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站在旁邊,毫無作為。
終究,我還是抵不過那些男人的力氣。
娘也死在了窯子裡的床上。
不著寸縷,渾身青紫。
我跟倒夜香的阿婆借來了板車,將娘拉到了後山埋了。
回到家,我便拿出磨刀石,磨我那把匕首。
我要殺了爹。
9
爹回來時,他背上背著弟弟。
「沐陽在學堂門口暈倒了,大夫說感染了瘟疫。」
我收起刀,衣不解帶地照顧弟弟。
為了給弟弟買藥,他又連哄帶騙將我賣掉。
灌我迷藥,將我五花大綁塞進花轎。
若不是遇見程毅,我想,我的境遇比娘好不了多少。
如今,我站在石磨前,好似走上了娘曾經走過的路。
無論如何我都得走下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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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的兩個孩子。
我決定在集市賣臭豆腐。
在我母親的老家湘洲,那裡的人極愛吃臭豆腐。
發酵過的白豆腐,經過油炸,外酥裡嫩,拌上調料,聞著臭,吃著香。
勝卻無數山珍海味。
我炸臭豆腐時,引來了周圍的鄰居。
昌兒和晴兒捏著鼻子,問:「娘親,你在做什麼,好臭。」
「林娘子,你這也太臭了。」
我端著兩碗臭豆腐,遞給他們,道:「你們嘗嘗,一點不臭,可香了。」
春嬸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瞪大了眼睛,接過我的碗。
我就知道,這樣肯定行。
一塊豆腐隻能賣一文錢,而我一碗臭豆腐有三塊,可以賣五文錢。
我在集市擺了個攤。
可其他的攤主嫌棄我炸豆腐時味道太重。
他們聯合起來想趕我走。
我不惱,端著臭豆腐,一家一家地送,讓他們都嘗一嘗。
一開始他們有所抗拒,後來便接納了,有的甚至跑來照顧我生意。
口口相傳,攤子上的生意越來越旺。
娘說過,做買賣要不怕吃虧,臉皮夠厚。
我每天都會準備幾塊臭豆腐試吃,但凡有人從我攤子前路過,我便會熱情邀請他們試試。
漸漸地,熟客越來越多。
眼看日子變好起來。
我那不成器的父親,偏偏在這個時候給我添亂。
10
他趁我去村裡收豆子,用冰糖葫蘆哄騙晴兒給他開了門。他進門便開始翻箱倒櫃,在程毅從前放銀子的木匣子裡,掏出了一隻銀手镯。
我約莫著,那應該是晴兒親娘的遺物。
我提著刀衝到當鋪門口時,他已經當掉了那隻手镯,笑眯眯地數著銀子。
「把銀子給我。」
他用力一甩,將我甩在地上,我爬起來舉著刀。
「快把銀子給我,把镯子贖回來。」
「幹什麼?光天化日你還想殺我不成,你們都看清楚了啊,這個女人,克死了夫君,現在又想弑父。」
路人紛紛指指點點。
我急得跺腳,熱淚直噴:「那镯子是兩個孩子親娘的遺物,是要留給晴兒做嫁妝的。程毅最難的時候,都舍不得將它當掉。若是你今天不還回來,我明日就將你告上官府。」
爹一臉得逞地笑道:「好啊,你去,女兒告父親,視為大不敬,你不怕遭雷劈,你隻管去。」
「該被雷劈的,是你。」
我捏著刀柄的手,用力到指尖發白,正準備衝上去,春嬸拽住了我。
「林娘子,你不能衝動,你要去蹲大牢,兩個孩子咋辦?」
我咬著下唇,若是不和他徹底了斷,以後便沒完沒了。
把心一橫,我轉身去找街尾替人寫信的秀才。
秀才正準備收攤,我一把將刀撂在桌上,秀才陸懷璟嚇得一抖。
「娘子你做什麼?」
「幫我寫狀書。」我氣鼓鼓地坐到他對面的板凳上。
他眉頭一皺:「狀書要找狀師。」
「我沒那麼多銀子,我說你寫便是。」
寫完狀紙,我便跑去官府,一紙狀書將我的親生父親告上公堂。
11
縣令大人看完我的狀書,捋了捋他的胡子,道:「林花,你可知道,女子狀告父親兄弟以及夫君,有違綱常孝悌,要先挨二十下板子。」
我點點頭,方才寫狀書時,陸懷璟已經同我說過這事。
「好,既然你堅持要告,那你便先挨板子。」
「慢著大人。」陸懷璟從人群中走出來,「若是先挨了板子,大人還如何堂審原告,請大人開恩,待審完之後再發落也不遲。」
陸懷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秀才,縣令大人曾經誇贊過他的文章。
還指望他一舉高中,光耀松山縣。
縣令自然聽進去了他的話。
他命人抓捕我的父親,又找來當鋪的老板和春嬸作證。
春嬸一並牽來了兩個孩子。
人證物證俱在,我爹臉唰一下白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林威,你本是同我一屆的考生,我與你有同窗之誼,可如今我也不幫你。濫賭成性,賣妻販女,入室偷盜,樣樣有違王法,本官判你笞杖二十下,入獄兩年。」
「慢著大人,今日我想請在座各位以及大人做個見證,我與林威斷絕父女關系,生死各不相幹。」
我從衣袖裡掏出剛剛讓陸懷璟寫的切結書,抓著林威的手便按了手印。
他老淚縱橫,我絲毫不為所動。
眼睜睜地看著他打得皮開肉綻,血淋淋地被拖進了監牢。
縣令大人雙眸深幽地看著我,道:「林花,現在該你了。」
我讓春嬸把孩子們帶走,可他倆死都不走。
跪在縣令大人面前,昌兒小小年紀,振振有詞:「娘親是無辜的,為何要挨打,她是來申冤的,不是來伏法的。」
「你才幾歲,敢同本官說這些?」
「夫子說,有理走遍天下。即便是再大的官來,我娘親沒犯錯,我都會這樣說。」
我蹲下去,捂住昌兒的嘴。
晴兒不知天地厚地走上案臺,道:「縣令伯伯,可不可以不打我娘親,我請你吃冰糖葫蘆好不好?」
縣令大人開懷大笑:「林花,你將這兩個孩子教得極好。」
他使了一個眼色,那位高大威猛的官差將棍杖交到旁邊的官差手中。
一下,兩下,落在我身上,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打完之後,我牽著兩個孩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月色之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
12
「陸懷璟,你找我嗎?我記得我不差你銀子。」
他眉眼一彎,遞給我兩樣東西。
一樣是那隻被林威當了的銀镯子。
一樣是一瓶藥膏。
「這藥治外傷很好,若是你不方便上藥,讓春嬸幫你。」
我滿是感激地接過來,對他說:「多少銀子,我給你。」
「不用了,我先走了。」
他揮了揮手,大步走遠。
我都還未來得及叫住他,留他吃晚飯。
也罷,家裡沒什麼可招待他的。
夜裡,哄睡完兩個孩子。
春嬸替我上藥。
「幸好大人開明,換了位手力小的官差,不然你得躺個十天半個月還下不來床。」
「都是我兩個孩子的功勞。」
春嬸淡淡地嗯了一聲,轉瞬又道:「阿花,你以後有何打算?」
「什麼打算?」
「你真打算一個人拖著兩個孩子長大?不打算找個男人,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誰願意娶拖兒帶女的寡婦啊?我隻想把兩個孩子帶大,若他們能有出息更好,若是沒有,我那臭豆腐攤,也不缺他們一口吃的。」
春嬸還準備說什麼,被我打斷了,我催著她回家,獨自趴在床上。
心裡喃喃著:
娘,今天我把爹送進了大牢。
若是你在的話,會不會怪我?
我猜,你不會。
13
我躺在床上養傷,已經好幾天沒去擺攤。
家裡的銀子快見底了。
我硬著頭皮起床推磨,晴兒便搭個小板凳,站在上面幫我添磨。
須臾,我累得滿頭大汗,晴兒讓我蹲下來,拿著她的小手絹,替我抹去額頭的汗珠。
春天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小姑娘整個人粉嘟嘟的。
須臾,門外傳來腳步聲,我仰頭一看,是我弟弟林沐陽站在門口。
他遲疑了一下,艱難開口:「姐。」
我沉下臉,冷聲問:「你來做什麼?」
他紅著眼眶,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帶著哭腔道:「對不起,姐。」
「你走吧,我和林威斷絕了父女關系,你也不是我弟弟了。」
林沐陽跪行了幾步,雙手捏住我的裙邊:「姐,是父親逼我裝病的,他說若不是那樣的話,債主找上門,我們都得死。」
我忍著怒火,讓晴兒回屋去。
待她關好房門,我抄起旁邊的木棍,一杖一杖打下去。
林沐陽將我的腿抱得更緊,哭喊著:「姐姐,你打我吧,我該打,你打死我才好,我去陰曹地府給母親請罪。」
驟然提到母親,我咬牙道:「你好意思提母親,當年她冒死生下了你。可你呢,伙同父親,灌我迷藥,還裝病,說自己得了瘟疫。爹其實把賣我的銀子又送去了賭坊,你素日來念的書都白念了。」
林沐陽的衣服上,滲出淺淺的血跡。
春嬸趕過來,攔住我。
「他是這世上你唯一的血親了。若是真打死了,你能保證你不後悔?」
我扔掉木棍,吐了一口濁氣。
「血脈骨肉又怎麼樣?我與昌兒、晴兒並無血緣,他們尚且願意去公堂上為我求情。可這個人呢,他隻會躲起來,做縮頭烏龜。枉費我娘親辛苦賣豆腐掙錢供他去學堂。如今落魄了,倒是想起我這個姐姐來了。」
林沐陽的臉上掛滿了淚痕,猛地朝地面磕了幾個響頭。
「姐姐,對不起,我這就去死。」
他準備一頭撞向石磨,我抓住了他的衣領。
「要死滾遠點,別髒了我的石磨,我還要靠它賺銀子。」
林沐陽咬著嘴唇,盯了我許久,兀自跑走。
14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我沒心思管他,我忙著賺銀子。
夫子說,昌兒特別有天分,加上讀書勤懇,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他啟蒙晚,卻比別的學生學得更快,還寫得一手好字。
可是,筆墨紙砚樣樣都是錢。
尤其是練筆的宣紙,很貴,幾張紙夠買我們母子三人吃半個月的大米。
賺銀子,才是我眼下最要緊的事。
臭豆腐攤的生意還過得去,可擺攤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遇見狂風驟雨我便沒法出攤,我下定決心,要去盤一間鋪子。
不僅要賣臭豆腐,豆腐豆幹和豆漿,我都要賣。
家裡還剩了許多豆渣,我又去買了兩隻小豬崽,把豆渣用來喂豬。
晴兒雀躍地拍手:「過年可以吃豬肉了。」
我揪了下她的小辮子:「不用等過年,娘親要你們兄妹天天有肉吃。」
今早,我剛支好攤,陸懷璟便來了。
他每天都來買一碗臭豆腐,我倒也不稀奇。
隻是今日他來,剛好趕在我客人最多的時候,我忘記找他錢。
收攤之後,我去他住的大雜院找他。
剛走到門口,聽見一個女聲。
「許秀才,你不要再請我兒子吃臭豆腐了,你這樣每天一碗,他都上火長口瘡了。你還是自己吃吧。」
婦人將那碗臭豆腐還給他。
陸懷璟坐在石桌旁邊,捂著鼻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我輕步走進去,他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喜歡吃為何每天來買?」
陸懷璟淡淡道:「喜歡,隻是聞不來味而已。」
我將零錢塞他手裡:「不喜歡,以後別來買了。」
「林娘子……」他拽著我的手,那一寸肌膚,頓感灼熱。
陸懷璟意識到自己失態,松手垂目,嘴張了又合。
「我的意思是,你不吃便別浪費,你賺錢也不容易。」
他的臉唰一下紅了。
我轉身就走,沒有回頭,心卻跳得飛快。
15
果真,陸懷璟不再來了。
春嬸告訴說,陸懷璟考過了鄉試,成了舉人。
我專注地數著木匣子裡的銀子,嗯了一聲。
在院子裡玩耍的晴兒,喚了一聲:「小舅舅」。
我走出去,林沐陽衣衫褴褸地跪在地上。
一段日子沒見,他身子倒是健壯了許多。
他從兜裡掏出一袋銀子,道:「姐,我知道欠你的我怎麼也還不上,我書讀得不好,隻能靠苦力賺錢。這是我在碼頭替人下貨,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銀子。若你嫌少,我再去賺。」
我接過銀袋,順手掀開他的衣袖。
原本白淨的胳膊上,全是瘀傷。
昌兒晃著我的手臂:「娘親,書上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原諒小舅舅吧。」
我抹了一把鼻涕,執拗地把臉撇到一邊:「我這裡缺個推磨的苦力,我沒銀子給你,但可以管你吃住,若是你願意,就留下來。」
「好,謝謝姐姐。」
林沐陽高興地抱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轉圈圈。
我拉著春嬸低聲問她:「你剛剛說什麼?你說陸懷璟中了舉人,要進京備考,可是盤纏不夠?」
「對啊。」
我顛了顛手中的銀子,昌兒馬上要交學費了,剩下的錢指定不夠我盤鋪子。
我同春嬸交代了幾句,匆匆往陸懷璟家走。
16
陸懷璟正在收拾包袱。
他聽見腳步聲,扭過頭來看我,抹了抹身旁的凳子,請我坐,又提起桌上的水壺,要倒水給我喝。
可是水壺裡沒水,他撓撓頭,說去廚房燒水。
一陣手忙腳亂,我攔住他。
「聽說你要進京趕考?」
他愣了瞬,而後說:「是。」
「盤纏夠了嗎?」
「隻能進京之後再想辦法。」
我將方才那一袋銀子撂在桌上,問:「這些夠嗎?」
陸懷璟瞪大雙眼:「不,我不能要你的銀子。」
「你別慌,我今日是來跟你談筆買賣的。」
陸懷璟頓了頓,我繼續道:「這銀子算是我對你的投資,若他日你高中,你得十倍還給我。你願意嗎?」
他黑沉沉的眼眸定定地落在我身上,問:「林娘子你如此有信心我能高中?」
「全縣的讀書人都說你才華斐然,你一路考到舉人,連縣令大人都說你文章寫得好,我信他。」
陸懷璟的聲音又冷又清,他沒說收,也沒說不收,淡淡笑道:「若是我沒有高中呢?你可知這筆錢,我要寫多少書信才能還得上你?」
「沒關系,慢慢還。我助你完成心願,若是不成,也算功德一件。」
他挑了挑眉:「林娘子這份信任實在太重。」
我臉上笑著,心卻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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