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的聲音蓄著撒嬌的意味,我沒有聽出她動怒。
但她朝我走過來時我還是下意識繃緊了身子。
「小小琴童,不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輕蔑地掃了我一眼,前方太吳屬國的大王子萬俟嘯放慢腳步回頭。
蕭嫣勾唇一笑迎了上去。
上一世,她和萬俟嘯勾結差點把整個公主府覆滅,我設法攔下了萬俟嘯的信件並且嫁禍給了長公主府。
蕭嫣卻以為是我自作聰明,在事情平息過後仍不解氣,用滾燙的熱水灌進我的衣服裡。
自此我胸前痊愈的肌膚上一片疤痕,四皇子因為覺得惡心,再也沒有碰過我。
沒了四皇子那些非人愛好的折磨,我在心中安慰自己說長痛不如短痛,這是因禍得福。
13
與太吳屬國對奏一事傳出後,永安坊的名聲更大。
長公主安排我處理永安坊名下鋪子的擴張事宜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是長公主府的產業。
於是永安坊在接下來的數月一路擴張,從教授琴藝到經營售賣樂器,從譜曲創作到發展培訓產業,隨便一家鋪子都日進鬥金。
樹大招風,名高引謗,與太吳勾結的傳聞不知為何傳到了長公主府的頭上。
「公主要同我回太吳?你父皇可不會允許。」
萬俟嘯眸色發灰,笑著的時候像是包裹在霧氣中。
Advertisement
「大王子驍勇無雙,曾於萬軍之中殺出重圍,帶我馳騁越境又有何難?」
蕭嫣眼裡閃著激動的奇異的光,萬俟嘯喉嚨輕咳了一聲。
「盛國邊境布防眾多守衛森嚴,公主的安危我無法保證。」
「本公主今日就去拜見父皇,那布防圖四哥說他幼時曾在御書房見到過。」
「公主同四皇子關系匪淺?」
「怎麼,你醋了?」
萬俟嘯輕笑著搖搖頭。
他離開後,角落裡的辛如雲慢慢走出,她猶豫良久還是問道。
「公主果真要去那煙瘴之地?」
「去那裡做什麼?」蕭嫣正對著梳妝鏡整理發髻,頗為滿意地看著裡面精致的容顏。
「本宮沒蠢到那種地步,但也確實期望縱馬馳騁於天地間。」
14
布防圖失竊的流言傳出時,我正在處理鋪子交接的事項。
聽聞此事,我將手頭的事情都交給管事嬤嬤,迅速跑回長公主府。
前世我為求自保,任由蕭嫣把事情嫁禍給了長公主府。
這次,有知曉往事的辛如雲,我不敢想事情會壞到什麼地步。
「不是要你臨摹一遍便放回去嗎,怎會被人發現?是誰走漏了風聲?」
蕭嫣剛騎馬回來,在殿外看見辛如雲時手中的鞭子一甩,伴著凌厲的風抽在她的臉上。
她眼眶通紅地後退幾步,顫抖的手捂著自己的臉,滿臉驚怖地看著蕭嫣。
「本宮可不吃你這一套,四哥分了你幾分好臉色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嗎?主子去哪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嗎?你那庶妹比你精明數倍!」
提到她的庶妹,辛如雲眼裡閃過一絲不甘。
「此事隱蔽,況且昨日進宮的人不止您一個,不若……」
她看了一眼蕭嫣,佯裝害怕。
「差人將這臨摹圖暗中送去長公主府,加上之前太吳筵席後京中的謠傳,聖上相比會對長公主府起疑。」
蕭嫣笑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舉——辛如雲,本宮果然沒看錯你啊。」
「有人看見可疑人士出入長公主府,在下奉命搜查。」禁軍統領帶著十幾個人在長公主府門前通報。
沒一會兒,手裡拿著一張圖匆匆朝皇宮而去。
身穿黃袍的人持著那張圖沉吟,
「軍事布防圖怎會出現在芒兒手裡?」
15
「盛京城這些日子,確實出現了不少風言風語。」
御書房裡,平日批奏的桌上放著一張並不全面但布點精準的盛國軍事布防圖。
「是啊皇姐,無風不起浪。」
蕭嫣全然沒有身在局內的自覺,興致盎然地前來看自己的皇姐落難。
「父皇明鑑,古琴比試乃皇妹當時在大宴上提起,兒臣不得已才鬥膽一試,事後回憶依然後怕不已。」
「這布防圖,實在與兒臣無關!」
「皇姐的樂坊借著太吳的東風蒸蒸日上,如今太吳使者尚未離去,這珍貴的布防圖還出現在你府內,莫非……」
「小妹這般妄加揣測,是盼著姐姐做了這等謀逆之事嗎?」
蕭芒跪在皇帝面前,後背挺得筆直。
「畢竟尚未來得及外傳。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畢竟皇女不可參政,皇姐可得掂量掂量輕重,早早說出實情吧。」
「住口!」皇帝一把將桌子上的熱茶掀翻。
「她有什麼罪名輪不到你來安排!出去!」
蕭嫣癟了癟嘴,翻了個白眼不渝地離去,尚未踏出殿門,迎面而來的人讓她登時變了臉色。
「太吳王子萬俟嘯求見!」
萬俟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朝蕭嫣挑眉一笑。
「沒承想小公主真的為本王尋來了軍事布防圖,」他手中拿著一份更為詳細的圖紙,「但盛國邊境如此守衛森嚴,哪怕有圖在手——我也不敢帶你私奔呢。」
他把手裡的圖紙拍到桌上,皇帝掃過一眼,面色徹底沉了下去。
蕭嫣大驚失色,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
「萬俟嘯!你個狗東西!」
萬俟嘯偏了下頭,掃了一眼御書房的眾人,不置可否。
「我東吳定會遵守屬國協約,盛國大可放心。告退。」他離開時,與蕭芒的目光交匯一瞬,並無停留。
……
「你如何說服萬俟嘯的?」
蕭芒斜靠在榻上,貼身侍女正將治療燙傷的藥膏敷在她的手上。
「傳聞太吳大王子雖性情不羈,卻是個格外孝順的人。奴婢聽說他的生母原是中原人士,忽然想起在家鄉時曾聽過的竇氏滅門慘案,託我小娘打聽,找到了幾封留存的家書和家族信物。」
我將之前想好的說辭和盤託出。
「本宮最想問的是,萬俟嘯手裡那張布防圖是哪來的?」
我啞然。隻顧著讓他作證,忘了這一茬了。蕭芒是多麼敏銳的人。
她眨了眨眼,低頭一笑。
「無妨,本宮信你。」
這些是我上輩子從四皇子口中得到的信息,未曾想到會用在今日這個節點。
昨日,我千方百計才找到萬俟嘯,他炯灼的目光盯著我,像要把我看透。
我承諾那定然是會令她母妃寬心的信物,他斟酌了許久。
「你可要說話算數。」
「定然說到做到。」
我不欲與他糾纏,與他說定一個日子,轉身離去。深邃的目光朝著我的背影看了許久。
16
辛如雲在郊外等候,看見鬢發凌亂的蕭嫣一臉慌張地跑過來。
「辛如雲,本公主的馬呢?」
蕭嫣一邊問她一邊回頭朝身後張望。
遠處隱隱有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在慢慢靠近。
「在、就在不遠處。」她指向剛剛白駒奔跑過去的方向。
「你跟我一起找!」
蕭嫣拽著她的衣服,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貼在辛如雲的脖子上。
「好……好。」
兩人快步行進,身後的腳步聲去了另一個方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終於在樹林的另一個邊緣看見了那匹白駒。
蕭嫣急切地上馬欲要離開。
「小公主,奴婢呢?」
辛如雲握著馬鞍後側死死不放,蕭嫣回頭看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一隻蝼蟻,拿起短刀毫不猶豫地朝她的手砍去。
「小公主?蕭嫣!」
辛如雲松開手,白駒狂奔後蹄揚起, 踢到辛如雲的腿骨上,痛得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蕭嫣把她扔在了這荒郊裡。
辛如雲脫力地趴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暗下來。
她手掌撐著地面試圖起身,剛剛被那馬腿飛踢而痛如升天的雙腿現在已經察覺不到疼痛感。
她以為是痛感消散,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感知到雙腿的存在。
「怎麼回事?」
她慌張地抬起自己的腿, 沒有感覺,她用力捶打、用力捏著腿肉, 甚至用那旁邊的石塊在腿上砸出血痕。
「不可能,我的腿怎麼沒感覺了, 我的腿!」
悲痛欲絕的痛呼聲在林間回蕩。
17
「如鐵, 多虧你那日請來了太吳王子幫長公主證明清白。」長公主殿內的侍女與我當值時, 拉住我悄悄說, 「你知道嗎, 小公主逃了!」
「為何要逃?」我有些不解。
「據說她偷拿布防圖一事表面上是受那萬俟嘯欺騙, 實則是給四皇子打掩護。」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 「據說——四皇子私下訓練了一支軍隊。」
我立在原地, 突然感到一陣暈厥。
前世我早已發現四皇子暗中蓄養勢力, 可搬到明面上已是五六年後的事, 那時他已經達到能與太子分庭抗禮的地步。
這輩子,此事竟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風波過後, 我有些疲憊。
思量許久, 我敲響了公主的寢殿,我把那枚玉佩包在帕子裡遞了上去。
蕭芒沒接,抬頭看著我。
「怎麼想著還給本宮了?」
「奴婢不知這是如此重要的信物,想著如今也不該再常去永安坊走動, 便特此歸還。」
「不該?有本宮的允諾,誰敢攔你?」她站起身朝我走來, 蹲在我面前, 眼眸中一如我初見她時的沉穩。
「嫡小姐放著富貴榮華不去享受,怎麼上趕著受罪呢?」
「【然」我從未懷疑蕭芒有洞悉我的內心的能力,此刻的驚詫更多地來自她並不輕視我的野心。
這一刻,我甚至有些感激辛如雲把我推進了湖裡。
「本宮特任你為永安坊的總掌事, 明日本宮帶你去巡視其他的鋪子。」
她揮揮手, 我退出了內殿。
次日。
經過全盛京最火熱的器樂鋪子時, 我在街角看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我停下腳步,看向那個方向。
蕭芒掃了一眼,看見我並無波瀾的臉,沒多說什麼,步子沒停,直接進了那鋪子裡。
我猶豫了片刻, 還是沒挪動腳步, 隔著熙攘的行人看著辛如雲。
她癱在地上、衣衫破爛,原本執筆書畫的纖纖玉手如今已經血肉模糊。
「辛如鐵!」
她感受到我目光的重量, 抬頭朝我看過來, 我眸光閃動。
「辛如鐵,我看見你了,你給我停下!我要跟你一起死,這輩子不作數, 再來一次我肯定能把你踩在腳下!我要再活一遍!辛如鐵……」
我給了來時的馬夫兩錠銀子,「找人把那乞丐送到河東。」
然後便跟著公主轉身進了鋪子,再不回頭。
【完】
熱門推薦
算命的說我八字富貴,而妹妹則平淡無 奇。所以我從小就被拘禁後宅,受盡嚴 苛,隻為能嫁入宮中,給家族助力。
我是個假千金,但當年陸夫人生的其實 是個兒子。後來,真少爺陸歸冕被認回。
我媽是虐文女主。每天被我爸和他的白 月光換著花樣虐。直到七歲那年,媽媽 偷偷帶我去看了一場演唱會。
一覺睡醒,我穿成將軍府的灑掃丫鬟。全家人都能聽到我的心聲。
家裏破產後,我住進了江明安的家裏。因為我和他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江叔叔叮囑他:「江明安,你要好好對幼笙,不能讓外人說我們江家嫌貧愛富,知道嗎?」
同學會上,曾經的校霸非拉著我玩筆仙。他指著功成名遂的 沈炬,問筆仙我後不後悔當初拒絕了他。看著筆仙緩緩寫出 的「是」,沈炬摟著新歡,神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