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我是李府向葵,奉夫人之命,運送物資支援北方。」
向川清冷的眉心蹙起:「我難道不知你是李府向葵嗎?」
「……」你知道?
「當年刮骨療傷愣是不吭一聲的難道不是你?」
「是我。」這是還記著我是當兵的好苗子呢。
彼時的北方,風雨飄搖,潦倒晦暗。
戰鼓一響,少年將軍銀鞍白馬,衝在最前線。
殘陽如血,戰袍翻飛,其影綽綽間,仿佛能罩下大夏國的萬千子民。
這時候的他,才是最驚心動魄地好看。
這一年,他不過二十歲。
這些年為了照顧夫人,我下過苦功研習醫術,旁的幫不上,便奔波在傷員之間,盡力救治。
北方的將士們血染沙場,在煉獄中苦苦求生,可那高居廟堂的「鬼」卻要殺他們。
偏偏你無法與鬼比無恥,他們要殺你,你還要用血肉之軀去守他們的太平。
心直口快的副將如此抱怨。
「不是,我們守的是百姓。」向川說。
寒風刺骨,吹起少年的高馬尾和戰袍,凜然正氣,風華絕代。
Advertisement
一個多月後,疫病在我與軍醫的合力下,得以解除。
眼見戰事也有了緩解的跡象,我便立即向老將軍請辭回長安,實則動身前往雪山。
那日,少年將軍送別,眼眸似有幾分柔軟,我卻走得急迫與決絕。
夫人的病不能再等了。
歷經月餘,我終於在雪山的冰崖處看見一朵美麗潔白的雪蓮。
我喜出望外,將繩子的一頭綁在堅硬的寒冰上,另一頭綁在腰間,迎著崖風烈烈,逐漸下探,終於摘得雪蓮。
我仔細將它放入為它量身定做的匣子之中,裡邊鋪有千年寒冰,可保花期。
而後緩緩爬回崖頂,卻在即將登頂之時,繩索忽地斷裂。
我下意識地將匣子護在懷中,身體快速墜落,直到一陣劇痛傳來。
幸運的是命還在,不幸的是雙腿斷了。
我仿佛回到了十二歲那年,雙腿殘疾,隻能以手代腳,拖動身軀,一路爬行。
前臂被尖銳的冰塊劃破,血跡拖行了長長的一路。
可是前方,再也沒有人在等我。
我的身體越發僵硬,視力開始變得模糊,終是爬不動了。
同夫人說好要等我回去的,可我終究要食言了。
並非我不惜命,相反我惜命得很。
我曾嘗過這世間最痛的苦楚,是夫人讓我得了新生,還授我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這樣的日子堪比天賜,我比任何人皆愛惜。
可是,羊羔知道跪乳,烏鴉尚且反哺,我得了這樣的恩惠,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夫人紅顏薄命,那將令我永世不得安心。
我咬破手指,在匣子上寫下一句話:「好心人,請將匣子交予北方向川將軍,必有重賞。」
匣子被我用特殊的機關鎖住,唯有夫人和二公子能解開。
這天的雪下得比往常都大,漫天雪花落在我的身上,逐漸將我埋葬。
而匣子被我高高舉起,在風雪中屹立不倒,等待著有緣人來將它帶走。
4
向川將我從雪裡刨了出來,我又一次被向家人所救。
而雪蓮被快馬加鞭送至長安。
來年春天,我跟著向家父子回到長安才發現,那本該由夫人飲下的雪蓮,卻被李宴喂給了寵妾。
向秋紅著眼睛說,半個月前,夫人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昏迷前最後一句話是:「葵兒回來了嗎?」
向秋眼裡的難過不似虛假,可這時的她卻已經成為李府的姨娘。
「人總是要向上走的,夫人這條路已經斷了,我無法,隻能為自己尋找其他出路。」
李宴一副悔痛的樣子,他問我:「阿然一向最信你,你說,要如何她才願意醒來?」
「夫人垂危,害她的兇手卻穿金戴銀,安然無恙,叫她如何願意醒來?如何願意原諒你?」
李宴轉身走了出去。
而後聽說那妾室被喂了同夫人一樣的毒藥。
呵,男人啊,其實最該死的是他自己。
我轉身回了將軍府,夫人一向報喜不報憂,我便將夫人這些年在李府遭的罪全都告訴了娘家人。
向老將軍一把劍抵在李宴的脖子上,逼著他籤下和離書,而後抱起昏迷的女兒,牽起七歲的外孫女回了家。
可第二日,向老將軍便因劍指官員,加上其他莫須有的罪名,被世家彈劾,一代忠臣良將就這樣被罷了官。
禍不單行,不久後,二公子也因毆打官員、涉嫌謀逆入了獄,偏又從將軍府搜到了謀逆罪證,將軍府被抄家,二公子秋後問斬。
老爺子一夜之間白了頭,一輩子不曾屈過的脊梁骨倏地佝偻了下去。
萬般無奈之下,我去找了四皇子側妃雲錦,隻求見二公子一面。
她是我的幼時玩伴,那場大飢荒我被夫人救回,而她被四皇子救回,後成為四皇子側妃。
兩年前我們在長安相遇,那時的她已經美得能驚豔時光。
可我並無把握她會幫我,向家遭難與四皇子不無幹系,而她能到今日的位置,全仰賴四皇子的寵愛。
若是惹他不喜,什麼尊貴榮耀都可能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
「你快些去,隻有一炷香的探視時間。」她幫了我。
我向她行了大禮,向家與她並無淵源,她本無需冒此風險的,她是因為我。
牢房裡有一扇高高的窗,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斜切下一片陰影。
二公子安靜地坐在那片陰影之中。
他的臉上沾有少許血跡,額前幾縷碎發垂下,眼眸低低,透著幾分生人勿近,孤寂又破碎。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落寞的模樣,即便去歲晦暗如邊關,他亦未如此。
他為國出生入死,這國卻要亡他,連他的家人都不放過,這便是如今的世道。
見到我,他有些驚訝:「你如何來的?」
「四皇子側妃是我的幼時玩伴。」
聽我這樣說,他便沒再追問,「阿姐……」
我知他想說什麼,「阿姐、喜兒和老爺子皆安好,二公子放心。」
他嗯了一聲,眸子又低了下去。
我從光亮處走進他的陰影裡,跪坐在他身前,將藥膏抹在他紅腫的拳頭上,告訴他:
「我在城郊租了一個院子,後院作為居住之所,前院支起了一個醫館,有些營收,日子總是能過起來的,公子無需擔憂家人。」
良久的沉默後,他問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謀逆嗎?」
「有何怕的?」我淡淡道。
「若是這世道不公,謀逆了又如何?」
「我隻知道向家待我好,我願至死追隨。」
許是這番言論過於駭人聽聞,二公子暗淡的眸光裡閃爍著訝色。
我擦去他臉上的髒汙,將裝了梅花的香囊掛在他的腰間,那是去歲我在雪山腳下養傷時與他一同摘的。
一炷香很快便到了,離開前我叮囑道:
「二公子,請務必努力活下去。人生路漫長,人總要咽下一些委屈,而後繼續往前走。將歲月拉長了看,其實除了生死,其他的不過皆是擦傷罷了,所以任何時候,皆可以重新開始,亦無需怕重新開始。您是姣姣明月,來日必定光輝璀璨,我會守好家裡,等著您歸家。」
過去的二十年裡,他受過傷流過血,見過勇者無畏、雖死不悔,卻唯獨對人心險惡、顛倒黑白未有深刻接觸。
他並非不知道那些,可知道歸知道,當所有的黑暗在短時間內、接二連三地降臨到自己身上時,任何人都會被打得措手不及、懷疑人生。
我隻希望他早日走出困頓,初心不改,做回那個肆意飛揚的少年。
他唇角卷起淺淺的笑意,眼裡如同盛滿星河,好看得天地都失了顏色。
「好。」他說。
5
醫館開起來後,一開始隻是附近的鄉民看診,我將他們看好了,他們便又介紹其他人來看。
我的診金收得比城裡便宜,便也有不少普通人家寧願多走幾裡地來我這看診。
一段日子後,我的醫館有了點名氣,日子不再緊巴巴。
我為阿姐、喜兒、老爺子各縫了兩身衣裳並鞋襪。
二公子身在牢獄,想必悶熱,也做了兩身透氣的衣裳,等來日風聲不那麼緊了,牢裡看管沒那麼嚴了,便可捎進去給他穿。
一個清晨,向秋來到醫館,帶來了一百兩銀子,說是報答夫人當年的收留之恩。
她還說:「葵兒,你回李府做我的女使吧,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助我在李府站穩腳跟。」
「不去。」我答得幹脆。
「我有孕了。」她眼裡有懇求,「我怕其他姨娘害我,我隻信得過你。你回來,待我誕下李府長子,必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屆時,你想成為姨娘也是可以的。」
我看著眼前一身華衣,滿頭珠翠的少女,忽然覺得很陌生。
十二歲那年,我們被夫人一同帶回李府。
李府主君責怪夫人不該帶亂七八糟的人回府。
黑夜裡我倆相互依偎,說若是被主君趕出去了,我納鞋底,她拿去賣,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可夫人非但沒將我們趕出去,還教我們一身本事。
我倆一同起誓,要用一輩子報答夫人的恩情,拉鉤要做一輩子的姐妹,永不相棄。
短短數月光景,卻是物非、人非。
「葵兒,向家大勢已去,人總要向上走的,你若是有心,日後送銀子過來便是了,不是非得生活在一起的。」
「我們答應過彼此做一輩子的姐妹,永不相棄,你難道忍心見我像夫人那般,被奸人禍害嗎?」
她幾乎聲淚俱下,若是以往,我定是要心疼的。
我淡淡問了她一句:「向秋,來這麼久了,不去看看夫人嗎?」
向秋愣了愣,眼裡有被戳破的窘迫,「我……我這便去。」
「不用了。」我喊住她。
「日後不要再來了,夫人在我們最難的時候不曾棄我們,而你在夫人最難的時候選擇了背棄。」
「背棄便算了,你不該為了私利,再來加一把火。你心裡很清楚向家的處境,夫人昏迷、喜兒年幼、老爺子年邁,但凡你還記掛一點夫人的恩義,便不該在這關頭跟我開這個口。」
我把那一百兩丟回去給她。
「人各有志,你口中的好處、姨娘身份,於我而言一文不值,向家人的良善純厚,才是我珍之又珍的東西。你既已做了選擇,便不必要再來這裡惺惺作態了,我祝你一舉得子,扶搖直上,得償所願。」
錢,我自己掙。
向家倒不了。
6
如今日子雖清貧,懂事的喜兒卻從未有過抱怨,整日嘰嘰喳喳,為家裡添了許多歡聲笑語。
老爺子清晨有打拳的習慣,喜兒便也跟著他咿咿哈哈地打,老爺子在一聲聲「外公好厲害」中,眼角的笑紋愈加深刻。
我為大姑娘施針,喜兒便在一旁為她娘親按腿,她永遠有問不完的問題。
熱門推薦
過年串門,千萬不要亂進別人的臥室。否則就會超社死... 「那是我的床。」低沉的嗓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瞬間慌張地站起,轉身望去,「對,對不起。」
"末世,小白花大發善心,收留了很多被喪屍咬傷的人強迫我救治。 可我之前在救她時,異能幾乎耗盡。 我提醒她:「人心險惡,不得不防。」 小白花卻大聲含淚指責:「凌薇你太自私了,不僅不治療,還抹黑別人。」 我被暴怒的人群推出窗外,被無數喪屍撕咬而死。"
我從乞丐堆裡翻出來一個將死之人,他襤褸跛足,蓬頭垢面,像狗一樣匍匐著乞食。 城外人人都嫌惡的傻子。 隻有我知道,眼前這人,曾是帝京最耀眼的天之驕子,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我娘是將軍,她練劍時不慎將鞋踢掉,被安貴妃的弟弟撞見。
重生在落崖前一刻,我一腳蹬開來救我的夫君,滿心歡喜地墜入萬丈
"我給清冷校草兩萬買他的親親。 校草很會親,每次都親得我臉紅心跳。 但後來被我爸發現了,他斷了我的生活費,揚言再養男人就把我送到鄉下養豬。 我隻得找到校草,付清了最後一次尾款。 頂著被親紅腫的嘴唇,我垂眸小聲地說著:「以後不跟你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