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擠到最前面的時候,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抬著我爸上了一輛白色的大車子。
接著,我的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抬手摸了摸,發現是劉阿姨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等眾人散去後,我看見劉叔叔難得的露出了愁容,流出的淚水在滿是黃泥的臉上衝出了兩條清晰的路。
他坐在黃泥坑邊上抽起了煙,劉阿姨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沒過多久,劉叔叔忽然用手狠狠地錘向地面,聲音裡滿是憤怒:「是傅家那個男的,就剛剛站我們對面那個,是他把石頭扔下去的!」
劉阿姨哭著推搡他:「你怎麼不攔著點!不知道這樣會鬧出人命嗎?這讓清清怎麼辦?她還這麼小……」
「我怎麼攔?他們說光是滾泥潭有什麼好看的,有石頭在下面才刺激……他們說這話的時候老黎都已經摔下去了!」
「那石頭不偏不倚,正巧就在他倒下去那個位置……」
「我要下去救人,姓傅的不讓,還讓人給我打了一頓……」
4
劉阿姨哭腫了雙眼,帶著我去路邊吃了面後,又抱著我哭了很久。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家,明知道不可能有人會回應我,卻還是用力朝著屋子裡喊了一聲:「爸爸!」
話音落,一片寂靜,我隻能聽到窗外的蟬鳴聲和風扇吱呀吱呀轉著的聲音。
當我打開燈的時候,我看見了屋頂上的風扇被開到了最大檔,屋子裡的塑料袋被吹的滿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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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一個擺在桌上,奶油早已融化掉的小蛋糕。
蛋糕旁邊,還壓著兩張紙條,第一張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寶貝,生日快樂!】
我吸了吸鼻子,拿出第二張字條。
【店員說蛋糕要放在冰箱保鮮,但我們家沒有冰箱,爸爸隻能開著電風扇給屋子裡降降溫,我想,效果應該差不多吧!】
隻上到幼兒園的我看不懂這麼多繁復的字,於是我把那張紙條放進了書包裡的小夾層。
又去櫥櫃裡拿了勺子,鹹鹹的眼淚伴著融化掉的奶油和蛋糕胚一起咽進了肚子裡。
原來,蛋糕也沒有我想象中那樣好吃。
第二天,劉叔叔和劉阿姨把我送去了警局。
負責屍檢的法醫告訴我,死者是因為頭部受到鈍物的重創,陷入短暫性昏迷後,大量的泥沙嗆入氣管以及肺部引起的窒息死亡。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拿出我爸昨天早上送我上學時給我買的新鉛筆,扯著法醫叔叔的衣袖讓他寫下他屍檢給出的結果。
等他寫完後,我拿出昨晚上放在夾層裡那張紙條遞給他:「叔叔,你能給我讀一下這些字嗎?很多字我都還不認識呢。」
法醫叔叔錯愕地接過那張紙,一個字一個字讀給我聽。
讀到後面,我看到他眼睛裡淚汪汪的,就連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我把那張紙條放進書包裡的小夾層裡,向他道了謝後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過了三個小時,一個自稱是我媽的人此刻才姍姍來遲。
她穿的很漂亮,顏色嬌豔的旗袍穿在她身上一點都不俗氣,反倒是像是二十多歲的明媚少女。
但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傷心的痕跡,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意。
在警察叔叔的介紹下,她伸出剛做好的美甲指著我,聲音裡帶著嫌棄:「你就是那個早死鬼的女兒?」
警察叔叔皺眉:「季秋池,這也是你的女兒。」
我媽不耐煩地撩了撩頭發,說話也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和那個早死鬼早就離婚了!現在又塞個累贅給我,真是煩死了!」
我敏銳地察覺到,面前這個女人並不喜歡我。
但我是第一次見到她,為了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我還是鼓足勇氣拉了拉她的手:「媽媽……」
她狠狠打掉了我的手:「別叫我媽媽,以後不許碰我!」
年輕一點的警察為我抱不平:「她隻是個小孩,你作為她的監護人,麻煩你態度好點!」
「關你什麼事?你怎麼管這麼寬?你警號多少?我要投訴你!」
年輕的警察叔叔氣得臉色發紅,他指了指胸前的警號:「看這!你去舉報啊,隨便你!真不明白哪有你這樣當媽的。」
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年齡大一些的警察叔叔及時出面才得以控制住局面。
後來,我媽說她有事,要三天後才會接我去她那邊。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去她那邊,對於這個一出生就拋棄我的女人,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但我那時候也隻有七歲,要活下去。
我還沒有找到那個姓傅的,我還沒有為我爸爸討回公道……
在家裡吃了兩天餿飯之後,我媽終於出現了。
她接我去到那棟裝潢十分貴氣的別墅時,我看見了一位叔叔,很眼熟,我總覺得我在哪見過。
他半蹲下來與我平視,笑容和藹地朝我伸出手:「你好啊,我是你媽媽的好朋友,我姓傅,你可以叫我傅叔叔。」
姓傅,眼熟……
我猛然想起,那天在黃泥坑,我見過他。
隻是,那天的他,格外看不起窮人,臉上也沒有這樣和藹的笑容。
5
下課鈴聲猛然響起,瞬間將我的思緒打斷,我頭疼地揉了揉頭太陽穴,隻覺得全身無力。
坐在身旁的舍友收拾著桌面上的書:「清清,你不走嗎?再不走二樓那家的鴨腿飯就沒了。」
我搖頭:「我一會還要去專業課教室拿點東西,你們先走吧。」
手機適時震動起來,我草草瞥了一眼,發現是傅承燁給我的卡裡轉了一筆錢。
數額很大,五十二萬,轉賬備注上寫著十幾個字。
【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下一秒,傅承燁又從微信那邊發了消息過來。
【我是昨天太生氣了,想氣一氣你,所以才答應幫她做一個小組作業的。】
【但是我今早上一起床的時候就後悔了。】
【隻是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就追來了。】
【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隻在一瞬間,我的心髒忽然抑制不住地狂跳,聲音震耳欲聾。
從遇到傅承燁的那一刻起,我總以為情感這種東西最容易控制。
無數個被他感動的夜裡,我都在努力壓制著內心的炙熱。
我的心告訴我,我喜歡他。
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這樣做。
我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是永遠都要站在對立面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有結果。
我明白,再這樣下去,多一秒我都會失控地想要立刻找到他,告訴他我其實也喜歡他。
我實在恨極了我自己,我恨自己的假清高,恨自己為什麼要知道這麼多,為什麼要背著這麼多包袱……
我深呼吸了一口,給他發了一條語音:「你的瑣事沒必要告訴我,很煩。」
話音落剛,身後傳來一陣用力的摔門聲。
我轉頭看去,發現傅承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教室的後門。
他收斂了平時在我面前的溫和與寬容,此時眼底滿是冷漠,像是一潭死水般深不見底。
良久,他輕輕地開口:「黎清清,你應該很煩我吧?」
我挑眉,嗤笑一聲:「你現在才發現嗎?」
他倚靠在牆上,好看的桃花眼裡滿是疲憊和失望:「好,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看著傅承燁的背影,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身體逐漸癱坐在地。
從這天開始,扭曲了十年的生活似乎終於回到了正確的軌跡上。
沒有傅承燁的生活,我一開始確實會覺得很不習慣。
但和繁重的畢業論文以及畢業設計比起來,我好像覺得,傅承燁的離開對於我來說也沒那麼難受了。
直到答辯通過的那一刻,我所有緊張的情緒驟然減退。
想去好好慶祝一場,卻沒想到大病了一場。
我在醫院裡打著吊瓶時,遇到了傅承燁和那天那個女孩。
傅承燁的聲音冷淡:「最近天氣冷,流感爆發了,學校裡好多人都病倒了……」
隔著老遠,我就聽到了那女孩撒嬌的聲音。
女孩兩眼淚汪汪,撅著嘴朝傅承燁的懷裡鑽:「承燁,剛剛那個實習護士給我扎針扎得好痛啊……」
「實習生,多包容他們吧,也挺不容易的……」
似乎是看到了我,傅承燁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這麼多空位,偏偏要選擇坐在我對面。
傅承燁的聲音忽然變了調,立即變得曖昧起來:「以棠,我爸知道我們在談戀愛,叫我帶你回家呢……」
說話期間,傅承燁主動牽起了林以棠的手,望向林以棠的眸子裡是化不開的情。
林以棠的聲音聽起來很歡喜:「真的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啊?」
「這周末不是開始放寒假了嗎?就這周末吧……」
對,這樣才對,傅承燁,我希望你永遠都憎恨我,等我展開報復的時候,我就不會感到內疚了。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本《百年孤獨》,又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有線耳機插在手機上播放著音樂。
書中,工人罷工事件後,馬孔多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的雨。
這場大雨衝刷掉了人們的記憶,他們忘記了集體屠殺,忘記了罷工,忘記了車站裡那三千多人……
但很不巧,我永遠無法忘記我爸是怎麼死的。
因為我每天一閉上眼,腦海裡就全是那天的場景。
劉叔叔的哽咽,劉阿姨的眼淚,夏季窗外的蟬鳴聲,吱吱呀呀轉著的老風扇,寫的歪歪扭扭的紙條以及桌上那個奶油全部融化掉的蛋糕……
每一幕都能勾起我無盡的心酸和日漸積累的恨意。
在我打完吊瓶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我遇到了我媽。
即使她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我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時,她身旁的保鏢厲聲呵斥我。
對上她錯愕的眼神時,我知道,她剛剛沒認出我。
畢竟,我們已經四年沒見過了。
上大學的之後,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放寒暑假的時候就住在那,大學四年沒回過一次家。
我的視線轉移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冷笑道:「這是要給我生個弟弟還是妹妹?」
6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跟你有什麼關系?」
迎著她泛著恨意的目光,我笑著伸手摘掉了她的口罩和頭上的帽子。
她大怒:「你有病吧?把帽子和口罩還我!」
我笑得諷刺:「傅承燁知道嗎?」
她的氣勢驟然減弱,警惕地看向周圍:「你什麼意思?」
我朝她步步緊逼,看著她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我俯首在她耳邊低語:「看來傅承燁還不知道,你就是他爸養在外面的金絲雀。」
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這樣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也是為什麼我忽然從一個想要討她歡心的乖乖女一夕之間變成仇人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我和我媽打架時,隻要傅承燁出現,她立刻就會變成一個賢淑溫婉的女人的原因。
她總是這樣自命不凡,從我八歲開始,隻要我們爆發激烈的爭吵和打架時,她總說我爸配不上她。
那些尖銳的聲音歷歷在目。
「你爸是什麼出身!他憑什麼覺得自己配的上我!」
「我和你那個早死的爹不過是成年人之間的一夜情,他憑什麼逼著我生下你!」
「黎清清,我現在看到你這張臉我就覺得惡心!」
「等成年之後,你就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我偏過頭,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忽然一陣眩暈襲來,我勉強穩住了腳跟。
這次的流感,真要命。
她身旁的保鏢正欲出手將我推遠點,遠處卻傳來傅君弦的厲聲呵斥:「幹什麼呢!才幾年不見,你們都不認識人了嗎?這是季小姐的女兒!」
我轉過頭,臉上依舊保持著那抹無辜的微笑:「傅叔叔好。」
傅君弦和四年前一模一樣,歲月這把殺豬刀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改變,反而精氣神比從前更足了。
傅承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疑惑:「爸?季阿姨,你們怎麼來了?」
眾人朝他的方向望去時,他才後知後覺地重新握緊了林以棠的手。
傅君弦點頭,隨後視線落在他身旁的林以棠身上。
他掃了一眼我,聲音有些遲疑:「這位是?」
我的腿有些無力,隻能倚靠著醫院的牆才能勉強站直。
傅承燁的眼神有些飄忽,就連聲音裡都帶著幾分遲疑:「這是……」
傅君弦的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
我清了清嗓子,臉上的微笑依舊不變:「傅叔叔,這位是傅承燁的女朋友,和他一個專業的學妹。」
林以棠此時終於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叔叔好,我叫林以棠,是承燁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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