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2-14 16:17:433682

「想知道她為何知道你我藏身在此,想知道她和太子為何會對毫無威脅的你下手,不惜用殺全村人作為代價。


「想知道她為何不是神女卻能求雨,想知道她為何天生聰慧,對許多事像是未卜先知。」


仿佛她,早就對一切了如指掌。


不過,這不重要了。


我會將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一一粉碎。


不是奪回,是粉碎。


裴家,我不要了。


裴氏神女的名頭,我也不想要了。


我不是天下蒼生的裴氏女,我是隻為自己而活的裴行章。


7


趕到上京那天,我已經很累了。


宋辭戳了戳打盹的我:「醒醒阿章,用膳了。」


我接過面碗,慢慢吃起來。


一個臭名遠揚的假神女,一個落魄偷生的真皇子。連個正經酒樓都不敢去,隻得在小面攤上落腳。


路上的行人在議論神女,喜形於色。


宋辭饒有興致地支著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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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嗎阿章?裴韶華要在太後大壽當日焚香撫琴,召喚七彩祥雲,鳳凰神鳥。祈福太後日月同壽。


「所以阿章,那日是否真的有七彩祥雲,鳳凰神鳥?」


我咽下最後一口面,淨了口,聲音淡淡:「有。」


我感知得到,神鳥在逐漸靠近。


他凜神:「那假神女怎麼會知道?」


「她知道又怎樣呢?」我勾了勾唇。


「既然她這麼篤定的話,那我就送她一份大禮。」


她似乎小看了神女的力量,有時候注定的事情也未必注定。


8


我和宋辭進宮那日,所有人都驚住了。


沒人想到失蹤多年的七皇子還能回來,還帶回了聲名狼藉的裴大姑娘。


「這是我民間娶的妻子,若父皇還認我的話,那她就是七皇子妃。」


宋辭是這麼介紹我的。


他是皇帝心愛之人晴妃生的孩子,當年晴妃生完七皇子就去了,皇帝便怨上了七皇子,把人扔到宮外去,沒想到,下人沒看住,他失蹤了。


皇上望著這張與心愛之人相似的臉,終是哽咽了。


我成了名正言順的七皇子妃。


那天,我見到了久違的母親。


她冰冷著面孔:「你早已不是裴家人,回來做什麼?


「我警告你,莫要打韶華的主意。」


我扯扯嘴角,內心竟然沒有絲毫波動。


曾經那樣疼愛寵溺我的母親,終究不復存在。


她需要的,始終是一個能給她帶來榮耀的裴氏神女。


而不是她的女兒。


我沒說話,轉身離開。


擦肩經過的,是裴韶華。


她一身緋色輕紗長裙,高貴清華,再不復往日的素淨暗淡。


她眉眼細致,柔聲喚著「母親」。


香風漫過,以至於連眼尾,都不曾掃我一眼。


也是,在她眼裡,隻怕我早就不值一提。


我無聲搖頭,不再停留。


9


太後壽辰,轉眼而至。


日光恰到好處,連風都帶著溫柔。


這的確,是個極好的天氣。


一番慶賀之後,眾人齊聚凌雲寺。


重頭戲開始了。


裴韶華長裙逶迤,登上凌雲臺。


被隔在外圍的百姓開始騷動,激動萬分,放聲高呼。


「神女,神女!」


裴韶華唇邊含笑,微微抬手,聲音戛然止住。


她滿意地點頭。


淨手焚香,擺綠蕪琴。


「錚」的一聲,琴聲起。


逐漸蔓延開來。


我立在角落,斜身倚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平心而論,裴韶華琴彈得是不錯的。


雖然比不得我。


琴音婉轉,天上白雲漸散,逐漸透出幾縷彩色的光線來。


不隻百姓,連王公貴族們也開始仰頭望天。


很快,光線將雲彩分成彩色的綢緞。


而遠方,雀鳥逐漸靠近,隱約間,有鳳鳴的聲音。


太後握緊了婢女的手,雙眸放光。


我低低一笑,隨手折下身側一片柳葉。


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曲聲漸起。


音調不顯,曲風卻是邪肆懾人。


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陽光黯淡下來,天狗食月般,彩雲逐漸被烏壓壓的黑雲取代。


陰風陣陣,開始肆虐在凌雲寺的上首。


裴韶華渾然不覺,沉浸在自我的光華裡。


百姓們最先注意到異樣,有人「咦?」了一聲,卻沒敢再出聲。


黃沙卷起落葉,甚至連御前的點心都被風沙帶翻。


有人不知所措地大喊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裴韶華的長發拍打過臉頰,她終於斂了笑止了琴音,驚疑不定地抬起頭。


可惜,這隻是個開始。


很快,大片的烏鴉從西北方飛來,黑壓壓的一片,緊跟著,馬蜂,蜘蛛遍入眾人的視野。


為首的太後率先坐了起來,臉色陰沉的厲害。


她指向裴韶華,怒得指尖護甲都在發顫:「裴氏女,你什麼意思?」


她壽辰當日,竟引來的是烏鴉毒蟲,天下百姓該怎麼看待她這個太後?


裴韶華面色發白,在陰風席卷的凌雲臺,驚恐地瞪大雙眼,抖著嘴唇:「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想說,本來該引來的,不是這些東西。


她想說,她的鳳凰神鳥呢?


我手撫過柳葉一角,音調漸轉低沉。


在凌雲臺站久了,她隻怕忘了,她原本是什麼也召喚不出來的。


不管是神鳥鳳凰,或是毒蟲兇獸。


「啊!」


慘叫聲起,隻見太後捂著血淋淋的手臂,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裴韶華,你好大的膽子。」


不知何時,地底下竄出些老鼠來,甚至,臭蟲,毒蛇。


而太後的手臂不遠處,正是滿嘴血吐著信子的毒蛇。


百姓也開始四下逃竄,哪裡還顧得上凌雲臺上的神女。


​‍‍‍​‍‍‍​‍‍‍‍​​​​‍‍​‍​​‍​‍‍​​‍​​​​‍‍‍​‍​​‍‍‍​‍‍‍​‍‍‍‍​​​​‍‍​‍​​‍​‍‍​​‍​​​‍​‍‍‍‍‍​​‍‍​‍​​​‍‍​​​​‍​‍‍​‍​​‍​​‍‍​‍‍‍​‍‍‍​​‍‍​‍‍​​‍‍​​‍‍​‍​​‍​​‍‍​‍​‍​​‍‍​​​​​‍‍‍‍​​‍​‍‍​​​‍​​‍‍‍‍​‍​​​‍‍​​‍​​​‍‍‍​​‍​​‍‍‍​‍‍​‍‍​​‍‍​​‍‍‍​​‍​​‍‍​‍‍‍‍​‍‍​‍‍​‍​‍​‍​‍‍‍​‍‍‍‍​​​​‍‍​‍​​‍​‍‍​​‍​​​​‍‍‍​‍​​​‍‍​‍​‍​​‍‍​​‍​​​‍‍​‍‍‍​​‍‍‍​​‍​​‍‍​​‍​​​‍‍​​‍‍​​‍‍​​‍​​​‍‍​‍​​​​‍‍​​​‍​​‍‍‍​​‍​​‍‍​​‍​​‍​​​​​​​‍‍​​​‍‍​‍‍​‍​​​​‍‍​​​​‍​‍‍‍​‍​​​‍‍‍​​‍​​‍‍​‍‍‍‍​‍‍​‍‍‍‍​‍‍​‍‍​‍​​‍‍‍​‍‍​‍‍​​‍‍​​‍‍​‍​​‍​‍‍​‍‍‍​​‍‍​​​​‍​‍‍​‍‍​​​‍​​​‍‍​​‍‍‍​​‍​​‍‍​‍‍‍‍​‍‍​‍‍​‍​‍​‍​‍‍‍​‍‍‍‍​​​​‍‍​‍​​‍​‍‍​​‍​​​​‍‍‍​‍​​‍‍‍​‍‍‍​‍‍‍‍​​​​‍‍​‍​​‍​‍‍​​‍​​​‍​‍‍‍‍‍​​‍‍​‍​​​‍‍‍​​​​​‍‍‍‍​​‍​‍‍​‍​‍‍​​‍‍​​​​​​‍‍​‍​‍​‍‍​‍‍​​​‍‍​‍‍‍​​‍‍‍​‍​‍​​‍‍​‍​​​‍‍​​‍‍​​‍‍​​‍‍‍​​‍‍​​‍​​​‍‍​​‍​皇帝震怒地揮開衣袖上的臭蟲,拍案而起。


「裴氏女,朕命你,讓這一切停下!」


裴韶華驚慌失措地回過身,差點絆倒在地。


她哆嗦著手指,繼續撫琴。


手法雜亂無章,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這一切,沒有半分改變。


反而,黑漆漆的烏鴉開始向她靠近,在她頭頂盤旋。


沙沙的嘶叫聲撕扯著她的耳膜。


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丟下琴,捂著耳朵尖叫著跑下凌雲臺。


可是它們並沒有放過她,反成圍攻之勢,像是要將她咬下一塊血肉來。


直到她面上滲出血,竟是被啄瞎了一隻眼。


「她嚇暈過去了?」


我把玩著綠葉,聲音淡淡。


宋辭頷首:「不隻她,太後,還有許多宮妃,都暈過去了。」


我聳了聳肩,示意明白了。


音曲再起,鳥獸退散。


這場兵荒馬亂,終於在暗無天日的陰風裡,收了尾。


我轉身欲回,被宋辭按住肩膀。


蔥鬱的樹木陰影下,他看不出喜怒。


「為何針對太後?」


我挑眉:「你不喜歡嗎?」


他凝了我片刻,終是一笑:「多謝。」


我知道,他母妃的死與太後脫不了幹系。


我感謝他,給了我這個無家可歸之人,一個能名正言順站在這座皇宮的身份。


所以,投桃報李而已。


10


要把一個人送進地獄,首先要從把她拉下神壇開始。


太後壽辰,讓裴韶華聲名大跌。


那些尊崇信奉她的才子書生們,也開始三緘其口,默默燒了曾經引以為豪的詩句。


也有些不在現場不敢相信的:「神女也是人,她隻是犯了一個錯而已,你們為什麼不能原諒她?」


有人反駁:「這真的是犯錯嗎?還是說她,根本就召喚不出來鳳凰神鳥?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女呢?」


「怎麼可能?她不是神女誰是神女,難道是被趕出家門的那位裴大姑娘嗎?哈哈!」


人群發出一陣哄笑聲,反駁的書生漲紅了臉。


誰不知道,裴行章被毀了手,連琴都撫不了,隻怕這輩子都無緣凌雲臺。


再見到裴韶華是在太後寢宮的偏殿裡。


太後中了蛇毒,至今未醒。


她被逼著在這裡,給太後祈福。


曾經一曲難求的裴氏神女,撥弄琴弦的手指彈到紅腫。


她瞎了的一隻眼,臉上蒙著黑布。


我還注意到,她左臉上,鮮紅的巴掌印。


想到出門遇到的裴大夫人,我心下了然。


她終於正眼看我,她面目猙獰,顯得可怖。


「裴行章,是不是你做的?」


我側頭冷淡:「你覺得呢?」


我以為她會確認,誰知她竟迷茫地抬頭。


「不可能的,書裡明明說過,女主感知到鳳凰神鳥,這才為太後祈福的。


「那天明明有鳳凰神鳥的,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說著像是想起什麼,突然抓住我手,指甲狠狠劃了上去。


我雙手不便,一時不察竟被她劃出血來。


她嗅了嗅,猛地抬頭瞪我。


「你體內的無影草呢?


「你竟然敢把它取出來了?」


我眯了眯眼:「果然是你。」


她又像是疑惑地自言自語。


「不對啊,女主明明隻有感知萬物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會控制獸類生靈。


「書裡明明說過,隻有初代神女才能呼風喚雨,掌控鳥獸禽蟲。


「就算你恢復了能力,你也不可能做到這些。


「不可能的……這隻是個意外。」


她臉色蒼白地喃喃自語,而我聽得臉色發沉,猛地將人踹倒在地。


「書裡,是什麼書?」


聽她的意思,我們本來是書本裡的人物?


她回過神看我,眉梢上揚,神情裡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勾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來。


「可憐的紙片人,你們,不過是為故事而活的人物而已。


「你們的人生,由別人書寫,以後也將由我來改寫。」


我踩在她背上的力量加重,又狠狠將人踢飛出去。


溫暖的偏殿裡,我嗓音發冷。


「既然如此,我會讓你知道,紙片人的命運,到底由誰書寫!」


11


我要再登凌雲臺,我要做回神女,毀了裴韶華。


她這個人自視甚高,如今她雖落魄,可按照她對她所說的書的了解,勢必會借助神女身份東山再起。


隻有毀了她所有的依仗,才能徹底摧毀她。


我還沒想好如何做,卻等來了通州爆發了蝗災,七皇子病危的消息。


七皇子被太子建議通州平亂,至今未歸。


裴韶華笑得滲人:「他本來早該死了。」


她跪坐在偏殿,老神在在,仿佛篤定自己早晚會被放出去。


蝗災爆發,正需要神女祈福,安撫民心。


所以,她等著他們來求她。


就算她犯了錯,也不會有比她更適合祈福的神女了。


況且,她來自先進的時代,知道許多治理蝗災的辦法。


我沒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命人備了車,前往通州。


宋辭,他不能死。


越是前往通州,越是蝗蟲肆虐。


目光所及,寸草不生。


路上多的是餓著肚子逃竄的百姓,以及明目張膽的蝗蟲。


我抬腳碾碎一隻,面無表情。


宋辭的確病得不輕。


他靠在床頭,臉色蒼白,衝著我笑。


「這兒蝗災,你來做什麼?」


我替他把脈。


跟著孫婆婆許久,多少學了些醫理。


見我面色凝重,他抽回手,故作輕松。


「這麼緊張做什麼?不過是被刺客傷了心肺,又被這些蟲子逼得頭疼。


「眼下你來了,阿章,可否祈雨?」


蝗蟲多爆發於幹旱,通州一帶,極少落雨。


上次落雨還是在裴韶華凌雲臺祈雨那日。


我搖了搖頭:「祈雨需天時地利,這一帶,隻怕難以成功。」


想起什麼,我看向他:「你可用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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