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鐵,你不適合彈這些曲子。」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抿著嘴欲哭無淚。
出人意料地,這話後面跟的不是拒絕的話。
「試試這些。」她拿出一個冊子,光看那大紅色的封面就讓人覺得不簡單。
「你的琴技不差,但不適合這樣高山流水的風格。」
我一如既往地手指搭上琴弦,手下傾瀉的樂音卻變了一種感覺。
從來無人告知我,古琴發出的聲響也能這樣鏗鏘激揚。
琴室另一側,管事嬤嬤和容念慈正遠遠看著。
聽到傳來完全不同的樂音,管事嬤嬤詢問的視線看向容念慈,卻見她了然地笑了笑。
「辛如鐵?不愧是長公主的人。」
嬤嬤點點頭,「但還需再度考量。」
7
辛如雲剛回公主府,發覺四皇子的馬車正停在門口。
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的男子從其中走出,儼然就是四皇子。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兩天沒換,沾著泥點還隱隱散發著糞便氣味的衣服,下意識地躲在了一側的柱子後。
等人進去,她才慢慢挪動腳步出來。
Advertisement
她去馬厩旁邊的柴房裡,那裡放著她的箱子。來公主府之前,娘親給她帶的行裝都在裡面。
辛如雲從馬槽旁的水缸舀水洗淨臉,換上她往常在辛府穿的衣裙。
她朝內殿走去,眼裡存著勢在必得的光。
不知怎的,公主內殿旁的侍女都被驅散了,辛如雲分外順暢地進到了內殿。
蕭嫣的貼身侍女面無表情地立在外間,旁邊放著一盆水。
「平兒,來水。」
蕭嫣的聲音比以往嬌俏許多,帶著些微喘息。
「平兒姐姐,我來吧,我正好有事同公主稟報。」
辛如雲心裡急切,雖覺得有些奇怪,卻沒深思。
平兒使一個眼色,辛如雲從善如流地端水進了內殿。
平兒的眼裡沒有一絲波瀾,盯著她的背影,暗道了句,「蠢貨。」
8
「啊!」
水盆從手裡脫落,溫熱的水灑了一地,辛如雲呆立在原地看著屋裡交纏的二人。
「怎麼是你?」
蕭嫣躺在榻上,靠在四皇子懷中,眼睛眯起染上薄怒。
四皇子輕佻地勾著她的發絲,輕掃了門口一眼。
「抬起頭來。」
辛如雲抬頭,嚇得臉色發白,唇色被她咬得泛紅,乍一看楚楚可憐得緊。
四皇子眼裡染上一絲興味,「辛家送來的那個嫡女?多大了。」
辛如雲難以置信地抬頭,撞進蕭嫣陰沉沉的目光裡。
……
「我嗎?」
我練完琴,剛發一會兒呆,便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一臉茫然地看過去。
常清,也就是我初至永安坊碰上那名女樂師在一旁負手而立,含笑看著我。
「沒錯,而且要奏你自己譜的曲子。」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擔得上主奏樂伎的位子呢?」我急忙擺手。
學琴隻是我為數不多的快樂來源,但純粹是自娛自樂用的,怎麼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
我開始懷疑這是否是個圈套了,難不成前世辛如雲不是自己作死,而是別人見不得她好而估計為之的設計?
「怎麼不行?」
蕭芒今日穿著一身低調輕便的外衣,從一側的樓梯上來。
「彈給本宮聽聽。」
我努力穩住顫抖的手,終於一曲終了,撫平琴弦。
她看著我沒說話,但我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答案。
次日,我平復心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登上二樓的高臺。
素手彈撥如烈馬跑去,而琴聲流瀉猶如松濤怒吼。
結束後,座下席間叫好聲如雷,但由於不同於以往陽春白雪的曲目,聲音更大的是隨後爆發的爭論。
我格外疑惑蕭芒的用意究竟是什麼,直到次月,太吳屬國的使者來朝。
9
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吩咐我屆時一同出行。
到了筵席上,賓客滿座。
我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長公主後面,隻是用餘光小心地覷著周圍的賓客。
幾位皇子坐在最前方的兩側,右邊那幾位異域打扮的想來是太吳屬國的大王子萬俟嘯和一同前來的使臣。
再往後便是群臣、公主。
出乎意料的是,辛如雲竟然跟著蕭嫣一起出現在了宴席上。
要知道兩月前見到她時,她還是一副蓬頭垢面的馬奴模樣。
四皇子入座時,身旁的隨侍端著兩壺佳釀。
「四哥哥怎麼不給嫣兒帶禮物,莫不是心裡有了旁人,便不把嫣兒放心上了?」
蕭嫣眼波流轉,似怒非怒地瞧著他。
身側的辛如雲為她布筷,手不知為何有些顫抖,不小蹭到了蕭嫣的衣角,卻好像點著了她的怒氣。
「笨手笨腳的,退下!」
四皇子溫和笑著,摸了摸蕭嫣的頭讓她消氣。
又狀似隨意地看了辛如雲一眼,那笑意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但我能察覺其中透著赤裸裸的惡意。
那不像對一個普通的奴才,反而像看一個玩物。
隻此一眼我便明白,辛如雲果真在努力走上我前世的路。
可是走過的痕跡千差萬別,又如何抵達同樣的結局?
在河東時,為辛如雲的才華和美貌所傾倒的男子無數。
可能這些帶給了她一些錯覺。
以為堂堂皇子,哪怕是見過無數美人,也還是會愛上她。
可不僅蕭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這位四皇子也不遑多讓。
前世,小公主跟四皇子的事情被我撞見時,我本打算佯裝不知。
可四皇子卻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異樣,還想讓我順勢加入其中。
我逃脫不過,他是爽了,蕭嫣卻把我當成眼中釘。
我隻好在其他人關切我時,佯裝苦惱,說自己不過三分像小公主,才博得了四皇子的一分喜愛。
蕭嫣聽過後打量了我半天,還好我這張臉遺傳了不少小娘的美貌,蕭嫣看得滿意,這才讓我逃過一劫。
成為四皇子妃,辛如雲以為我是天降好運,可四皇子這種從根子裡就爛透的家伙,心裡怎會有愛?
不過從始至終把女人當玩物,把蕭嫣折磨人的手段當戲看。
10
「聽聞尊國向來是禮儀之邦,禮樂繁榮,近些日子盛京城也刮起了一陣關於音律的爭論,不知可有結果?」
萬俟嘯敬了天子一杯,隨即起身拋出個難題。
「太吳屬國難道另有高見?」
上首的笑面虎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此乃我太吳的國樂大師,他認為音律應高雅清朗,用以維系禮制才是第一要務。」
以為白眉老頭施施然從席間起身。
前世也有此等場面,他此番前來帶了以為琴藝高超的樂師想來比試。
盛京城最負盛名的容樂師卻被他的人設計受傷,無法演奏。
最終禮儀之邦名聲大大受損,天子震怒。
難道長公主的用意在此?
我小心地瞧了她一眼。
蕭芒今日盛裝出席,長公主的尊榮令座下眾人炫目。
她臉上仍掛著淡然的笑,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不對,我搖搖頭把想法甩掉。
她若知曉前世之事,那麼派人看顧好容樂師便是,借我之手挑起新舊兩派的器樂之爭是何目的?
「我那庶妹,自小愚鈍,琴技疏松,前些日子卻莫名在永安坊一曲成名……」
我看見辛如雲俯首在蕭嫣的耳邊說著什麼,蕭嫣原本神色淡淡,聽過之後似乎一下起了興致,藏著狡黠的眼睛在我和那樂師之間打轉。
「本宮有個好主意,不妨做個比試如何?」
11
「聽聞皇姐身邊的琴童如今是盛京城裡出類拔萃的新派樂師,不若讓她與太吳樂師一較高下?」
「這……」
群臣面面相覷,連天子也微微蹙了蹙眉。
她這一番話,既是直接確定新派的立場,又指名讓我比試,這會兒誰來反駁都是讓陛下下不來臺,更是讓太吳人看笑話。
蕭嫣這個人一向如此,想一出是一出,從來不知何謂三思。
前世,若不是我千分小心、萬分提防,公主府早就已經葬送在她的手中。
看來辛如雲吃了這些苦,也摸清了蕭嫣的性子。
這番拱火,一不小心就要把我燒死了。
「怎麼樣,皇姐,你意下如何?」
明明是個魔頭,這會兒卻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若說與太吳的國樂大師較量,如鐵一個小小琴童實在獻醜。」
蕭芒不緊不慢地起身,淡淡地看了蕭嫣一眼。
「但皇妹既然提出,那女兒鬥膽請求父皇給了這個面子,讓太吳屬國看看我盛朝長公主的人有什麼本事!」
說是什麼國樂大師,那老頭彈奏的一曲《夕陽簫鼓》還是我朝先人的作品。
輪到我時,我心中還在糾結,選不出要彈常清那本紅冊子上的哪一曲。
蕭芒拍了拍我的手,輕聲吐出一個名字:「《衣錦夜行》。」
我重重點頭,這曲子激昂慷慨若雷霆風雨,訴盡了我前世半生不斷從泥潭中爬起又摔倒的苦澀。
餘音散盡,我扯開嘴角,胸中淡淡的哀愁還在,但更多已是釋然。
半晌過後,太吳的一位官員訕訕開口。
「這《夕陽簫鼓》詩情畫意蓄於其中,如一彎溪流……」
「你去一邊兒去,」他身邊同是使臣的一位中年男子起身打斷,「此情此景第一曲毫無疑問更合時宜,可彈奏過後,第二曲顯然更勝一籌!」
「何況這並非下裡巴人,在座皆沉浸其中,此一曲《衣錦夜行》實是雅俗共賞。」
……
喧囂與爭吵過後。
雖說我的技法沒有那麼絢麗純熟,但就論聽者的感受而言,連萬俟嘯也實在沒有臉面說那老頭兒能勝過我半分。
上首的人似乎聽得興致高昂,對這般結果也分外滿意。
「朕沒想到芒兒府中竟這般藏龍臥虎,賞!重重有賞!」
12
筵席散盡,我被召去提點了幾句,離開時席上的人已經走了大半。
我手中拿著陛下親賜的寶物,手臂泛酸剛要歇息片刻,聽見了後面「咯咯」笑著的聲響。不是蕭嫣還能是誰。
我把頭埋在胸前,加快腳步,避著她走。
「站住!」
我腳步一頓,緩緩側身。
蕭嫣向來喜歡揚起頭走路,不似長公主簡潔低調,她愛穿設計復雜、色彩繁多的衣裙,所以總讓人覺得像一隻高傲的花孔雀。
主僕相處數年,我很容易辨別出蕭嫣的喜怒。
熱門推薦
算命的說我八字富貴,而妹妹則平淡無 奇。所以我從小就被拘禁後宅,受盡嚴 苛,隻為能嫁入宮中,給家族助力。
我是個假千金,但當年陸夫人生的其實 是個兒子。後來,真少爺陸歸冕被認回。
我媽是虐文女主。每天被我爸和他的白 月光換著花樣虐。直到七歲那年,媽媽 偷偷帶我去看了一場演唱會。
一覺睡醒,我穿成將軍府的灑掃丫鬟。全家人都能聽到我的心聲。
家裏破產後,我住進了江明安的家裏。因為我和他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江叔叔叮囑他:「江明安,你要好好對幼笙,不能讓外人說我們江家嫌貧愛富,知道嗎?」
同學會上,曾經的校霸非拉著我玩筆仙。他指著功成名遂的 沈炬,問筆仙我後不後悔當初拒絕了他。看著筆仙緩緩寫出 的「是」,沈炬摟著新歡,神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