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突然發現,好像我在家的這兩個月,說了比過去上學一年更多的話。我想,我好像是因禍得福了,當然是在爸媽眼裡是禍。
畢竟醫生也說了,如果我的表達欲變多或者說的話變多了,那就是病情有好轉的跡象。
可我同時也發現,陶陶的話變少了,不知道從何時起。也許是從之前晚飯那次開始,又或者,我不想承認,是從我問她母親是誰那天開始。
好像這個孩子確實在我的教導下,褪去了農村丫頭的模樣,變成了大家眼裡的城裡孩子。
她沉穩,安靜,眼睛裡總是有一團霧,好像在思考什麼。這就是大人喜歡的城市孩子嗎?我在心裡反問自己。
我看得心裡鈍痛,對自己說道,一定不可以再問她關於媽媽的事。讓她更加沉默寡言,設下心防。
可心裡築起的高牆卻不是那麼容易消解的,漸漸地,她不會再跟我講她和爺爺的事情。無論是開心的事,還是難過的事,都不再講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我不知道是對她生氣,還是對自己生氣。無名的怒火在心中灼燒,燒得我失去了理智。
「你為什麼不講你和你爸爸的事了?」我看著她,直接脫口而出。
她還坐在那個小板凳上,面對著電視機,隔了好一會兒,才好像反應過來我在跟她講話。
「什麼爸爸?」她居然用問句回答了問句。我皺起眉頭,不懂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你爸爸,我爺爺。」我卻不想放過她,一副誓要把這個對話進行下去的樣子。
她連臉都沒轉過來,神色淡淡地說:「他不是。」
不是?不是什麼?不是我爺爺還是不是她爸爸?
我把這個對話在腦子裡過了幾遍,才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麼!她是在說,我爺爺,不是她的爸爸。
這個事情雖然曾在我設想中,但此刻由她自己本人講出來,還是如一道雷在我腦中炸開,驚愕不已。
Advertisement
我猶豫要不要把這事給爸媽說,我大概能想象到這對精明的夫婦聽到後會有什麼反應。因此,我才猶豫。
可比我更先的卻是媽媽,她吃完晚飯時,叫住了我。模樣看著有些憂心忡忡。
「雙雙,你知道陶陶身上一直帶著一個小布包嗎?」
我點點頭,準確地來說,是一個小錦囊,由一根紅繩串起,掛在她脖子上貼身帶著。她很寶貝,從不離身,我猜那是爺爺送她的。
「我跟你爸猜想那裡面應該是她媽留給她的東西,方便她長大認親用的。」
我直覺他們的猜想應該是錯的,畢竟她自己都說過她沒有媽媽,既然沒有那何來認親。
「你爸下周要帶她去上戶口,體檢。你想辦法,把她那個布包偷出來。」媽媽可能也自覺做了小偷小摸的事,壓低著聲音。
「不行。那是她自己的東西,隻有她想給我們看的時候,才能拿來看。」我搖頭拒絕。
媽媽立刻瞪著眼睛,調高了音量,「李雙!不聽媽的話了是吧?你忘了爸媽是怎麼對你的?你說生病,爸媽就帶你去看病。你說不上學,爸媽就同意不讓你上學。事事都依你,你怎麼不知道回報呢?」
事事都依我……是這樣嗎?我忽然覺得好累,渾身都好累,心也好累。我爸媽事事都依我,是啊,我爸媽事事都依我,我為什麼還不高興呢?
我到底想要什麼呢?
我無力反駁,最後隻說了句「我盡力」,就轉身走了。
7
明明那天媽媽和哥哥也會在家,為什麼是讓我來做偷別人東西的那種事呢?
我其實知道原因,因為隻有我和這孩子親近,從來沒有明面上對她表示過嫌棄或者是對她生過氣。
可媽媽並不知道,陶陶對我也已經設下了心防。盡管我從未感覺到屬於過這個家,可在這個六歲小孩的眼裡,我和媽媽哥哥爸爸已經是沒有分別的「一家人」了。
在客廳坐著時,我總是不經意地看向陶陶的脖頸,她一走動,脖間的紅繩就會若隱若現地露出來。
我,真的要偷過來嗎?
心裡的那股負罪感和愧疚讓我遲遲無法行動,可媽媽那邊卻三不五時地就瞪著我,憋著怒意,催我趕快想辦法。
於是在陶陶去體檢前的晚上,我坐在床邊,看著正在熟睡的小臉,心裡隻覺得苦澀,我知道這樣做了之後,她肯定再也不會原諒我。
不知道在床邊坐了多久,看了多久,我突然暗下決心。
「陶陶,能把你脖子上戴的小布包給我嗎?」我對著她問出聲,即使知道她還在睡夢中。
聲音不大不小,是我權衡之下的音量,不知道是在對自己掩耳盜鈴還是對她。
隻見她突然翻過身來,卻不是被吵醒了的樣子,而是眯著小眼,往我這個方向在感知什麼。
「雙雙?好呀。」她忽然開口,喊了我的名字,然後又閉上眼熟睡了。
好呀?她是在……回應我嗎?我突然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喜還是該驚。
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她脖子上的東西取下來。途中也沒有弄醒她,我猜是因為她默許了我的行為。
我把錦囊直接塞到了枕頭底下,沒有打開看。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情,對未知的恐懼還是對真相的遲疑?我想都不是,隻是沒有勇氣。
第二天早上,我閉著眼假寐,感受著身旁的人換衣服,起床,直至離開。
她沒有發現東西丟了,就跟著爸爸出門了。
而直至屋內全都安靜下來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開門啊,雙雙!死孩子怎麼把門給鎖上了?」是媽媽的聲音。
我知道她是要來拿那個東西了,所以早上在陶陶出門後,悄悄起來了一趟把房門鎖上了。雖然我也知道,這樣是困不住媽媽的,她有房門的鑰匙。
可我就是突然不想給她了。
我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起來,伸手往枕頭底下摸。摸出來後,卻讓我如遭電擊般萬分驚訝。
這錦囊怎麼變了?
8
昨晚被我親手放在枕頭底下的錦囊,卻在一晚上的時間裡變了模樣。
我看著手裡這個又破又舊,不知道從何處沾了塵土的錦囊,隻覺得頭皮發麻。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渾身發抖,在九月酷暑裡打了個冷顫。然後伸出手,慢慢地打開了那個破舊的錦囊。
裡面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截短短的白色毛發。
我看著這根毛發,心髒跳得愈來愈快,快到刺痛,快到我幾欲嘔吐。
我猛地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阻止那股難以抑制的嘔吐感。可身體反應卻超脫大腦神經的控制,我跪在地上,幹嘔了幾聲,臉憋得通紅。
我看著地板上的水跡,才發現這是我的眼淚。在不知何時,我的臉上已掛滿了淚痕。
我怎麼會忘記啊?我應該是要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根毛發的來歷的。
這是爺爺的眉毛,是我親手拔下來的。
爺爺的眉毛裡突然長出一根格外長的毛發,我看到了,笑嘻嘻地跟爺爺分享這個趣事。然後調皮地趁著爺爺不注意,拔了下來。
結果爺爺查了手機說,這根叫「長壽毛」。我頓時嚇白了臉,哭著問爺爺拔了是不是就不能長壽了。在我小小的世界裡,聽過最多的對爺爺的祝福就是祝他長壽,可我卻親手毀了讓祝福實現的可能。
「我是嫁出去的女兒,家裡的好處我是撈不到了,不過包袱也別想甩給我。」
「是他」爺爺卻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連忙在屋裡找了半天扒翻出一個錦囊,把這根眉毛裝到裡面,讓我拿好。
「這就行啦!淘淘裝著這個, 隻要淘淘不把它弄丟了, 爺爺就會一直長壽啦!」
我總算是被安撫住,把這個說法牢牢記在腦子裡。隻要我把這個小布包看好了,一直帶著,我就能守護住爺爺了。然後又擔心會在出門玩的時候不小心弄丟, 央求著爺爺找了一根紅繩把它串起來掛在脖子上。
然後呢,我守護好了嗎?我眼睛酸澀脹痛, 質問著自己。
爺爺被火化那天就仿佛昨日,我怎麼可能守護好。我把和爺爺的承諾弄丟了, 然後我把錦囊弄丟了。
最後, 我把爺爺親手養大的那個小女孩也弄丟了。
9
從來就沒有什麼私生女, 有的隻是從小被父母丟在老家的小女孩。
然後這個被爺爺養大的孩子,盡管被糾正很多次還是固執地將爺爺當作爸爸。
淘淘因為在娘胎裡時就是好動不安分的孩子,被父母取名叫做了淘淘。不是姓陶的陶,是淘氣的淘。
可是等父母再見到淘淘時,卻忘了他們取的這個名字, 然後她被取名叫做雙雙, 意思是家裡的第二個孩子。如果她是第三個孩子的話, 或許就叫叄叄了。
我的生命中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個叫淘淘的孩子,同我說話,讓我病情好轉, 因為這個孩子就是我。
而淘淘的生命中也沒有過教她普通話,和她玩的人。她總是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看一整天的動畫, 然後一個人學會了普通話。
我們倆不是相交線或者是平行線,我們在同一條直線上, 在同一個時空的兩端。
不,卻也並不是這樣。
進了城的雙雙, 為了成為爸媽眼裡上得了臺面的城裡孩子, 強硬地把淘淘代表的那些「粗俗、沒禮貌、臭毛病」從身上剝離,把爺爺給的東西統統扔在地下室, 把過去的自己全部否定。
然後呢,雙雙仍然沒有被父母喜愛, 她沉默寡言, 在學校裡也被人欺負,生了病隻能躲在房間裡自言自語。
所以同樣的, 淘淘對她設下了心防,築起了心牆。
我的人生, 最終成了被從中切斷的一條斷線。
而現在,我握著手裡的錦囊, 感覺又心酸又慶幸。那個六歲的小女孩終究還是心軟, 把連接過去的鑰匙留給了我。然後,拯救了我。
爸爸媽媽在爺爺葬禮上把我帶回去的那天,沒有律師,也沒有遺囑。
那個總是笑嘻嘻, 被人說荒唐的小老頭在黃土地裡待了一輩子。
養育了三個孩子,然後三個子女把他當成了棄嬰收留站。幫助了很多人,然後被人當作行事荒誕的壞老頭蓋棺定論。去世前寵溺著看顧了六年的孩子,轉頭就把他拋之腦後, 忘得一幹二淨。
他當然沒有什麼貴重的寶藏財富,因為他直到咽氣前都掛心著的人,就是他最大的財富。
是我。
熱門推薦
綜藝上,主持人要求嘉賓給初戀打電話。我撥給已經死了七 年的初戀對象。沒想到,電話通了。「紀安今,不是說再理 我是狗?」和死人對話,我心驚肉跳。
我是 ABO 世界裡唯一的普通人。 為了生計,正在一檔戀綜裡當保安。 每天的工作就是防止嘉賓互相標記,避免這檔戀綜出現不能過審的內容。 我勤勤懇懇工作,給發情期的嘉賓打抑制劑,給易感期的嘉賓順毛,還要陪無所事事的嘉賓看星星看月亮。 直到有一天,我的同事問我:「你明明有信息素,是不是在裝 Beta?」 我:「?」 我:「你才裝 B,我沒有信息素。」
竹馬影帝半夜emo, 發了個文案:「竹 馬真的打不過天降嗎?」
"畢業帶班第一年,我自費給長期服藥的學生買了一臺小冰箱。 不料學生上課暈倒,家長堅稱是我替換了孩子的中藥,故意害學生。 一夜之間,我被停課,還背上三十萬巨額醫藥費。"
深夜刷到霸總老公偷偷開直播哭訴:「老婆對我太冷淡怎麼辦?」網友支招:【湿襯衫扣一半,大背頭改男高
陳謙梵走紅因一張照片。 c大課堂,男人側身伏案,一隻手拿著筆在紙上寫字。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氣質儒雅絕塵。 溫先雪去蹭過他的課。 同學搖搖頭,指著他手上的戒指,“隻可惜,英年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