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5-02-19 17:15:444008

可笑的是,此鼓被祭煉之初的目的,是為了制衡天庭的獨裁。


在上古年月,它們被擺放在六界相交疊之處,連最孱弱的凡人都能摸到。


若天條不公,任何人都可擊鼓,對鼓魂申訴,遣令天庭,重修天規。


如今,祂卻被高懸於三十三重天上,不見日光。


到我這一代,除了頂頂博學的考古愛好者,幾乎沒幾個聽過六界鼓的存在。


鼓聲如洪鍾,震驚六界。


鼓響一聲,仙界諸仙面無表情,如行屍走肉般麻木忍著重傷,吐血列陣。


鼓響二聲,煞氣遮天,一眾背著重枷的巨型魔人,赤紅著眼,毫無理智地嘶吼而來。


鼓響三聲,劍氣如雨,修士們身著齊整的法衣,高呼「降魔除惡,以正天道」熱血飛揚。


鼓響四聲,幽冥陰風起,鬼火重重,英靈亡魂拔地而出,披甲上陣,唯命是從。


鼓響五聲,妖隊散亂,眾妖紛紛現出原形,磨牙吮血,六親不認,隻餘兇性。


鼓響六聲,悲聲四起,凡人們拖家帶口地被修士撵了過來,烏泱泱多如蟻群,卻在這巨大而不可理喻的世界中,隻敢發出細蚊般的哭聲。


「天意在我,眾心所向!」


長恆帝君哈哈大笑,手持「善任筆」猶如令旗——


「眾生聽吾號令,隨天庭誅此邪魔,還六界清平安定!」


他言語激昂,陳詞慷慨,卻被一小群上神們攙扶著,率先退到了六界聯軍的正後方,高高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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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意外,隻是輕嘆:「在你們眼中,對六界安寧的定義,大抵隻是天庭內幾座宮殿的高枕無憂吧。」


「你們可知,我族的青雲君,當年為何寧願拼一個魂飛魄散,也不願入冥界輪回轉世?」


我涼涼地笑出聲來。


身上虬結的觸手蠕動著、分裂著……


漸漸地,一個又一個身影,從我的身體之上脫出,一步步,走入六界聯軍的視線。


他們中有人族英傑,有魔族將領,有昔日的冥府大判官,有劍劈仙山填險塹的邪修士,有嘗試革新天庭渡劫條件,卻被剔去仙骨、鎮壓在天魔池內的逆瀾元君……


他們都是近幾千年內留下豐功偉績的勇士。


是自願舍棄輪回,將肉身與靈魂獻祭,投入「欺天之術」的衛道者。


看啊,六界的生靈們,都來看吧!不再需要掩飾什麼了!


這便是欺天之器的全部真相!


這個龐大而畸怪的體型,從來不是無端而來,而是無數的積壓,無數的怨氣凝結所致。


整個欺天之器,我不過是驅動此器行動的魂眼。


真正組此器至完滿者,卻是在不見光的陰影下,不計其數的六界義士們,不論有名無名有功無功者,抑或各界中販夫走卒、三教九流求訴無門的遭難者……


六界眾方,蒙受迫害被逼伐天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從我誕生之日起,便以他們的屍骸為食,以他們的殘魂為飲。


我吃了他們的肉,也變成了他們的肉,一並容納了他們傳承下來的思想、鬥志與技藝。


最後一位被我吃下的,就是我的母親,曾斬落天帝首級的永寒君。


雖然,她最後才被我分離出來,卻最為性急,長袍一甩,一步當先,便蹬上高懸半空的六界鼓。


那以妖祖頭骨打造的鼓面上,被她重重落下一腳。


鼓聲轟然,八方震動!


聲波震蕩間,被獸性支配的妖族大軍們,瞬間清醒。


不僅如此,各界逝去的首領人物們,也紛紛就位於鼓面上,砸響六界鼓。


所有人不僅清醒了,如附骨之疽般的枷鎖,也在音波中化為煙塵。


六界蒼生的耳目,從未有過此刻這般清明。


「六界的諸位道友、義士們,貧道逆瀾,曾任天庭守藏閣文法之職,後因質疑天公貴胄,是否有壟斷天條解釋權之嫌,便被以藐視天條之罪,鎮壓於天魔池,受熔巖焚身三千年。」


紫衣女冠端立於鼓面,眉間點青印,一手託燈,一手持劍,眸光炯炯,英姿昂揚:


「以天道公義之名,謀一己之私,順昌逆亡,這便是天庭一貫的行事。」


「諸天仙神受我們供養,卻不思職責,一味向六界索取,對我們食肉寢皮,貪婪無度。」


「今日,罪果累累,反噬其根,天庭氣數已盡,爾等還不速速醒來!隨吾伐天!」


逆瀾元君高舉手中的寶燈,淡紫色的蓮花瓣綻開,清光大盛,仿若她託舉著整個極晝世界。


「伐天正道!六界必勝!」


「伐天正道!六界必勝!」


「……」


依然是由靈界修士們熱血起頭。


隨著逆瀾元君劍鋒一指,六界聯軍當即掉頭,朝身後僅存的天庭制度食利分子進攻。


神仙們最後的防線,如同紙糊,一潰千裡。


21


在六界聯軍的擁護下,我步入那條金色的天道梯,被金芒洗滌的一剎那,化回了人形。


長恆被奄奄一息地押送到我面前。


同時呈上來的,還有韶幽的命簿,以及「善任筆」。


我微微一笑,揚手,司命簿與善任筆瞬間化為飛灰。


「你!你知不知你做了什麼?」長恆帝君梗著脖子,司命簿的消散,仿佛也折了他大半條命。


「一筆定生死,萬物有姓名者,皆難逃其中法則,你可知這是多麼大的一種權力?」他號叫著。


我搖頭:「沒誰有資格決定他人的命格,連天道也不行,何況是你們。」


沒了這本簿子,世界照樣運轉。


萬類天然向自由。


雷收雲散,日光新霽,天庭的長恆終結於此。


我抬起手,以天道無窮的法則之力,降天庭於地面,以其磅礴仙氣於六界中分解,滋養萬物。


今日之後,六界將不再是被分裂開的空間。


所有結界被去除,天跟天相連,地與地相接。


首先,要降仙界的靈澤,哺育萬萬年來,被天庭糟蹋過的各界環境,那些積攢的瘴氣和濁氣。


各類資源,靈脈奇山,也被均勻地分散至各地,所有族類的差距,將隨著靈氣回歸,越來越小。


如同原初時期那般,不存在仙妖魔凡,萬物皆有靈,萬物皆天然。


「仙神已死,大道長存。」


六界鼓上,幾位前輩們對我微笑,連永寒君也贊許地點頭。


我高興極了,連忙刨開了自己的心口,輕聲呼喚:


「看啊,阿韶,天塌了耶。」


伴隨著血液汩汩流出,一條通體無瑕的白蛇飛了出來,發出興奮激昂的嘶叫。


後記:萬象更始,改天換月


六界鼓化作六座巍峨的巨山,分落於天地六角,震懾四方。


因為山頂是平的,狀如鼓面,後人便在上面建了「勇烈六廟」,刻伐天的歷史於石壁之上,代代相傳,銘刻在心。


聖壇上沒有神像,而是被累累白骨託舉起的六面大鼓。


兩側寫有一聯詩文——


「昨日猶可見,莫蹈覆轍心。」


「警錘擊吾骨,六嶽肯為傾。」


所有人都知道,若世道動亂,凡有天怒人怨之事,山上便會降下雲梯,為弱勢者引路擊鼓,鼓中自有英靈協助,或點撥謎障,或遇神殺神。


這算是好時代吧。


可對修煉者而言,卻也是個壞時代。


「枯榮君,最近在忙什麼?」沙夜進來的時候,牽著一頭機關木驢,那是最新研究出來的耕種利器。


自從靈氣被白淵引著,填了天庭留下的各處巨坑,世界便有步入末法時代的架勢。


靈氣稀薄,大妖大魔們都隱藏了起來。


凡人則越生越多,遍及各地。


「邊城時疫,調配些藥方。」韶幽一身道袍,發簪素挽,微微頷首。


「蘭心最近如何?」他微笑起來,問了沙夜的妻子。


沙夜一臉奇妙的表情:「她……她最近去了雪空那裡做事……您不知道她近來有多麼極端!」


作為過過好日子的天帝之女,跌落至農奴,落差感可想而知。


天庭傾覆後,蘭心徹底失去倚仗,更加守著眼前不容易得來的一畝三分地,視為珍寶,那些膽敢搶奪她土地的,以及那些曾吸食過她血肉汗水的鄉紳與大地主,都被她恨之入骨。


百年來,她就愛跟著人家起義軍胡鬧,比誰都義憤填膺,恨不得將那些剝削她的人,全都吊死,穿成串遊街示眾。


劫波後,雪空也頓悟了,他穿上女裝,四處發表演講,開書院,專收棄嬰和受難的女子當學生。


據說,近來有國君對他的學說感興趣,有意請他做官,給國內做解放婦女的思想工作,出書明理,警喻世人。


想來,蘭心應該是跟著砸妓院、端賊窩去了。


「對了,這是我最新的一些,對農具改良的設想圖紙,煩勞枯榮君幫我轉交雪空,請他推廣至各地,但願讓更多人吃飽飯。」沙夜抹了把汗,捧起桌上的茶猛灌一口。


韶幽才發現,他膚色好像又黑了一點。


「欸!花瑤道友也在!」


放下茶杯,沙夜見了來人,十分高興,連忙作揖:「你上回提供的那批新種子效果也很好,今年的產量更勝前些年了。」


「能幫上忙就好。」花瑤微笑還禮,從韶幽手中收好圖紙,才道,「府君,道觀裡來客人了。」


三人一同去了道觀內。


此觀,供的也是六面小鼓,但規模比勇烈廟卻小了很多。


尤為新奇的是,供案上還擺放了一隻青瓷小缸。


堂下是一位懷抱稚兒的老婦。


一身道袍的小貓妖白玄,正拿著一隻小瓶,去接她的眼淚。


「民生艱難,老人家,您獨自撫養孫女真不容易,魚道人也心疼您,收您三滴淚,還您三顆珍珠。」


眼淚被白玄倒入半滿的小缸後,她從供桌抽屜裡取出三顆大而圓潤的明珠,包好了送給老人家。


「仙姑,這眼淚還能換珍珠?」老婦人眼睛都直了,連忙又要跪下哀號起來。


白玄傷腦筋地搖頭:「使不得了,老人家,魚道人隻顯靈這一次,您再哭也沒用了……」


「我且給您指一條明路,往南三十裡,入了城,西街有家『撥雲書院』,這三顆珠子,您留兩顆做盤纏,剩一顆留給那書院的院首,就說你們是雪空先生讓來的,他們自然會妥善安置你們祖孫。」


老婦人感激至極,又要跪下磕頭。


白玄連忙扶住:「不謝不謝,您吃頓齋飯,先暖暖身子, 再行趕路吧。」


老婦人被花瑤請去了齋堂。


韶幽頷首:「做得不錯。」


白玄剛想笑, 一扭頭看見沙夜,笑又收了回去。


沙夜也挺尷尬, 隻好轉頭罵魚缸:「枯榮君, 您怎麼還供著他?」


「蓮生這個小畜生, 當初從我跟雪空這裡, 騙走了淵姐的魂血, 要不是他, 後來也沒這些風波!」他憤憤不平。


韶幽嘆氣:「這孩子也是可憐, 被騙時年歲又小,又不知爹娘, 隻有一張能當天帝的薄皮大餅釣著他,釣了快一千年也沒吃到……」


所幸沒有真正釀出大錯。


「說來,也是我教導無方,重新養育他一回也是應該的……而且, 這布施的本來也就是他的眼淚。」


見水缸裡小魚吐著泡泡, 半死不活地漂著。


沙夜也感到唏噓:「等這一缸眼淚滿了, 他功德圓滿, 就該醒了。」


下界後,我上了一隻小貓妖的身。


「e「」「隻因你們心有旁騖, 所以視祂不見,祂可一直在這裡呢。」韶幽高深莫測地笑著,眼眸中漾起綠波。


另一邊。


老婦人牽著吃飽的小孫女, 背著從觀中打包的幹糧, 感天謝地出了道觀的大門。


霧氣倏然散開,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在這大冬天, 真是舒服極了。


老婦人揉了揉眼,一回頭的工夫, 風吹霧散, 那座好端端的道觀,竟也如雲霧一般,原地散去了。


「姥姥,姥姥, 我看見了!」小女孩興致勃勃:「咱們剛剛是從祂一隻眼睛裡走出來的。」


「啊, 朵兒你說啥?」老婦人傻在原地,被她牽著的小女孩卻咯咯地笑了起來。


「吞、魘、觀。」


小女孩一本正經地解釋:「這個道觀的名字,我不會念中間的字, 那個道觀就自己張嘴教我念了!」


「祂說,是吃掉噩夢的意思,是不是朵兒以後都不會做噩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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