活的絕望不是偶然降臨的災難而是不可抵擋的命運,她密密麻麻的像一張大網,讓所有這個命運故事裡的人無可挽回的滑向悲劇。


落網之時,每個人皆在其中;如大廈將傾,無人幸免。


我說到這時,旁邊的小姑娘已經哭得不行了。


我給她買了杯草莓味的奶茶讓她喝兩口緩緩再哭。


她推開,說她不喝奶茶。


陳海之前跟我說她最愛喝草莓味奶茶,但自從船上發生的那件事後,她戒掉了所有的甜品和奶茶。


我問為什麼。


陳海說,可能是她怕太甜了,會忘了那些苦吧。


他朝我笑了一下,笑的老難看,他說,我姑娘恨我。


我心想她不喝我喝,剛要張嘴,她朝我伸手要。


「喝兩口也行。」


小姑娘抱著奶茶流著淚,喝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她長得像他爸,眉眼近,鼻子挺,脾氣像個倔驢。


她喝完了奶茶,抱著那張我給她的照片,又繼續哭了起來:「那……後來呢?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


我看向那張照片,那是一張婚紗照。


照片裡,韓梅梅坐在輪椅上,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她的面容如花朵般綻放,雙唇輕輕上揚,透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韓梅梅的眼睛裡閃爍著幸福的光芒,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她的幸福之中。


那天,韓梅梅和陳海拍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婚紗照。


17


從陳安安在電話裡說韓梅梅病了的時候,陳海還躺在醫院裡。


他接了電話船上衣服就要往外走,他一動,紗布上滲出來的血暈了一片。


他說他要去學校一趟。


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來什麼事,轉頭和我說,老張,你去幫我看一眼,要不你買點藥放到她門口吧。


「韓梅梅不愛吃藥,你記得往袋子裡給她放兩根棒棒糖。」


我心想,不就發個燒這有什麼大不了,但是陳海開口了,我隻能照做,誰讓我把人家搞得妻離子散呢,這都是債啊,得還。


我買了藥,本想給韓梅梅扔在家門口,但意外看到韓梅梅開車出去了,她不停地咳嗽,手帕上竟然咳出了血。


我心想,這什麼發燒能這麼厲害,我開車跟上了她,沒想到看見她去了化療室。


我問旁邊經過的小護士,她得的是什麼病。


小護士說這是病人隱私不能說。


我驚呼,她不會是傳染病吧!傳染病可不成,她萬一傳染上了我怎麼辦!


小護士憤怒的瞪了我一眼:「現在真是什麼人都有,你放心她不是傳染病,她是肺癌晚期。」


她說完這話,我腦子裡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我要不要告訴陳海。


陳海從學校回來,臉白的跟鬼一樣,醫生警告他,要是再亂動,這條好的腿也得給他鋸了。


我左思右想還是走上前推了推他,我說,陳海,韓梅梅生病了,肺癌晚期。


陳海暈了過去。


醫生走過來罵我太不是東西了,說他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我刺激他幹嘛。


我一拍腦袋,怒罵:「我真不是東西!」


韓梅梅住院的時候,陳海拉著我給他打掩護,常常後半夜的往醫院跑。


我站門口給他放風,她們都睡了,陳海會進去坐一小會再走。


直到有一天,陳海很久都沒有出來。


我心想別是出什麼事了,站在門口的椅子上透過窗戶往裡看。


韓梅梅醒了,她拉住了陳海的手。


我貼著耳朵使勁聽。


韓梅梅說:「陳海,你別騙我了。」


「我快死了,死前你讓我知道真相行嗎?」


陳海僵住了,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騙你。」


韓梅梅笑了一下:「咱倆談戀愛的時候,我讓你說個愛我,你都臉紅耳赤。你會在這麼多人前說『一生摯愛』這種話?這不是扯嗎?」


我看見陳海的耳朵紅了。


韓梅梅摸了摸他的耳朵,輕輕地笑了。


陳海哭了,像是一個被冤枉的孩子找到了一個人對他說,我相信你。


陳海告訴了韓梅梅一切。


他們在這個夜晚沉默。


我想生活的絕望不是偶然降臨的災難而是不可抵擋的命運,她密密麻麻的像一張大網,讓所有這個命運故事裡的人無可挽回的滑向悲劇。


落網之時,每個人皆在其中;如大廈將傾,無人幸免。


嗚咽聲融進了黑暗。


「別告訴安安。」


「我寧願她恨我, 也不想讓她有一點的可能卷進來。」


「她恨我也好,至少我死的時候她不會傷心。」


韓梅梅輕輕地握住了陳海的手。


「好。」


他們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拍了人生唯一的一張結婚照。


三年前, 京城最大的黑社會連哥被抓捕,而陳海犧牲了他的生命,


而三年後的一個下午, 我領著陳安安來到陳海的墓前。


小姑娘懷裡抱著她媽的骨灰盒。


身後群鳥驚起。


她跪在了墳前。


我站在她的身後。


樹林中的迷霧散去,太陽升起來了。


我說:「你爸選擇了站在高處,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為的是保護你們。」


「你爸不讓我告訴你這一切。」


「但這個世界上最該知道你爸是個英雄的。」


「是你。」


陳安安將緩慢地將韓梅梅的骨灰盒放在陳海墓旁。


她一個又一個地對著墳墓磕頭。


她流血了。


她雙上合十, 有一隻蝴蝶落在她的肩膀。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


她說:「如果上帝真的存在, 請你幫我問問他, 下輩子我還能不能當他的女兒?」


18


我在 6 月 26 日抵達英國。


小胖啃著漢堡站在出站口。


他看見我跟我揮手。


他說:「韓安!韓安!」


我走到他面前,我說:「還是陳安安好聽,以後我還是叫陳安安吧。」


小胖怔了一下說好。


他的眼睛紅了。


他說:「陳安安,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看向他。


他將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裡, 他說:「陳安安,其實我家沒拆遷, 是陳叔叔擔心你,才讓我陪你出國的。」


我看著他, 聲音像被卡在喉嚨裡。


我說呢。


我說呢。


原來如此。


怎麼會我要出國的時候小胖家裡剛好拆遷了, 怎麼會他和我申請了同一個地方的學校, 怎麼會他會在我離開的最後一秒出現。


哪有那麼多的正正好好,有的隻不過是有人為了你的安全而給你織了一張細密柔軟的網, 讓你一世無憂。


我媽在死前知道了一切,她讓我出國, 但我爸不肯讓她告訴我事實的真相。


別人都說我爸是鐵血手腕,沒有他怕的,沒有他不敢幹得,但是, 對於我,他怕的太多。


他怕萬一我知道了會露出破綻,再次讓人綁架;他怕我知道了就不肯出國了;他怕我知道了,他死的時候我會傷心……


他怕的太多了。


他怎麼這麼膽小呀。


那時候,我家過的屬實不富裕,不過我有全套的芭比娃娃。


「她他」他說, 安安,以後爸爸如果不在了, 你也不要傷心,因為爸爸不在的原因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好一點。


他說,安安,爸爸保護了這個世界, 卻忘了保護你。


他死的時候下了暴雪, 屍體掩埋在雪裡,被發現的時候屍體被野狼撕咬的面目全非了。


皮夾克落在枯掉的樹旁,雪地裡有幾張亮晶晶的糖紙在閃著光。


他叫陳海。


他的警號是 000314。


他喜歡穿皮夾克,有一輛綠色的出租車, 他以前喜歡抽煙,後來兜裡裝滿了彩色糖果。


他有個一個女兒叫陳安安,有一個妻子叫韓梅梅。


她們都為他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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