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那八支箭已經快把我身上的血放幹。
摔進南海時,我甚至隻覺得暈了一瞬,更多的疼痛卻是沒有的。
如果不是看見右腿的骨頭都露了出來,手臂也扭曲彎折得可怕,我還真以為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沒事呢。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比起祠堂那晚近乎凌遲的痛楚,真正的死亡到來時反而會讓人麻痺。
這一生實在算不上值得留戀,如果真的就停在這裡,似乎也……我閉了閉被海水蜇疼的眼睛。
我不想死。
疼也好,苦也好,我還不想死。
黑蟲的聲音都虛弱了,它似是憤怒似是嘲諷:「你知道嗎,你真的隻差一點就能成功了。」
「要不是謝妙音前些日子突發奇想,堅持要來南海探討道法,沈家的人也不會聞著味趕過來。」
「要怪就怪你和謝妙音八字相克吧。那可是性情最古怪的冥靈一族,你妹妹一句好奇,劍尊就暴力打開了對方的結界,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張嘴想說話,卻嗆了一口海水。
冥靈族的結界被劍尊暴力打開了?
我不顧腦袋的眩暈感,強行掰著已經彎折的手臂,用那錦線將自己和百花劍綁在了一起。
百花劍的花魂幾乎都是為了攻擊,隻有最初的那朵桃金娘,是為庇護。
在這片寂靜無聲的海裡,我抱著百花劍,被那朵粉色的花籠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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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間巨大的繭房,我被它包裹著,隨著海水衝向未知的前方。
「就算你苟延殘喘找到冥靈族又怎樣,你以為人家會救你嗎?」
我仰著頭喘息,爭取不睡過去。
「總有能交換的東西。」
百花劍,錦線,或是別的什麼……
隻要能撐到那時候,隻要老天還給我一線生機,我總能抓住的。
黑蟲聲音飄忽:「你還不如答應我,也少受一遭罪。」
我笑了笑沒說話。
不管它表現得多麼奇怪,多麼為我著想,我始終不會忘記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也許我搞不清邪神的目的。
但世上最簡單的道理就是——
不要賭壞人的心善,壞人的飴糖後面隻會藏著砒霜。
29
有黑蟲的叫囂聲,我竟然真的沒有昏睡過去。
不知道飄了多久,在我周身血液流盡前,桃金娘終於把我吐了出去。
我被吐到了一座海底遺跡門口。
一道慢悠悠卻難掩傲慢的聲音響起:
「什麼東西都往我這兒來,當我冥靈族是收破爛的嗎?」
我艱難地仰頭看去,對上了正低頭打量我的男人。
海底遺跡的大門在他身後敞開,身為在傳聞中壽與天齊的冥靈族,男人的穿著卻過於樸素。
門口的光亮投在男人的素衣上,倒襯得他比勞什子戰神劍尊都多了幾分仙氣。
隻是一開口,這仙氣就煙消雲散。
他繡口一吐:「看什麼看。要麼進來,要麼滾。」
我松了口氣,撐起歪斜的身子,近乎用爬地滾到了男人腳邊。
男人嫌棄地看了一眼我蹭在白玉階上的血,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伸手拎起我的領子,把我扔進了門裡。
「算你命大。」
徹底昏迷前,我聽見他這麼說。
30
我感覺自己被扔在一個瘋狂旋轉的滾筒裡轉了良久。
久到魂魄被甩出去又甩回來,久到渾身上下的骨頭全被甩飛又黏回。
感覺過去了一輩子那麼久。
最後我終於活活疼醒。
我睜眼看去,發現好幾個同樣穿著樸素的人,正蹲在我床頭交頭接耳。
「還沒醒,我就說不能直接把內府縫上,咱們應該循序漸進。」
「就她那情況,再循序漸進就直接進到下輩子了。要是連那點疼都撐不過去,她活過來也是個廢物,不如死了。」
「你怎麼說話呢,醫者仁心,她還是個小姑娘!」
「你拉倒吧,你當誰都跟你閨女似的,碰一下子就嚎啊?她傷成那德行都能爬到族長面前,你以為她是啥善茬子?」
善茬子尷尬地咳了一聲,示意自己已經醒了。
床榻邊那幾個明顯是醫者的人齊齊扭頭看我,離我最近的那個睜大了眼:「醒了醒了!快去叫族長!」
我不太習慣躺著和人說話,但剛想起身,就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白紗裹得嚴嚴實實。
先前那個說醫者仁心的人不贊同地看了我一眼,食指在我額頭一點,就把我重新按了回去:
「你渾身上下的骨頭還在愈合呢,不要亂動。」
為什麼我渾身上下的骨頭要愈合?
我記得它們也許似乎本來沒有碎來著?
那醫者害羞一笑:「但治著治著,一不小心,就全碎了。」
我:?
我忽然覺得自己暈過去是件很值得慶幸的事。
躺著被圍觀半天後,最初在遺跡門口見到的那人終於來了。
男人長相年輕,但冥靈一族本就不能以常人論處。
這人就是冥靈一族的族長,冥靈子。
他雙手環胸,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要是你沒撐過去,倒算你命好了。要死要活折騰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圖什麼。」
我沒太懂他的意思,這人好像是在勸我去死,但我們應該無冤無仇?
要真有仇怨,他也不會救我啊。
「為什麼救你?」他斜了我一眼。
我這才發現,似乎不需要言語,冥靈一族便可以知曉人內心的想法。
壽與天齊的冥靈族嗎?
「什麼壽與天齊,慢刀子割肉的懲罰罷了,」冥靈子似乎不想多談,把話題轉了回來,「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救你嗎?」
我緊張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會有沒由來的善意,想得到什麼,就得做好付出報酬的準備。
那避世而居的冥靈族,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因為你妹妹。」冥靈子笑了一下。
隻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猙獰。
「你來得很巧,正好趕上了她要走的時候,她看到你後,專程叮囑我——」
冥靈子變了個姿勢,雙手合十放在臉側,聲音也刻意捏細。
「雖然她是我姐姐,可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讓您救她。她殺害沈家少家主,又誣陷沈家飼養妖邪,如今已成了修真界人人喊打的罪人。」
「我雖然舍不得她,但一命換一命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我絕不會徇私。」
冥靈子學完寫妙音的話後,表情瞬間從楚楚可人變回了要死不活。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白眼都快翻到了海面。
「嘴上說舍不得,心裡卻恨不能殺你而後快。她這麼討厭你,我當然要把你救活了。」
「敢拆我的結界,還想命令我,」冥靈子磨著牙,連看著我的眼神都帶著狠意,「活了那麼久,第一次被一個黃毛丫頭騎到頭上撒野。」
我心說活得久的老頭子就是不一樣,謝妙音還是第一次踢倒鐵板呢。
「老頭子」斜睨了我一眼。
「謝希夷,你知道你妹妹來是想幹什麼嗎?」他突然笑著問我。
這陰陽怪氣的笑瞬間激起了我渾身的雞皮疙瘩。
我試探問道:「為了害我?」
冥靈子呵呵一笑:「你也配?」
「送你去死隻是次要的,她來的主要目的——」
冥靈子拖地的袖擺一揮,整間屋子忽然劇烈晃動,我頭頂上本該充當屋頂的那面牆,忽然向兩邊縮回。
深藍的海水出現在我面前,但又仿佛和我隔著無窮遠的距離。
在我和海水中央擠壓著的,是浮在空氣中,數之不盡的卷帙秘典。
「出息,」冥靈子見我傻眼,得意地哼笑一聲,「我冥靈一族雖被天道詛咒,卻也因此獲得了漫長的生命。有時候,活著本身就象徵了一種財富。」
「你那妹妹不知從白毛小子那兒聽到了什麼,奪了你的靈根還不好好修煉,把歪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可是那白毛小子能仗著修為破我的結界,卻拿不走這裡的東西。」
冥靈子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而在他動作的瞬間,浮在空中的卷帙秘典也隨之隱匿了起來。
我被這堪稱神奇的一幕震撼到失聲,半晌才忽然想起,怎麼內府裡的那隻黑蟲不再廢話了?
冥靈子輕狂一笑:「那東西是很了不起,我雖然奈何不了,但在我的地盤,祂也討不到好。」
我問他那邪神究竟是什麼,冥靈子卻避而不談,隻說有些事不是我現在該知道的。
他捏了捏我還被紗布裹著的手臂,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帶著族人避世而居,本不欲再插手這天上人間的狗屁事,但既然有人送上門找死,我也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謝希夷,我會收你為徒,」他朝我揚了揚下巴,「但我隻給你十年時間學習我冥靈族的知識。」
「十年後,不管你學成什麼樣子,冥靈族都不會再留你。」
「在那之後,」他轉身離開了屋子,「你自有你的天命。」
31
十年後的一日,冥靈子算出天下將亂,一腳把我踹回了凡塵。
他一手拎著我的包袱,一手提著我的後襟,毫無留戀地把我扔上了岸。
「去吧,大英雄,」他說話依舊陰陽怪氣,「要是死在外面,可別說你認識我。」
他似乎隻為了說這一句,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重新往海裡走去。
隻是在身影徹底被浪花遮蓋前,海浪又送來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別真死了」。
我笑著揮手:「知道了師父!」
「……」
「快滾快滾。」
32
十年過去,冥靈族的卜算我自然也學了。
因此我很輕易便知道,冥靈子口中所說「我的天命」,究竟落到了哪兒。
九洄城。
仿佛是宿命般,在我走過那麼多的路後,我終究還是要回到那裡。
不過一路上,我倒是聽了不少這些年錯過的熱鬧事。
難怪冥靈子說天下將亂,卻沒有人去遏制災難的發生。
在這十年間,落伽山竟然淪陷了。
曾經作為修仙界第一人的劍尊,因無法勘破情思道心破損,境界大跌,如今正閉死關穩固修為。
而落伽山首徒蘇寂,竟然因為爭風吃醋生了心魔,在突破元嬰時走火入魔,最後被散修聯手剿滅。
曾經紅極一時的謝妙音,也徹底淪為眾人口中的紅顏禍水。
也她不知道怎麼想的,或許是為了挽救自己的聲譽,謝妙音竟然跑去九洄城打碎了那尊邪神像。
至此妖邪肆虐,九洄淪陷。
她到底是想滅妖邪卻意外失手,還是受妖邪蠱惑為虎作伥已經無人知曉。
現今的九洄城是什麼情況,也同樣無人知曉。
如今,已經無人敢前往九洄城,聽說那妖邪法力無邊,進去的人無一返還。
因此我是孤身一人走到城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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